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雨季,天涯客栈,惊鸿一瞥,别来无恙。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
江厌离手执红伞,迎风而行。
天涯客栈屋檐之下,一位举世无双的少年在檐之下看着雨落。
江厌离突然顿住脚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迅速被如雾的相思化开。
江厌离站在天涯客栈的对面。一直望向安天。
小心翼翼而饱含相思。却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安天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江厌离目光如水般温柔,却不能把即将决堤的思念倾泄出来。
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安天转身走了出去。
残阳之下……
“等……等……”
江厌离伸出手,想叫住他。却抓了个空。
安天青丝散落,却并未回头去看。
江厌离拾起掉在地上的发带,一直望向那抹白色,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那一抹白色消失之时,平添了一抹相思。
世世惊羡,世世沦陷。
安天在残阳下转头看去,空无一人。
离尘宗……
江厌离坐在窗前,观天晴薄万里。
江厌离在看向手腕处蝴蝶结发带之时,总是沾了些喜悦。
那双眼,如天般辽阔无垠,如西湖般清澈剔透。望向天空之时,便装满了天与阳。望向西湖之时,便装满了景与月,还有,他。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西湖,莲花亭……
江厌离坐在安天对面,却怯怯的低头,不敢看他。
他真好看,像太阳一样耀眼。
光下,在江厌离眼中,安天整个人似乎是发着温柔的光。
晴薄的夕光撒向波光粼粼的西湖。度上一层晴薄如如纱的光。
江厌离悄悄的看向安天,眼中含情。
安天低下头去,正正好好错过那道目光。
安天看着江厌离含羞带怯的模样,倒是感觉好笑。
于是,安天主动坐到江厌离附近,拍了拍他的肩。问他叫什么名字。
正在想着如何开口的江厌离,立马起身。支支吾吾的。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害羞了?”
“没有!我……”
真是奇怪,没害羞脸这么红。
安天见他起身,也起身调戏他。
“是对我有情?还是前情未了?”
安天看着他,歪头侧身。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话说,媚眼是这么抛的吧,他脸都红了。
江厌离的脸红的彻底,赶紧转过头去。
“不是……不是的……”
江厌离连话都说不好了,磕磕绊绊的。
安天双手抱胸,斜倚着亭柱上。
四目相对。江厌离瞬间移开目光。脸上又浮起一圈薄红。
安天嘴角噙笑,那双看谁都含情的眼在看江厌离之时,含了真情。悲情而怜情,长情而专情。
江厌离重新坐在了他附近。离他很近。
安天嘴角不自觉的染了一丝笑意,似是久别重逢,唯己不知。
“与君初相识,真如故人归。”
安天认真的看向他,江厌离小心翼翼的覆上他的手,却被安天反扣住。
“明月……今日明月很好看……”
安天这个位置,看不到明月,只能窥见一丝朦胧的月光。
安天望向月光,久久不言。嘴角含笑。
江厌离一直看着他,赏他心中明月。目光柔情似水。比明月还温柔几分。
他……我……
“我的名字是欧阳重锦,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探花,李探花。”
安天看向他。笑而不语。
“临安江氏,姓李?”
“临安李氏,李探花。”
临安除了有江氏一族,还有李氏一族。
临安李氏,上古神将,骁勇善战。怜悯众生。
守四海之中的西海百姓。镇五岳之中恒山太平。
后因蚩之一族,临安李氏为众生镇于西海。
临安李氏,唯一记得他们的,那便是薪火相传的临安江氏。
安天看着他额上花钿,不自觉的轻扣了一下。
“那你的本名,叫什么?”
江厌离猛的抬头看向他,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片刻,才答。
“厌离,江厌离。”
“安天,你以后便唤我安天可好?”
我虽无名无姓,但是我喜欢安和天这俩个字。
朦胧的月色之下,西湖之水也如流纱般朦朦胧胧的。
月色朦胧,但月光落下之时,却又那么清晰。
安天发现,这个家伙,一敲他额上花钿便用震惊的神色看向我,随后脸便红红的。
安天伸出手,又想去叩江厌离额上花钿,却被江厌离攥住手腕。
安天看着他,赶紧抽回手。
“你,当真忘了我?”
