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铭两眼一黑:“难道你有那什么情结?觉得自己毁他手上了,要像鬼一样缠他一辈子?”
顾凌寒充耳不闻,似乎不报复回去就不会罢手。
江思铭啧了一声,恨自己提了那一嘴:“你好歹正视一下自己的错误。”
没见过许庭周之前,江思铭以为对方确实有过人本事。但是见过以后,只觉得顾凌寒小人之心。
许庭周能犯什么大错。
今天起得很晚,午餐也吃得晚,许庭周只吃了一顿,睡着睡着突然饿醒了,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飞机上有两张床,江思铭和陈修逾一起,许庭周不是很困,还在座位发呆,被顾凌寒拎了回去。
外面餐室的桌上放着一块布丁,是江思铭拿给他的,要是现在不在房间,就可以去吃了填填肚子。
但身边躺着个睡眠不深的人,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
顾凌寒是个炸药桶,许庭周不敢打扰,并且深刻知道他们在吵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床头柜上手机振动,放平时许庭周一定听不见,只是因为今天睡了很久,大半夜了也不困,还饿。
沈重阳曾经夸他睡眠深如冬眠,敲锣打鼓放鞭炮都不一定能叫醒,对此表示很羡慕。
振动声连续不停,许庭周想,千万不要是他的手机,他每天晚上都会定时关静音的。
黑暗里,许庭周偏头看清屏幕上亮着的字,确认是闹铃,但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如果不关掉,必定会响到天亮。
他睡在里面,要关必须跨过顾凌寒。
如果不小心吵醒顾凌寒,肯定会被骂死。如果是顾凌寒定的闹钟,肯定有重要的事处理。
还是看看吧。
许庭周坐起来,撑着半边身子,越过顾凌寒,看见是顾凌寒的手机,伸手要拍他的肩膀。
“醒了?”
声音传到耳朵里。
灯亮了,有点刺目,许庭周还撑在顾凌寒身上:“你的闹钟响了。”
顾凌寒:“起来吧。”
“嗯?”
“去吃饭,你不是饿了吗?”
“嗯。”许庭周没有思考就应答。
走出房间,他开始疑惑,刚才肚子只叫了一小会儿,如果顾凌寒听见了,那应该早就醒了,不可能没听见闹钟声。
许庭周不做过多考究,毕竟大半夜还要办公,论谁都想赖床。
凌晨四点半。
逐渐有光亮透近窗户,飞机从黑暗闯进黎明,金红色的光芒铺满云层。
这是许庭周的人生中,看过最壮观的一次日出。
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降落A市,许庭周兴致很高,不困也不晕了,专注看着窗外。
度假一趟,最美的日出和日落都在途中看到了,人生圆满。
早上六点,三辆车等在机场,顾凌寒示意许庭周进其中一辆,自己坐另一辆走了,还有一部是来接江思铭和陈修逾的。
除了昨晚顾凌寒叫许庭周吃饭,他们就没再多说一句话。
许庭周还记得顾凌寒的警告,在飞机上也听到了江思铭和顾凌寒的对话。多少担心顾凌寒要把他带去某个陌生的地方打断腿,忍不住询问司机准备去哪儿。
“回家啊。”司机笑,“许先生来的时候不是走这条路吗?”
来的时候在睡觉,更没有提心吊胆,许庭周记性差,但也来过机场很多次,对于这条路还是有印象的。
确实是回家,回的还是他家。司机在江南书苑停下,许庭周放心了。
回到家,许庭周把所有窗户打开,通风透气。
客厅纸箱里还放着顾凌寒的东西,许庭周将它们都整理出来,衣服放衣柜,书放桌子上。
全部收拾了一遍,给花浇水,开始工作。
今天顾凌寒没有回来。
许庭周睡了个安稳觉。
只有冬天的时候,许庭周才喜欢被窝里多一个人。夏天的时候,他不想和顾凌寒盖一张被子,顾凌寒身上太烫了,总是热得他睡不着。
没搬家之前,家里没有空调,夜里温度还算适宜,但不盖被子又会冷,许庭周总是嫌热挪到床沿,和顾凌寒空出间隙,每次翻身都差点掉下去。
然而每天早上醒来,不知道怎么又会滚到顾凌寒怀里,额头的头发总是因为出汗浸湿。
他忙着上班,每天起床还得赶时间洗一遍澡,实在有点麻烦。
他一个人睡就不会这样。
不过现在家里有空调了。
回公司上班,在中午休息时间,许庭周敲开老板办公室的门,把顾凌寒给的文件上交,按要求完成任务。
老板并不知情顾凌寒还有回礼,手里拆着文件袋,笑呵呵道:“看来顾总很看好你,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非常感谢王总对我的信赖和认可,当然得有老板的慷慨大方,我才能有这次机会认识顾总。我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老板纠正指出,我会把您的夸赞放在心上,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一口气背完,许庭周面不改色,保持微笑。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听说岛上有个很著名的观星台,顾总是常客,你去看过吗?”
