第5章 聊城3

同时谢云舟终于看见玉箱底下,明月石被灵力震碎的碎屑旁,凝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剑奴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抱着他移到了箱前,恰巧又躲开了突然挺尸的江峰。

前来奉茶的仆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白了,爆发出一声尖叫。

上好的陶瓷茶碗被摔碎在了地上。

“江峰”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将送茶的姑娘压在身下,似鬣狗一样,嗅闻着她的额头,双目上方,正是灵台。

他不确定地嗅闻了三四下后,放开了仆人,转而扑向了江家的客卿。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张嘴便咬下了客卿的半只耳朵,在嘴巴里撕咬着,江峰向是某种猎食的野兽,叼着客卿来回在地上拖动。

鲜血淋漓滴落,在路上拖拽出一条长条的红色血痕。

而他肥硕的身躯如同漏了气的皮球被扎破,里头的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只留下松软的一层皮似破麻袋耷拉在白骨上。

周遭的人都被骤变惊住了。

端茶的姑娘捂着沾了血的脸,尖叫一声,提着裙摆,不顾主人家还在,当即跑走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江照带着三四分怒意盯着面前的场景,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谢云舟不紧不慢地召回了盈春雪:“怎么随随便便划到我头上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湿湿冷冷笑了一下,道:“虽然说我恶名缠身,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滥杀的地步吧?”

“不过是萍水相逢,江家主就把我想得如此卑劣吗?不如想想自己的问题。”

江照还想张口,已经将江家剩余两名客卿啃食的七零八落的江峰扑了过来,咬上了他的咽喉。

此刻的怪物江峰,甚至可以让两名化羽期的修士不敌,对付江照一个不过灵台点通的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

他上下排牙齿一咬合,江峰的脖子鲜血如泉喷出,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他临死前睁大眼睛,看着容貌?丽的青年人歪头,朝他一笑。

江照观他漂亮到雌雄莫辨的面容,还有那一句“虽然说我恶名缠身……”

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出自何处。

云山名册里记着的是谢云舟,但是当初他留在十二城的资料里面记了,谢云舟,表字……春池。

已经被围剿打入无望渊的云山弃徒,在二十年后,竟然重新回来了!

江照看着谢云舟被人抱着慢慢靠近,咬着他脖颈的像是配合他一般松了口。

“我的剑骨被送到了哪里?云山?”谢云舟问。

谢云舟当年依稀只听得,他的剑骨是挪去给旁人用的,究竟是给谁用,怎么用,他坠入无望渊之后就无从得知了。

江照疼得牙关都在打颤,两眼发昏,看谢云舟,如同看从无望渊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他讲话时,呕出一大块的血块,从脖子上的破洞里流出血沫:“我错了,前辈,谢前辈,你要什么,我们江家只要有——”

看来江照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谢云舟垂眼,看着如同一滩烂泥摊倒在地的江照,冷漠道:“我还没有寻你们的仇呢。你要求饶,也该向旁人求饶。继续吧。”

一旁附身江照的怪物似乎还听得懂人话,在谢云舟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咬断了江照的脖子。

江照临死时,圆睁双眼,还没有想到究竟是哪一节窍出了问题。

怪物有些犹疑地看了一眼谢云舟,见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四肢着地,拖着身体,爬行着去了江家别处的宅院。

谢云舟伸手攥住锁链,示意尘见月将他放下来。

他蹲下身,去碰玉箱内已经干涸结块的血迹,血迹像是陈年老垢,凝结在边边角角,摸上去带着些凹凸嶙峋的感觉。

那一股尸气,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谢云舟还想再探,身后的剑奴忽而揽上他的腰,他全身紧绷起来,原先已经释放出的灵力收回,随时准备转身去取剑奴的命门。

可伸手的人,却只是低低吐出两个字:“脏。”

尘见月的瞳孔还是空茫的,浅灰色中映出谢云舟浅浅一层倒影。还是元神残缺的剑奴。

他重复了一遍:“春池,有些脏。”

谢云舟一怔,想起来,自己先前同江照说自己的名字叫做“春池”。

在无望渊二十年,没有旁人,他也不讲话,从来没有与尘见月强调过该叫自己什么。

他不希望身边有个他一句话还要说三四遍的蠢人,他在尘见月的灵台,留下了比寻常灵奴还要多些的元神,应该是方才被他学到了。

他伸出手,一直缠在他手上的锁链现了形,他似笑非笑道:“剑尊,不该这么叫。被牵着的狗,叫牵绳的人应该叫什么?”

一阵久久的沉默。

谢云舟以为尘见月听不懂这句话了。

结果他忽而蹲了下来,仰视着谢云舟。

“主人。”

剑奴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伸手,顺着锁链,钩上了谢云舟垂落的手,停在了他的指尖。

不过些许温热,对谢云舟来说,也算得上灼热滚烫。

他说不清以前有没有人这么勾着他的手了。

“地上脏。”

谢云舟看着地上的血污,还有站在他面前的尘见月,忽而笑出声来。

这算是他从无望渊出来以来,第一次纯粹的笑,不是端着的,不是阴阳怪气的。谢云舟忽而觉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尘见月,而是抽去他的元神做剑奴,是极为伟大正确的决定。

如果没有这么做,他今日怎么能看到云山高洁的沧浪剑尊,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的宏伟场面呢?

