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不明白,江拓,”纪年语毕向后仰头看着江拓,“这不是问句,是通知。”
边上的身前的镇民扭过头,他不出意料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刚才纪年妄论破坏祭典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点不足挂齿,可重要的是,此人扭过头时的身体竟然没有一丝幅度,仿佛只有这般,他才能能够彻底看清纪年的全貌。
他死气沉沉地笑笑,枯黄的脸上没有有血色,因年老而松弛的皮肤此刻垂在眼皮下,他操着浓厚的乡音,极其声音嘶哑,好像漏风的风箱:“各位贵客,贵,这个祭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到的……”
“嗯哼,”董栖兮此刻已经没了耐心,她嘴巴里叼着试剂,含糊不清地问:“那你走了多久了呢?”
“不清楚……但……一定能走到的,祭司告诉过我们,要诚心,我的愿望才能够被实现……”
老封建迷信。
董栖兮冷哼一声,用撕下的布条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或许是因为暴露在雾气中过久,此刻她的伤口发痒,她用嘴咬住衣带尾部,打了个死结,在她想要转头去与纪年交流时,却发现原本在那沉默的人此刻不见踪影。
纪年已经闪现到蒙着黑布的祭品边,拽住了黑布,身旁抬着轿子的麻衣镇民毫无反应,却是个华服妇人猛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幽幽道:“客人,你得想好再做。”
语音未落,身边抬着祭品的镇民脖颈处齐响,他们的身子还在前行,却扭过头张着嘴瞧着纪年,看他的下一步动作。
相同的遍布血丝的眼与冰冷的眼神,在此刻投射向纪年,**与仇恨交织在一起,不少人舔舐着的嘴唇,仿佛正在模拟将他拆食入腹的情态。
纪年没有发声,手腕用力,那坚硬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后齐齐崩断,将被铁链密封的黑布直直拽下,纪年将它一扬,盖住了身后妇人扭曲的脸。
黑布下的物体显露真容,它身上长着黑色羽毛,腹部通红,作鸟类腾飞状,头部高高扬起,可面上凝固住的惊恐依旧表明一个事实:
——人类。
它是人类。
在死亡后,被完全异化的玩家,作为镇子的祭品。
它此刻僵硬地转过头,扭曲的脸缓慢变化,眼睛向下,嘴角下撇,作一副哭相,皮肉下垂却又干瘪,连带着它的身体都像块油炸过的生姜,焦黄又恶心。
下一瞬,它的身体在雾气中缓慢融化,尖啸声刺穿耳膜,脸部如同融化的巧克力,眼珠、牙齿滴溜溜滚落,黄色不明液体顺着轿子往下流去,腐臭味如同炸弹,在小范围内轰然炸开,纪年不动声色地向后几步退到融化范围以外,系统在脑中开始叫嚣:
【玩家纪年破坏祭典,镇民厌恶值增加中……】
【恭喜玩家纪年获得称号:灾祸大王】
【镇民厌恶值:99%】
【不是因为只有百分之九十九,而是因为上线无法判定到百分之百的厌恶!】
【玩家纪年通关概率预测为10%】
【哇哦,真少呢!】
纪年冷静地听完系统的嘲讽之音,转而看向身后的一群呆瓜。
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所有镇民都转过了头看着纪年,密密麻麻的人头堵满了视线。
他撇开眼不看面前融化的“鸟”尸,屏住呼吸隔绝臭味,将旁边的黑布拉下,不出意外,也是被异化的玩家。
有些镇民身上开始发生异变,身体扭曲,黑色的羽毛冲破皮肤,彻底抛弃了人的表皮,奋力张了巨大的鸟翅。
纪年踩着轿子躲过它们的视线,退回到玩家身边,稳稳道:”我要去棺材边。”
“你想好了?”谢玉严肃地道,“往前的敌人可不少。”至少在后方,敌人每次来的数量会少些。”
“我们没有动作,这些祭品大概率会变成我们,”纪年回头对着谢玉冷冷道,“你想变成这些怪物,就尽管在原地呆着。”
不是疑问,是简单的陈述,事实摆在眼前,纪年的话是把利刃,割开了面前虚假的平衡。
纪年从身上拔出另一把金黄色的剑,将两把剑的剑柄尾段一卡,竟然成了一把两头都是剑刃的双刃剑模样,而剑柄上的猫眼石也恰恰好凑成一对,微微闪着光。
它们贪婪地叫喊着,借着雾气中难得能够获得的光华叫嚣着血腥的渴望。
与主人一双随时淡定的眼不同。
它们蓬勃的**在出鞘的一刻尽数展现。
杀光他们。
它无声地哭泣着,它需要热血温和它冰凉的尸体。
他回头看着江拓道:“还能跑吗?”
