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大早，六班全班同学就被按在座位上做题。
前排同学肉眼可见的紧张。后排仿佛有只巨大的怪物，鞭策他们像神庙逃亡一样往前跑。
林小青意识则还在床上，脑子半片也没有带到学校。她昨天将倒立、冥想、重金属音乐疗法挨个试到了大半夜，也没能将沈章林赶出去，现在眼睛里的物理符号，都如小强经过，所到之处，脑细胞片甲不留。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李来义出现了。
冬日七点钟的阳光照在他洁白的虎牙上，那俊朗的眉眼一看向后排，她腾地一下就精神了。
“晚来了五分钟！今天给大家打扫卫生。下次六点四十五前人要来齐。”老杨坐在讲台后面，透过眼镜片看向高大的同学。
李来义在那死亡凝视中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好的，没问题，杨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有的女同学在憋笑，死气沉沉的早晨露出了一丝鲜活气。
老杨点头：“快回座位。”
李来义的大长腿就这么在她面前迈了过去。
“您的口水都流到卷子上了！”沈章林毫不客气。
“都给我专心做题！别走神！”老杨高声道，目光逡巡六班的每一个角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连忙低头——被人家发现就不好了！
沈章林哼了一声：“你那么直勾勾地看人家，不被察觉才怪！”
“啊！”林小青懊恼，“那下次我偷着看！”
“赶紧做题吧！只有十五分钟了。”沈章林催促道。
“做不出来啊······”林小青丧气地嘟着嘴，“太可怕了，老杨一直盯着我。”
她现在进退两难，答好了板上钉钉成了尖子生，答不好又不能收场。
“你先把笔拿出来行吗？”
“啊！对啊，高手高手，”她灵光一现，决定顺水推舟，谄媚道，“这道题怎么写，请您指导！”
沈章林笑了：“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告诉你。”
“······”林小青差点气背过去。
事实说明，沈爷爷除了脸皮厚了一点，人还是靠谱的，她揣着忐忑交了卷子，一路上享受了成分复杂的注目礼。老杨果然当场扫视了她的答案，嘴角最后竟不情愿地泛起一丝微笑。
“还是有进步的。”他低声说，挥了挥手放她回座位。
老杨就这一点好，他从不看过程，也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过关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沈爷爷，你还算说话算话，没让我丢人。”
“你们多和林小青同学交流交流，大好的榜样摆在你们面前，”老杨猝不及防把她立成了靶子，一时间她如芒在背，“人家进步这么快是因为什么，有心人都好好琢磨琢磨。”
“我能讲什么嘛？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最近多了个祖宗？”林小青溜回座位。
沈章林神清气爽：“诶！乖孙女儿。”
“现在正是上劲儿的时候，二模复习开始整合，有的同学第一遍没学好，冲一冲也能上来······”老杨的鸡汤都快熬出鸡血了。
林小青每次听这些碎碎念，都想翻白眼，课间可是她宝贵的补觉时间。
“林小青，你跟我来一下。”
英，英语老师？！
她欲哭无泪——她最讨厌英语了！
“老师，从现在起的每次考试都很重要，每次模拟我都会当作高考一样对待。语数外三科，每一门都是150分，都同样重要！而外语是能够迅速提升的学科，我当然要下功夫猛背单词、疯狂刷题，把能拿到的分都拿到手，才有可能突破原来的成绩，果然立竿见影······”
面对英语老师对她进步神速的疑问，沈章林蹦出来将老杨那一套高考奋斗说、三大科重要论讲得滔滔不绝，将英语老师感动得热泪盈眶。
“想不到你一个理科生，竟然有这么高的觉悟！”
沈章林无语：“英语老师平时在你们班是多不受待见？”
“林小青，你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英语老师激动地握着她的双手，深情地看着她。
“我，我不愿意。”沈章林无奈道。
在全办公室的注视下，英语老师当场石化。
“老师，突然多一个人，课代表王珊会不开心的，她的工作做得本来就挺好的嘛；我之后多来办公室和您交流，希望您千万不要觉得麻烦！”林小青90度鞠躬，疯狂找补。
英语老师带着失恋的心情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她连跑带颠地赶忙回去了。
“惊险，沈章林，你可以啊，张嘴就来！你在24世纪怕不是个当老师的？”
“不才，在下，我，宇宙一级宇航员，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宇宙超一流大学，23岁成为宇航舰驾驶员，25岁晋升高级宇航员，快快膜拜！”
