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不讲道理。

晏困柳拨开了下巴上的手,眼波随心绪流转,被吮得泛红的唇瓣一动刚要说什么,仇欺雨就伸手浅按住了他的唇瓣,眸色浮沉:

“不许耍机灵。”

晏困柳瞪他。他还没说话呢,怎么就耍机灵了?

仇欺雨看着他,又莫名低笑两下,俯首来吻他。

反驳的话憋回去,他往后一躲,那吻就落在鼻尖上,分外轻柔的,让他接下来骂人的力度都没了:“神经,不会好好说话吗,就会发疯。”威胁谁呢。

仇欺雨也不恼,屈指蹭了蹭他脸侧,声音温和两分:

“乖点,在这儿好好等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晏困柳问:“你要去干什么?”

仇欺雨道:“去艮土峰,取混天鼎。”

混天鼎?

晏困柳脑中嗡的一声。

混天鼎在项家?

……对啊,那个作为书中指定神器的混天鼎在书中最后算出来是在西南方向。

关键一环咔哒扣上,晏困柳眼前灵光闪过,忽地那抓住眼前要走的人的追问道:“姜女幻境是不是和项家有关系?”

仇欺雨没料到这话,顿了顿,回头看他。

晏困柳继续问:“项家在凡间布下的太极守护阵是不是也有问题?”

仇欺雨侧过身来,答道:“确切来讲,幻境是温家的手笔,而项家合作布阵,那去处不明的三尸之欲全到了他们手里。”

怪不得姜女的故事和温杜若的经历那么像,一个成熟完整幻境的基点是一个人最浓烈的**执念,痴嗔怨恨,或是解不开的结,或是放不下的怨……这样幻境才会勾起人心底相似的共鸣,让人沉陷其中。

原来就是温将离从中夹带私货,这幻境是他的执念,也是一切行动的动机——毁了裴氏,哪怕明知项家居心叵测。

而项家坐拥神器混天鼎,又去收集三尸之欲……

仇欺雨眉梢轻扬:“不过你怎么想到太极守护阵的?”

“之前在崇明的客栈,项昭提到太极守护阵时,你神色不对。”其实还有一部分是因项昭的失踪。

项昭虽脾气糟糕但本性不坏,最多当面臭嘴,但不会屑于去背后陷害。他定不知太极守护阵的问题,否则当时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还一脸骄傲。回山后杳无音信八成是因此出了事。

仇欺雨明显被他说的那句取悦到了,眸光轻闪,俯身凑近:“这也注意到了,真是可怕,那时候你一直在看我吗?”

“现在也在看你,”晏困柳直直望着他,乌黑眼珠清透漂亮,映着人影,当真配得上某人那句鬼灵精,对上一眼就能被偷走了心。他催促着,“问你话呢,快说。”

“是有问题。”

“和混天鼎有关?”晏困柳思路一下顺畅了,“那现在道界卦阵被破坏,震雷峰受袭,是项家那个实沈真人做的,对不对?”

书中,联合温家推倒裴家的项炎武的确野心颇大。

“一个用鬼蜮伎俩才勉强进阶的人,还没到能翻天覆地的地步。”仇欺雨转移话题道,“这些和你无关,别再想了。之前不是说想去沧溟看看?好好待在此地,等我解决完那边……便带你回去。”

“届时,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晏困柳闻言愣了下,仇欺雨已经拿下他抓着衣袖的手,并指在门栅一抹,便推门离去。

门外血红混乱之景一闪而过,门扉吱呀阖上,结界水纹般散开,将所有呼啸尖泣关在了外面。

“……”

晏困柳垂下手。

也是,三尸之欲的收集被下山的他们搅毁,烧了凶煞庙宇,照理来说项温两家的反叛时间应该推迟到和书中一致才对,又怎会提前到现在,除非他还忽略了什么,什么生了变数,补充了这些缺漏。

会是什么呢?

他在屋内的八仙桌旁坐下,食指一下下地敲着红木桌面。

今日大典,劫云恰好遮住了裂天渊异动时的天象变化,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不及……这定是有人算好的,也就说明,裂天渊结界的崩坏有道界之人相助。

对了,他弄混了!在书中,温项两家联手陷害裴家和天降的血魔灾祸明明是两件事。

在原定剧情裂天渊的结界是在百年后天地灵气枯竭无法支撑自己破的,无人插手。而如今裂天渊结界定是多了人为因素才提前破裂。看眼下情况,大概率时闷着混天鼎的项家。

但项家本该无意去破坏裂天渊的结界才对——裂天渊是道界之灾,这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所以是什么变数勾得这位真人去打开了天边的禁忌魔盒?