“对……”
对什么对!你我一见钟情便是前世的命中注定。
安天话还没说完,抬头,便见一个泛着金光锦鲤钻入自己的额头之上。
江厌离把属于他的花钿归还于他,却物是人非。
江厌离有样学样,轻扣他的花钿。
“想起来什么没有?”
江厌离看着他,带了些许期待。
安天同样看着他,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开口。
“没有,但,你我惊鸿一瞥之时,我便知道,何为命中注定,何为一生一世,何为此生不渝,何为久别重逢。何为世世沦陷。”
江厌离不知此话是真的是假,红了脸,小声呓语。
“我自是信你。”
这个家伙,一说情话他便脸红。
青白双鱼花钿跃于额中,倒也为安天添了一缕皎月之光美。
一丝皎月光,朝阳瞬失色。
偏偏那份千丝万缕的明月光在你身上,偏偏我有一双独一无二的观月眸。
时间太长,安天的记忆与他的一魄回不去这个转世的**凡胎身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忘了他。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
过去的事与现在的人不应执着于过去。应忆起以后。
过去的回忆,本应留在过去。
是你便好,我现在所求的,是你在我身边。
颈上白绫之中,发出微弱的光来。一条金色锦鲤钻入白绫之中,那是江厌离的私心,亦安天的心意。
这一魄,还不回去了。
有了这一魄,我生生世世,为爱你而来。
有了这一魄,生生世世,我都是他一生所爱。
都说神是无私的,可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不想归还属于他的一魄。
江厌离站在亭中,开口叫住要离开的安天。
“我们何时在重逢?”
江厌离说的平静,但安天还是听出了一丝挽留与不舍。
“有缘自会相逢。”
那我,等缘来。
莲花亭中,空无一人,只听风声划过西湖的温柔。
三月初三,上巳佳节,天涯客栈,为你而来。
江厌离把伞向他倾斜着,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安天抬头望去,看向他。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多谢好意。”
江厌离想去牵他的手,却被安天躲开。
江厌离看向他,安天也在此刻望向他。
江厌离眼中充满了情意,安天眼中却有些无措。
但很快,便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安天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
江厌离低头轻笑,把手递了过去。
好笨的家伙!
安天握住了他的手,悄悄的往他身边凑凑。
毛毛见是陌生人,见来了人呲牙咧嘴的。时不时低吼。
那狗十分通灵性,见是安天,乖乖坐好,歪头,眨巴着眼。轻轻的汪了一声。慢慢的走过去,用爪子扒拉他。
毛毛抖了抖毛,眨巴着眼看向安天。就差开口说话了。
安天如螃蟹一样横跳到一边。
“你养的狗,怎么又凶又丑?”
那狗瞬间转过身去。翻了个不小的白眼。跑了出去。
这家伙。
“表哥!”
江厌离望向化作兽人的狗。由衷的替他高兴。
毛毛本就是一条狗,哪里有什么脑子啊,扑进江厌离怀里,使劲的蹭着他。
“真没规矩。”
江厌离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揽他入怀。
“表哥,表哥,我可想死你了。”
江厌离嫌弃的推开他,谁知道毛毛又扑过来蹭着他。
毛毛委屈的坐在那里。耳朵也垂了下去。低下头去,看样子似乎委屈的要落泪了。
毛毛抬头,就看见安天盯着自己的耳朵。毛毛见此,赶紧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干什么!你休想!”
安天看着这个小家伙,递给他几块花糖。
毛毛接过糖,晃动着耳朵。凑近,认真看着安天。
“小家伙今年多大?”
毛毛伸出手指,比了个二说:“十二。那你呢?”