“能的。”
纪年甩出一把不只从何而来的放在刀鞘里的匕首,对着江拓道:“跟紧我。”
江拓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匕首,简直快要怀疑人生。
我?
我的命。
我的命真可怜。
从刚才的谢玉带人回来的恐吓到现在纪年要拿他当前锋的完蛋日子他一点都不想过了。
可相比而下,纪先生的恶俗程度还是远远不如那位把谢翼的皮安放在他身上的家伙,他原本以为是要将谢翼带回他们身边,以此多一份保证与平衡,但他明显是低估了二位先生的脑回路,仿佛九转十八弯的山路般迂回婉转,单纯只是为了吓吓纪年,反倒是搭上他这个幼小可怜无助的玩家。
至于到底真的带没带回。
这点江拓就不知道了。
幸好只是技能,能够有破解条件,不然他只能一直穿着谢翼的皮走完一整个副本。
他拔出匕首,森寒的刀刃映出他的眼睛,眼角还有未消下去的红晕,那是他刚刚哭出来的。
我的命,是纪年救的。他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上。
既然这样,拼死一搏吧,反正最后都是死。
不如死得更有价值。
【放映厅】
“我嘞个莽子哥啊。”
“前面的镇民至少两百个吧?一个人盲冲还带个拖油瓶,就是说新人嘛!根本没有一点老手的熟练。”
“就是啊,这种人能到这一层就算好的了,活下来吗……啧啧啧,概率不大。”
“我看还有可能,纪年的灵魂附属物是那两把短剑吗?是的话,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看样子系统评价还是挺高的,不至于一个都杀不死吧?”
“天,这可是A级副本!”
“息烨盘开了吗?我要去下注了!你们赌他能活到第多少只?”
“第五只!”
“十五只!”
“十五只,前面的别说笑了!”
“我赌他一直活着!”
息烨盘,相当于赌池,观众可以在里面下一切自己想要的注,赌任何东西,没有筹码,没有积分?没关系,你的□□,你的未来,你的过去,甚至是你的灵魂附属物,你的一切,都可以压上赌桌。
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
而输赢都在一念之间。
*
江拓冲上前,紧紧跟着纪年的脚步,被束起的橘黄色发尾此刻看起来像是小狗炸起的尾巴。
“走了呀?”董栖兮看着两道飞速消失的身影道。
她向后挥挥手,从腰间抽出两节伸缩棒,伸个懒腰,带动了她的战术背心,露出精瘦的腰腹与上面无数个细小的伤口。
她动了动酸麻的手臂,确认自己还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后,笑道:“嘿,我可不想变成这样丑的东西,先走一步啦,拜~”
等人全都走光了,谢玉趴上谢青的肩头,看着纪年与江拓离开的方向,挠了挠他哥的鬓角,懒懒散散地问:“哥,谢翼怎么办?”
谢青没吭声,伸出手擒住了谢玉作乱的手指,最后叹息道:“让他自生自灭吧,别管了。”
谢翼实际上真的被带回了现在,江拓身上的皮囊也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答案实际上纪年早已经告诉了江拓,他的脑子里装着些什么、想着些什么,纪年就不知道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纪年绝对不会让他活下来。
毕竟这样,故事全部都会被打破了。
当已死之人重返尘世,故事的缔造者会如何去改变这个故事,让它变的更加合理通畅呢?