“没门！我现在钦点你，成为林小青的VIP高级辅导员。”林小青撩了撩头发，充分将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条件。
沈章林嫌弃：“你让宇宙级一流人才帮你辅导小学生作业，太奢侈了。”
“不必客气，继续保持。”
在老师的认证下，林小青很快感受到了第一的光环。
譬如，大家排队接水的时候，前面同学甚至会主动让她先接；再譬如，做课间操的时候，她胳膊腿懒得伸直，同学们就说，林小青做的操也别具一格；再譬如，走到哪里，都有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连老杨见了她这个奇迹，也面带微笑；甚至还有人专门拿来本子讨教她的学习经验。
当第一的感受就是——“太他妈离谱了！”
她喃喃自语。
“怎么离谱了？”沈章林笑，“在别人眼里，你可是考了第一啊！”
“清醒一点，第一而已，我还以为我拯救了银河系呢！”她翻白眼，“这帮人忙道个什么劲！”
“你只要按照现有的规则做到最好，就可以享受二八原则下的那八分过度的从容和优待。”
“······没听懂。”
“感谢我就对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还要天天陪你演戏。”林小青扔开卷子。体活课了，她要去篮球场边看帅哥！
“缺心眼真是没得救啊！”沈章林对没心没肺的林小青评价道。
篮球场边，班里女同学基本都在，见到她都表情古怪地让开了，中间坐了一个人。
原来是傅菱舟。
“哦呦，美女哦！”沈章林感慨，“看这架势，是专等着你呢？”
他们班原来十次考试有七次傅菱舟都是第一，而且长得漂亮，全班男生不知道有多少心里暗恋她。
鲁梓梓不怕事大，暗戳戳：“走，我们过去！”
林小青瞪了她一眼。不过不去白不去，帅哥养眼睛，为什么不去坐呢！
为了尊严！
她走了过去，架子拿足，甚至还朝开道的其他人点了点头，欣然坐了。
“一次考第一，未必次次考第一。”傅菱舟像看垃圾一样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你侥幸一次，如果坚持不住，就是全班的笑话。”
“是啊，前一次考第一，这一次未必考第一嘛，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小青本来不惹事，奈何有人想搞事。
李来义进了一球，朝这边挥了挥手，引来一片欢呼，她也挥了挥手。
傅菱舟脸色当时差了几分：“一模考试的卷子是市里统一出卷，管理可不严格······”
“哦？你是说你提前见过考卷？”林小青挑眉看她，“厉害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门路，怎么不考个全校第一呢？或者分享给你的好姐妹王珊，可别吃独食啊！”
“我怎么可能·······”傅菱舟气急败坏，站了起来，“林小青，你不要转移重点！你这成绩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对，我清楚，”林小青甚至往后靠了靠，“跟你一样，一笔笔在答题卡上做出来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气氛冷淡到了极点，连赛场那边的男同学都看了过来。
“呦！这里热闹啊，都干嘛呢？”韩纪又来了，拎着一瓶可乐，高深莫测，“怎么站着看球？都坐、都坐！”
他自个儿往塑胶地上一坐，三下拧开瓶盖，闷了一口可乐：“啧！凉快！”
傅菱舟也缓缓脸色坐了。
“诶，你们都来看李大队长打球？”韩纪仿佛浑然不觉，又问，“到哪里了，几比几？”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哪有心思看得分。
“十六比二十，咱们班高，但对方也咬的紧。”林小青说，多亏了沈章林这第二个脑子。
“得加油啊！”韩纪摸了摸头上的汗，抻了抻胳膊，“我去加把劲！你们看好了。”
傅菱舟等韩纪走了，又抱着胳膊绕到她面前：“听说昨天你来学校看李来义的球赛了？”
林小青预感这个话题走向不太友好。
“从栏杆上掉下去的，是你吧？”傅菱舟垂着眼睛看她。
“球赛嘛，当然会激动了，也······”鲁梓梓开口。
“还是小心点，课余时间不学习就算了，影响了学校的比赛进程，那可就不好了。”说完她悠悠离去，丢下一句话，“咱们下次考试见！”
“下次见。”林小青自然不甘示弱，眯了眯眼睛。
没热闹看，人群很快就散了。林小青看着比赛，半天没说话。
鲁梓梓安慰她：“青青，你不用搭理她，瞧她趾高气扬那样······”
“不，我觉得傅菱舟说得对。”
“啊？”
看个比赛都不得消停，林小青觉得自己就是沈章林的背锅侠：“下一场考不好我就是笑话。”
逆水行舟，她无路可退了。
纪念一下，本文原发表于2022-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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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退无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