安天看着他,伸出手比个三说:“比你大三岁。”
毛毛开心的时候便喜欢晃动他的耳朵。
安天戳了戳他的耳朵。向他笑着。
毛毛抖了抖耳朵,眨巴眨巴眼。
这糖有点甜啊。
和平大街……
上巳佳节,明灯三千,灯火阑珊,只为一人。
毛毛抢过安天的毛笔,画了三个小人。
这个是表哥,那个是锦哥哥,这个最最可爱的狗狗,就是我了!
明灯上,除了用鹤体写的安天,其他都是画的。
三只手同时放飞明灯,但很快,那盏明灯便隐匿在众多明灯之中奔向残月。
“锦哥哥!”
毛毛拉了拉安天的衣袖,指了指远处的客栈。
“锦哥哥,要吃肉!”
说完,毛毛不等俩人拒绝,便拉着俩人的手,赶紧带他们走进去。
江厌离看着还在贪嘴的毛毛,戳戳他的脑瓜。
藏在斗蓬之中的耳朵轻轻的晃了晃。
容谷客栈的红烧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远处,少年的目光望向安天。
少年起身,走出客栈。回头望向安天。
月色之下,少年笑了起来,这一笑,连同月光都柔和了几分。
那份执念在见到遇见绝月之时,瞬间消散。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安天看着吃的认真的毛毛,问他。
我的名字?毛毛想了半天,然后望向江厌离
“表哥,你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呢!”
“不急,等你阿爹回来给你取,在此之前,叫江南可好?”
毛毛不识字,点头同意了。
安天看着江厌离,欲言又止。
方圆十里就没有我这么有品位的!
好随意的名字!
“叫绝词如何?”
毛毛只感觉被绕晕了,点点头说了好。
“阿词。”
毛毛点头
“阿词,吃糖。”
说完,安天便把甜糖递给毛毛。
毛毛把糖递给江厌离。期待的看着他。
“表哥,吃糖。”
江厌离剥开糖纸,把糖喂给他。含笑的看着他。
安天看着这个小家伙,嘴角带笑。看向毛毛之时,带了些许关心。
一个人无家可归之时,他幻想过一切属于他又未能拥有的东西。
玉犬化形便不会开灵智。所以,他比别的狗狗还要笨上一些。
江厌离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毛毛之时,总是含着笑的。
安天似乎是想起什么,轻抚额头花钿,含笑又含情的看着他。
目光如水,含羞带怯。
我们一定会有缘有分的。
镇神司,一个遍布天下的组织。且这个组织直接听信于当今天子。
镇神司每年都会找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借此培养出永不背叛的下属。
而安天,正是那一批孩子之中最出色的。
月光撒下,虽朦胧,但看一切又很清晰。
安天嘴角不自觉染了笑,又望向月亮。
今日残月,胜过十五圆月。
永定神楼……
毛毛晃了晃自己的耳朵。又轻轻的拉了拉江厌离的飘纱。
“表哥,我们一起看星星可好?”
“阿词想看,自然奉陪。”
江厌离坐在台阶之上,坐在毛毛旁边。陪他数着星星。
“表哥,我的阿娘和阿爹是不是很幸福啊?”
江厌离拥他入怀。抱着他。试图安慰着他,也试图安慰着自己。
上巳佳节的晚上,我与他说了好多话。
我不想骗他,言说又怕他伤心,所以我抱着他,借此方法安慰着他。而他应是很想他的阿爹阿娘,口中喃喃着阿爹与阿娘好半天。
“他啊,是很勇敢的人,为天下,为苍生,为大义,为信念,却从不为自己。”
毛毛抱着他,问他。
“表哥是不是也想阿娘啦?”
江厌离目光含水,瞬间蔓延后落下泪来。
毛毛想抬头,却被江厌离整个抱住。
阿娘……离儿想您许久了……
江厌离为毛毛掖了掖被子。哄他睡觉。
“表哥……最好了……”
毛毛说完,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江厌离见他睡着了,小声说。
“应该的。”
离尘宗,一个修仙之地,而离尘宗的永定神楼,是宗主住的地方。以前是江枫渔,现在却是江厌离。
离尘宗虽说是修仙之地,但一方天地,也容纳下了一些普通百姓。
那些百姓无家可归,居无定所,有了神明庇佑,便更加信任神明。所以大殿内,总有万国来朝的百姓跪拜神明。
倒也有几分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景。
安天低头看去,看着水中锦鲤。又抬头看向江厌离。突发奇想。一景定情。一言定逢。
“我以后叫你观鱼可好?”