晏困柳目光在屋内乱晃,忽地在一处停下。

这间房屋应是三生台附近一间用来歇脚的普通客房,装潢得不算华贵,但特有着红仙特色:屏风上的比翼鸟绣样,帷帐上的鸳鸯花纹,香炉镂空的龙凤雕纹……皆是两两成对,祝福着夫妻琴瑟和鸣。而此时,他正盯着书架处那副有着同样寓意的挂画。

兰花飘香,墨叶舒展,两只蝴蝶怡然自得地飞于其间,相互追逐。

他视线落在那画中蝴蝶,瞳孔微缩了缩,想到了一种变数。

那行踪莫测、在巽风小院一别再未得见的——

魔尊。

咚咚咚——

门骤然被叩响,不大的声响回荡寂静屋内,变得分外急促,鬼魅惊心。

晏困柳手被震得一颤,袖中木雕砰地掉出,骨碌碌转了半圈便化作通体暗黄的瓦猫。它迅速翻了个身,两只圆眼流露惊惧之意,弓起背,四条细爪战栗,张嘴直冲着门外哈气。

“哥哥。”

苍白单薄的油纸映出门外那道高大的漆黑人影,传到耳中的却是七八岁小儿的声音,雌雄莫辩,含笑问着:“……你在吗?”

天边遮掩用的劫云卷入中央涡旋,一扫而空,彻底显露其下惊心动魄的异象。

往日天际那条血线狰狞撕裂,涌出的血海之水倾覆为雨,伴随着无数高阶魔物,侵蚀这整片世间。

漆黑根茎迅速四下爬开,一颗颗根瘤形似人脸,枝蔓触须密密麻麻地攀满了锯齿毒虫,张牙舞爪地向人追去!

不知哪个小宗的弟子同队伍走散,又跌了一跤,大片血色污渍凝固在衣袍上,狼狈地向前奔逃,带有婴儿肥的脸颊划出泪痕,呼喊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情急之时,他兀地踩到地上碎石,身形一歪,眼看那可怖枝蔓将要触及这位小弟子背后,一柄霜白剑刃从天而降,利落斩断了那鬼枝。

一位身穿巽风校服的剑修落地,持剑又接连斩尽剩余的枝蔓,扔出灵火烧起根茎,他转身看向坐倒在地的小弟子,伸手温声道:

“这位师弟,你没事吧?”

那小弟子仰脸看着剑修,眼睛懵懂含泪,片刻后慢慢抬臂,握住了伸到眼前的手。

剑修抬头和空中同行的女修说了两句什么,转头接着问他道:“和队伍走散了吗?你是哪家弟子,我带你去——”寻长辈。

扑哧——

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剑修的话。

只见和方才一样的诡异枝蔓从小弟子眼眶钻出,如同一把利刃,霎时穿透了眼前人的胸膛。

剑修毫无防备,眼睁睁地看着那口中又钻出一条枝蔓,捅进他的腹腔,徒劳地动了动唇:“……”

本该淹没在灵火中根茎再度诡谲地伸出枝蔓,死死包缠住剑修的身体,须臾,令人牙酸的骨裂和腐蚀声传来。

空中御剑的同行女修眼前惊悚的一幕,愣愣地张大嘴,许久尖利声音才从紧缩的喉咙底钻出:

“啊!——师兄!!!”

撕心裂肺的哀唤飘向空中,像是掷进池水中的石子,圈圈涟漪倒映到地上,同赤足踩过血泊而扬起的波纹重叠,扭曲了人影。

青色衣袂的水仙盛放,飘然拂过血泊上方,随着脚步跨过飞升门,来到坍塌的三生台附近,悠然停在了一抹孤影之前。

温将离俯视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神色轻蔑:“裴净台。”

仿若石雕的人终于微不可见地一动,无形灰尘扑簌簌洒落,掀眸看到了面前浸血的青色衣摆。

温将离那朵细白的花,嗤了声:“这个时候,还在装什么。”

在这二十年来,裴净台早已习惯了眼前人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连被刺痛的感觉都麻木殆尽了,只是问道:“……你做的?”

“嗯。”温将离垂眸审视着地上颓然的人,眸色却不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一丝自嘲钻了出来,“也不全是。”

最初,他同项家商议的计划明明毁掉裴家。温家协助项家在凡间设阵收集三尸之欲,最后,项炎武反扑裴家提供机会,而他要拿到巽风金印,杀了裴净台。

他知项炎武不可信,一个用邪魔外道修行,利用近千人人血淋淋的三尸之欲勉力喂饱那心魔进阶的人能有什么信用。

因此他当时三令五申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要亲手杀了裴净台。但显然他还是低估这位合作伙伴的野心,竟然胆敢去毁裂天渊的结界。真是疯了,都疯了。

事到如今,他必须承认眼下血灾之祸有他一份,可他不后悔,那些虚无缥缈的仁善和责任早在他少年时期就已经死绝了——什么样的大道大义,能让他至爱的、正值大好年华的家姐理所应当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磋磨至死呢?

甚至到最后,她连片残魂都能没留下。她一个没有筑基的凡人,就那样死在了眼前人的剑下,淹没在通天雷劫之下,名字从生死薄上抹去,没有来世。

那是令他数次午夜梦回都难以呼吸的痛。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温将离手中幻化出一柄剑,剑身缠绕圈圈狰狞恶痕,铮然指向裴净台。

谁恨他,谁咒骂他,会怎样践踏凌辱他尸骨都无所谓了,只要他恨的人死掉、坠入地狱就好了。

“我只要你死。”他重复道,笑起来,“裴净台,我只要你被我亲手杀死,你的神魂将永无宁日,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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