他俯下身,屈尊降贵拍了拍尘见月的脸,道:“好,你是狗,把我抱过去吧。”

他指着江家大堂铺了软垫的高凳,尘见月站起身,他表情还是低垂着眼的,但是揽过谢云舟腰的手却极稳,把他横抱过去,没让他沾到一丝一毫地上的血污。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尘见月对着谢云舟,又停在了那里,此刻他站着,反倒成了俯视谢云舟的人。

“这儿也脏了。”

尘见月的手虚虚悬在尘见月的面上,用指腹轻轻摩挲过谢云舟的眼尾。

那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惹上的一滴血液,鲜红色的悬在谢云舟的眼尾。尘见月的指腹带着点粗粝,慢慢碾磨而过,血液没有被擦去,反而在尘见月眼尾开出了一朵朦胧淡红色的花。

“还是不行。”身量高大的剑奴弯腰。

谢云舟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慢慢划过自己的眼尾,带着些濡湿酥麻的水汽。

他脸上的血迹,被尘见月用舌头舔走了。

若非清楚知道,尘见月还有一半的元神在自己的灵台,只是一个神智尚不清楚的抱剑灵奴,且在之前,也是云山高洁不缁的剑尊,谢云舟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有心刻意的撩拨了。

但是他身子投下的一片浓重阴影,还是让谢云舟很不舒服。

他压着尘见月的肩,逼他半跪而下,直到比自己矮上一头,才收了力道,道:“也不知道算你聪明还是蠢,说你一句狗,当真什么东西都舔了。”

尘见月一直都是乖顺垂眼着的,谢云舟没有注意到,尘见月的喉结略略滚动了一下,旋即,那一份活性,又被压灭了。

谢云舟微抬下巴,道:“去拿一点箱子里的灵石粉末来给我。”

等剑奴拿来的时候,他也不伸手去接,借着他的手观察。

这些明月石奇怪的是,被谢云舟捏碎之后,其中的灵气似乎都随着附着在江峰尸体上的黑雾的消散了,剩下的粉末,似乎只是人间单纯某种骨石磨成粉而已。

不带一点灵气。

谢云舟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搓了搓大块一些的碎屑。

里头沁着红丝,像是血沁入明月石的裂缝。

在他观察明月石的时候,江家后院骚乱声愈来愈大。

被黑雾附身的江峰发了狂,到处咬人,谢云舟倾耳,凝神听了一会。

尖叫声中,那些女丁家眷,反而中气十足,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叫的略痛苦些的,声音中都带着气劲。都是已经迈入点通境或者更往上的修士。

这黑雾,只会杀云家开灵窍的修士,不杀普通人。

而修士,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用过明月石修炼。

谢云舟不出手,坐着静静等了半柱香,那怪物就扭曲着手脚,重新回来了。

这一具江峰的皮囊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了,里边的肉几近被腐蚀完,留下骨架撑着点血肉相连的皮囊,怪物勉力让支棱着的骨头撑出一个人样,然后再拱手,行了个凡间不大标准的文人礼仪,朝谢云舟似感谢般作了个揖。

随后,江峰的骨肉分崩离析。钻进他身体里的黑雾,也慢悠悠重新散了开来,在烟尘之中消失不见。

黑雾之中的那一股怨气散掉了。

谢云舟在击碎明月石的时候就已经敏锐感知到了,在黑雾中,还附着着一片怨气,而且怨气,是对于江家的。

所以他说“想要求饶,还得向旁人求饶”。

方才怪物的那一拜,大约也是拜谢他将怨气从明月石里放了出来,再袖手旁观的恩情。

只是为什么,云山送来的酬谢,与寻常只承载着灵力的明月石不同呢?

江家,又是为何惹上这么多怨的?

谢云舟微微蹙眉,他伸手想去捞茶盏,发觉已经大都被击裂到了地上。剩下唯一一杯,上边漂浮着的茶叶微黄,看着卖相也不是很好。

谢云舟本来是不喜欢喝茶的,他出身富贵,每日蜂蜜牛乳酸梅汤换着喝,怎么甜口怎么来,等到了云山苦药峰,虽已经辟谷了,但还是喜欢吃些零嘴。

奈何苦药峰如其名,压根没有甜口的东西,谢云舟每天图的,就是那点清苦里头混着甜味的茶。

再到后来,叛出云山的时候,谢云舟日日嘴巴里都是血味儿,只好用茶水镇下。

可如今,他望着那盏漂浮着些许碎沫的茶水,忽而兴致缺缺,窝在软垫上,不再动了。

门外忽而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谢云舟五感通明,听得格外清楚些。门外的人小心翼翼探出个头,看到屋内还有人,发出压抑着的一声尖叫。

是方才被怪物江峰放过的那个小姑娘。

狗狗尘舔一口舔一口舔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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