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故意的,谁不想好好活着,话说得轻巧,亲自试试摔成脑震荡,还附加骨折就知道多疼了。
生命脆弱不堪,稍纵即逝,生命值得被尊重和爱护,许庭周很珍惜。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但顾凌寒真是丧尽天良,他都这样了,顾凌寒竟然担心他赖账跑路,动了同归于尽的坏心思。
现在不止顾凌寒气自己差点人财两空,得不偿失,许庭周也有点生气了。
可他们对峙总是许庭周单方面受挫,单方面忍受顾凌寒的疾言厉色,单方面接纳顾凌寒的威胁恐吓,单方面对顾凌寒无动于衷。
忽然,眼前笼下一片黑暗。
许庭周临危不惧,安然闭上眼睛。
无论多可怕的暴风骤雨,只要看不见就没事,只要不知道就无所谓,这是他惯用的自欺欺人**。
可能这样对其他人来说滑稽又可笑,但对顾凌寒很有用。
生意场上明争暗斗,高端精英肯定没见过这么朴素、简单、还透露着愚蠢的反击。
大道至简,所以最终胜利者还是许庭周。
许庭周静静地等,却在意外之中,有一阵冰凉贴上额头,接着砸下来一连串水珠,缓缓滑进发间。
许庭周无言以对。
好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是顾凌寒厉害。
许庭周哭笑不得:“顾凌寒,你口水滴我脸上了。”
他从顾凌寒掌心抽出手抹干净,但水珠却连绵不断,擦拭间不小心碰到顾凌寒的下巴,指尖被蹭得湿漉漉的。
许庭周无语:“饿了就去吃饭,流我一脸唾沫有什么用?”
病房门口。
沈重阳确认自己没看错,迅速转回头平复心情。
他前几天也来过,那天凌晨接到电话,得知许庭周和许清雅两兄妹半夜双双送急诊,仓惶奔出家门,鞋都跑掉了一只。
俩人情况都不容乐观,许清雅好一点,轻微颅内损伤,但也在床上躺了两天。
许庭周头部受到重创,还伴随疲劳过度造成的心肌梗塞,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性命堪忧。
差点见不上最后一面。
“重阳哥。”
许清雅头上还缠着纱布,病恹恹地走过来。
沈重阳挡在病房前,怕她看出端倪,不慌不忙道:“你哥刚睡着,等他醒了我们再来吧。”
“又睡了吗?”
“睡了睡了,他说头疼。”
如果不是自己,哥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许清雅失魂落魄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正此时,房门打开,顾凌寒和沈重阳打了声招呼,神色和之前一样薄凉,稍微带点疲倦。
两人擦肩而过。
沈重阳心里五味杂陈,打量起他下楼的身影。
除了好看、有钱,还仗义,沈重阳对顾凌寒知之甚少。
许庭周温良恭俭,值得交这么好的朋友。
但是——
话又说回来。
朋友有难,沈重阳肯定会两肋插刀,不过亲一口以示抚慰的事,他好像做不出来。
眼见不一定为实,兴许是错位,沈重阳推开房门走进去。
“我儿命苦,爹来看你了。”
“……”许庭周转过脸,凭声音认人。
“好了好了,不逗你。”沈重阳道,“我是来告诉你,那神经病已经被拘留了,公安向法院提起上诉,学校开除了他的学籍,清雅也好好的,你放心养病吧,不用担心。”
病人面朝天花板,双眼空洞,喃喃自语:“我失忆了。”
“啊?哎呀,那可怎么办,你还欠我两千没还呢。”
沈重阳拿出手机百度搜索:“我查查看网上都是怎么说的。”
浏览了一圈,沈重阳转过手机屏幕面朝许庭周,忍不住笑:“老年痴呆?属于正常现象,年纪大了容易健忘。”
许庭周不答话。
沈重阳凑近观察,像在看生物实验体:“你开玩笑还是真忘了啊?还记得我是谁不?”