江厌离点点头,含笑般答应。
“表哥!锦哥哥!”
人未到,声先闻。
毛毛仍是扑进江厌离怀里,蹭着他。
“放风筝!表哥!”
毛毛拿出了一个纸鸢,丑丑的,像是毛毛自己做的。
毛毛蠢笨,字也认识的少。一般都是涂涂画画。但只有他自己看的懂。
好丑!
一个纸鸢丑成这样!
江厌离蹲下看着他。叩了一下他的额头。
纸鸢飞的很高,继了线。
毛毛看着飞走的纸鸢,撇撇嘴,坐在草地上,显然不开心了。
江厌离不好意思收回线。赶紧安抚着他。
毛毛变成小狗,撞向他腿,然后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阿词,不要赖皮。”
毛毛根本不听他的,转个身,继续哼哼唧唧的。
你能拿我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能~拿~本~狗~怎~么~样~
“阿词,我这里有一根项链,阿词要不要试上一试。”
还是锦哥哥懂我!
毛毛跳起来,跳进安天的怀里,变为兽人,蹭着他。
安天把头上红绳拿下为他系好,后面还特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红绳上垂着一个银蝶吊坠。是刚从江厌离飞刀上顺的。
“不说是项链吗!锦哥哥骗人!”
“等以后,锦哥哥送你琉璃可好?”
小孩子嘛,最好骗了。
毛毛见安天说的无比诚恳,伸出手,与他拉钩。
“那,锦哥哥我们说好了,等你有钱了,给我买一条最最好看的蝴蝶项链,我要蝶尾带红琉璃的!”
安天那双如竹的手与那双小手拉起钩来。
“一言,为定。”
毛毛调皮的用头的撞了他一下。
“那么,一言,为顶。”
安天看着毛毛长长的头发,以指做梳,轻轻为他梳着头。辫了一个极为好看鱼骨辫。
俩位意气风发,举世无双的少年在山景之中,回眸一笑,山花烂漫。
江厌离为他理了理碎发,情从心起,却早根深蒂固。
毛毛蜷缩躺在梨花树下,呼呼睡大觉。
梨花落了一身,倒是也有几分可爱。
骄阳正好,不热不燥。
毛毛伸了伸前爪,又收回去,继续睡觉。
江厌离身着浅蓝色衣襟,加以青白莲枫点缀,半臂青纱。祥云暗纹,颈上束白纱。三千青丝半披半挽。
双眸如晚雨西湖之水,有着溢出的温柔。似星辰落入其中,难以自拔。
青丝如绸,眉目如画。蓝枝发冠,鎏金肩甲后挂薄轻飘纱,轮廓柔和。似是仲春之风般。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子的刚毅。
美的亦男亦女,雌雄莫辨。
他似是一幅能让百姓盛世太平的丹青,让人心安。
右手带珠。腰封麦穗。似笑非笑,引人无限遐想,好一个举世无双意气风发的探花郎。
“内个……我……”
“大男人就别扭扭捏捏的。”
安天三千青丝未束,随意散落。眉目如画,看着他。
江厌离走近,拉上他的手,用红线在他食指上系了个蝴蝶结。
“这个可是月老的红线,很灵的!”
安天接过来他递的红线,为他系在了中指。
“你怎么知道是月老的红线?”
“我从月老那里抢的,放心,货真价实。”
安天晃了晃带红线的手,似笑非笑。斜倚在盛开的桃花树下。
江厌离折下桃花枝,却被安天夺了过去。
“我的桃花!”
安天听闻,笑意更甚,晃了晃手中的桃花枝。
“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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