纪年不想想,所以杜绝了这个可能性,他才能够放心的杀光所有家伙。
*
江拓的体力快要耗尽了,可他依旧不敢停下脚步,因为稍微一停,脱离了纪年的保护范围,按照四周围起的“镇民”数量来说,他可能会死得比被扯烂还要痛苦。
纪年的身影隐秘在雾气中,在四周的惨叫声里尤为突兀。
江拓的脚上已经满是肉屑,脚下随时传来的湿滑感觉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反胃,可也只敢踩着身体的不适感疯狂地向前跑动。
前方血肉被刀刃削下掉落的声音尤为明显,他有时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喷射而出的粘稠感。
那恐怖的血腥笼盖他的鼻腔,废弃的一切转动着,在刀尖飞旋的瞬间明悉着生命的绽放。
血腥、盛大、辉煌。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尽头,有的只不过是地面上越来越多的“鸟”尸。
在江拓快要晕倒的后一瞬,他的脸直直撞上了某个东西,十分结实,上面带着巨大的血腥味,像一堵墙,巍峨得地立在他的面前。
“江拓。”面前的墙开口道。
“嗯。”江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回应,只低低应了一声,口腔里是惊人的铁锈味,汗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一个坏消息,”他转过身,全身上下全都沾着肉屑,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头发上因为粘稠的血浆而被死死黏在一起,他甩甩手上的双刃剑,将依然插在上面的脑袋甩下,“我们被包围了。”
“至少四十个,我没有把握能将完全你带出去。”纪年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
平淡温和。
江拓脸上汗如雨下,甩了甩头发,铃铛叮铃铃响着。
“还在不断靠近。”纪年将手向上抬起,剑刃正好插进“镇民”的脑袋里,再向前一拔,白红色的浆状物随着动作被扯出,全数溅在纪年身上,一股巨大的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纪年放下手臂看着开始干呕的江拓道:“做好心理准备。”
江拓已经无法直视面前的纪年,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究竟是干了什么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得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不会是杀人犯吧。
应该是个大佬。
他一边左右脑互搏,一边感受着胃的痉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感受自己口腔中突如其来的瘙痒。
他顾不得恶心,从口中探出了瘙痒的来源——一根黑色的羽毛。
江拓一瞬间愣住,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干净和有些碎肉的脚底,他没有接触过“镇民”,那这个东西是哪来的。
“你被异化了,”纪年开口提点,“你身上有东西。”
江拓打量着自己全身上下,然后一把抓住了头发上的发圈,想要将它拽下来,却惊恐地发现它就如同吸盘,死死抓住了他的头皮!
“江拓,”纪年的声音静稳,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比,“你的选择有三个。”
“一,异化成怪物。
“二,现在我了结你。
“三,在我的计划下行动,我会带你离开。”
“我会完整的活下来吗?”傻子都会选第三个,江拓看着纪年的脸。
“按现在来看,概率不大。”纪年向他伸出手,江拓没有勇气去握住那只满是血污的手。
“我会全力将你保全,至少你能活到我走到的地方。”纪年声音沉稳,江拓苦笑一声,听着纪年继续道。
“这是一个交易,你把性命托付于我,我会保全你的存在,即使是我死亡。”
他伸出的手纤细,上面却沾染无数血迹,被“镇民”的血色红喙划得血肉模糊,被却是将江拓护得毫发无损。他身上数不多的血迹还是来自撞上了纪年的后背。
他以为他们早已经结盟了,在纪年将他所推测的故事袒而告之的时候,可这个家伙对于仪式感的要求真是出乎了江拓的意料。
但他却没来由的安心。
于是江拓伸出了手,握住了这只肮脏的血手,握住了这只有力的细手。
在很久以后,他依然庆幸着自己的选择。
他握住了自己的未来。
即使它微不足道,荒谬至极。
纪年将他的手放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冒出尖芽的羽毛,对着江拓道:“时间不多,他们快来了。”
江拓暗骂一声煞风景,一群蠢猪只会把怪全都带回来。
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纪年只想救他,而不是救他原本认识的谢青谢玉。
全他妈的是假货。
疑点数不胜数,而他只能被迫揣着明白当糊涂,拼命搁置到嘴的真相。
“我要去救个人。”纪年看着他说。
江拓的嗓子里愈发瘙痒,他不断干呕着,连话也快说不清楚,他吐得泪眼模糊,纪年看他状态不好,便也放弃了让他和自己一起向前跑的思路。
“纪……”江拓喘着气,话还没说完,身体便被一掀而起飞到了空中。
纪年将手中的剑一分为二,两只手同时向后一背,将剑刃刺进背后两个“镇民”的腹部,又直接拔出,从二者翅膀的间隙间直接滑铲而过,顺便砍下了两条“鸟腿”。
他后空翻踩上了“镇民”的肩膀,在“镇民”转过来的一瞬间干脆地削下了它的脑袋,血液一冲而起,炸开血花。
江拓飞在空中又落下的短短一秒不到,纪年已经扫干净了周围的怪物,他单手接住落地的江拓,身体因剧烈运动而喘息着,他偏头对江拓低声道:“闭上眼休息吧,一切有我。”
打斗戏主播就这样美美省略了,其实是想要快点赶进度啊啊啊争取三十章左右完结?
其实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完结哈哈哈哈……再不写大纲就直接写正文我就把我自己打死。
说到做到。。。
其实这个石头不胆小的,只是因为没有需要他勇敢的事情,他的性格本质上其实和纪年大差不差,利己主义这一块。
每次写打斗戏好像抽干了我自己的灵魂,让我写这种不如逼着我写三万字推理。
我写完这本再写无限流我就是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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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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