许庭周十分安静。
“……有点难办。”沈重阳挠挠头,“你都那么大了,我可怎么拉扯你到老。”
“是失忆,不是智障。”许庭周说,“过年以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还以为返老还童了呢。”沈重阳拿起一个苹果,“不过你十几岁的时候,比现在可爱。”
许庭周长相不凌厉,因为平时沉默寡言又不爱笑,所以才隐隐透出些攻击性。
现在焉了吧唧躺病床上,凛然被病态掩盖,完全一副缺心眼的少年人模样,似乎谁哄两句都能带走。
“你可能习惯了,所以并不知道。”沈重阳说,“小时候的你,简直了。”
许庭周无力地笑了笑。
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并没有像沈重阳说的那么好,相反还隐藏着阴暗疯狂的一面。
他不喜欢回忆,在此前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找到任何想要留恋的节点。
沈重阳拿起水果刀,削着苹果皮。
提起A市一中许庭周的名字,那可叫一个响亮,无人无知无人不晓。
五六年前,许庭周在各种竞赛上金牌拿到手软,并且不限国内,横扫国际。
当参赛者知道竞争对手里有这号人物,就知道最多只能争个季亚军,因为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天才的一次随意思考。
那时沈重阳很骄傲有这么个兄弟,顺带着沾了光,混成“交际花”,挨了皎云多次毒打。
许庭周是一中的风云人物,长得好看还是学霸,追在后边的小姑娘们能饶A市好几圈,甚至连校外的也经常来打听。
沈重阳敲打许庭周,说他是朵奇葩,长的那脸蛋那身材那条件,竟然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实在暴殄天物。
许庭周不住校,在学校也不活跃,一到放学就立马离开。
暗恋他的女生又不敢跑找去家里找,知道沈重阳和许庭周关系好,是唯一的联络人,转而全去了沈重阳那儿,沈重阳就成了许庭周的专业感情秘书。
女生一站A班门口羞羞答答地说找沈重阳,沈重阳就知道是个什么事,吊儿郎当去逗人家。
但女孩子嘛,说重了要默默难过好几天,说轻了又耽误人家青春。
沈重阳索性编理由说我那哥们不喜欢女生,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委婉拒绝,就算当真的,也不抱希望了。
沈重阳削好苹果,自己啃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实在印象深刻。
那会儿许庭周高冷的形象让人望闻却步,勇敢告白被拒绝的女生,也都从明恋转为暗恋。
但还真有男生把沈重阳的玩笑话在放心上,蠢蠢欲动,图谋不轨。
当沈重阳知道有男生来找,以为是哪个好哥们苟富贵没相忘,心高采烈跑出去迎接,结果人家当头一棒,说要追许庭周,让他给个联系方式。
沈重阳目瞪口呆,哑口无言,随便打发了,却没有想给许庭周换来严重的骚扰。
疯狂的追求者不止堵在校门口,还追到了家里,无所不用其极,许庭周用过的草稿纸,踩过的落叶,走过的任何地方,都会被他一一打卡“珍藏”。
最严重的一次,被许庭周父亲撞见,许庭周他爹不是讲道理的人,看见什么从来不问因果,不问缘由,武断决绝,抡起棍子就是许庭周的错。
当时冬天,寒风刺骨,许庭周请了两天假,沈重阳以为他又病了,放学去他家里看他。
只见许庭周精神萎靡,像一捧快要化开的雪,沈重阳掀开他袖子一看,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淤青伤痕。
当晚沈重阳一怒之下往学校贴吧里发:我哥们不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不喜欢活的,不喜欢死的,不喜欢生物,不喜欢外星人,毕业就上道观当道士抓鬼,谁敢再来骚扰第一个画血符现你原形。
“你吃不吃?”沈重阳吃完苹果,去了洗了个手,才想起来问许庭周。
病人摇头。
门口探出个脑袋:“哥!”
许清雅轻轻坐在床边,开哭。
“这患难兄妹。”
沈重阳心里发涩,默默退出去。
许清雅滔滔不绝,拉着许庭周讲了两个小时,时哭时笑时愤怒,终于把话说完,认真发誓:“哥,我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我要搞事业。”
付出真心却差点被谋杀,还是初恋,那么多年感情,所谓山盟海誓滑稽又可笑。
许庭周没说什么,这么大人了,自己能明白。
又在医院躺了几天,许庭周情况有所好转,头没那么疼了,心脏也不会无缘无故没规律跳个不停。
但视力一直不恢复,两个星期仍然看不清东西,当他以为自己要瞎了的时候,终于迎来清晰的视野。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刚醒来的时候,视线里只有一个朦胧轮廓,大概看得出病房很空旷。现在可以下床到处活动,才发觉跟套公寓似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欠的是越来越多了。
有一天这好心人来了,话也没说几句,扶他的时候还差点把他摔了,虽然很可能是故意戏弄他玩的。
许庭周像只惊弓之鸟,还是自己拽稳顾凌寒的手臂,才没让另一只腿也断掉。
一个个都在添乱,许庭周无奈地数落了他一句:“我现在不堪一击,你再不抓紧,很可能一松开我就去见阎王了。”
许庭周:他干嘛流口水?
顾凌寒:我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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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老年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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