私人岛酒店一晚三万以上,需要靠抽奖来度假的员工不会愿意花这冤枉钱。
掐着时间点算,如果许庭周回答看过了,就意味着当晚留在了岛上,或者待了好多天没离开。
他又不可能睡在海里,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住在顾凌寒房里。
许庭周摇头:“原来有观星台吗?我不知道。”
那天是顾凌寒非得拉着他去看的,太空里的星星近在咫尺,震撼人心。
但许庭周双手双脚被咬了八百个蚊子包,红成一片还差点过敏了。顾凌寒竟然嘲笑他上窜下跳,像刚从树上下来。
许庭周心情很不好,因此回到酒店以后,在顾凌寒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顾凌寒想报复回来,许庭周及时摁住他的额头:“顾总,你实在没有一点良心。”
顾凌寒自诩正义,受不了别人的指责,于是迷途知返,重新做人,不甘心地放开许庭周的手。
提起这事并不愉快,许庭周清楚老板那点心思,私事没必要一一告知,上班时间越长,他搪塞敷衍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经历多了,都是看破不说破。
“可惜了,下次有空可以去看看。”老板取出文件,“行,没别的事了,回去工作吧。”
许庭周走出办公室关上门。
老板喝着咖啡,垂眼看见律师函三个字,手腕一抖,杯子哐当掉在桌子上。
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虎口里边拔牙,老板心惊肉跳,赶紧拾起湿漉漉的纸,擦净咖色液体。
他不过是想送个人过去,试探试探顾凌寒。
如果顾凌寒有这方面的意向,攀上这棵大树,以后走捷径就方便多了,结果顾凌寒直接把事往明面上挑。
企业或多或少会收到律师函警告,但也仅限于被警告,没看见法院传票以前,很多公司死性不改。
可被天誉发律师函,不能不改。
顾凌寒是行走在金融圈的阎王爷,他只需要动动手指,无论多辉煌的大厦,都会即刻粉碎倾塌。
要继续拍马屁,还是要公司,孰轻孰重,有眼力见的不用脑子想都能明白。老板看完律师函,心沉了又沉,自认倒霉。
招进来一活祖宗。
回到A市的生活很平静。
顾凌寒再也没出现过,许庭周倒是想他最好不出现,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必然要回来算账。
最近手头有个大项目,在完成编程后的检测阶段,被发现隐藏着一个巨大漏洞,却依旧能正常运行,负责这部分的同事盯着找了三天,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交到许庭周手上。
程序比较复杂,要一层一层检测确实不容易。
许庭周连续几天通宵到大半夜,心脏熬得不舒服,每次都是等熬不住了才放下电脑关灯睡觉。
因为没人在旁边,所以晚上也没关手机铃声。
工作很累,沾上枕头没多久,许庭周睡着了,睡梦中,突然响起一阵接连不断的急促铃声。
大概凌晨两点。
这天过后,许庭周再也没有关过手机铃声,每次想起这天发生的事,都在庆幸还好及时接到了许清雅的电话。
电话里传出哭声:“哥……救命……”
许庭周赶到东山林场,按定位寻找许清雅的位置。
郊区偏僻,信号很差,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穿梭在草丛间,需要特别脚下注意松动的石头,避免踩空。
许庭周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被树枝绊多少跤,只管一股脑往前跑,丝毫不敢放缓脚步。
来到半山腰,许清雅蜷缩在一块巨石旁,没有出声也没有哭,甚至许庭周走到她身边,她才颤抖地叫了一声哥。
“没事了。”许庭周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许清雅四肢麻木,全身冰凉,衣服裤子全是泥土,膝盖手臂被枯枝划得鲜血直流,看见许庭周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漆黑的树林里,回荡着微小压抑的低泣声。许庭周背她下山,后背湿了一大片。
许清雅趴在他背上哽咽:“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遇人不淑不是你的错。”
上次带许清雅去医院,许庭周虽然愤怒,到最后也没骂她。
他这个妹妹,童年残缺不全,经常看见父亲对母亲施暴,甚至目睹母亲即将死亡。后来跟随母亲离开,也只受到更多的冷落。
少女情窦初开,有一个人逗她笑,有一个人怕她哭,有一个人担心她着凉,有一个人送她围巾手套,有一个人等她下课,有一个人说爱她,有一个人不会骂她碍事。
这是她能直接感受到的好。
血亲做十件都没用,陌生人做一件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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