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低沉、诡异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
看守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白烨慢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咔哒。咔哒。
声音越来越密集,这时候,大部分人应该能意识到了,是大型海洋动物的回声定位系统——即使他们一般只是听过动物园海洋馆表演海豚发出过这种声音。
伴随着密集的咔哒声,房间里的空气开始压缩变冷,像是空调内机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像是忽然置身于深海底部,头顶有3800米的水压在上面。
看守感到胸腔发紧,呼吸困难,像是被扔出潜艇的倒霉船员。
“见鬼,这什么——”
咔哒、咔哒、咔哒——
在白烨的注视下,屋子里的声波频率陡然提升。
看守急忙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那声音渗入颅骨。他的鼻腔开始流血,眼球充血,内脏在那恐怖的共振下颤抖。
白烨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对不知道谁抬起手,像是指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犬:
“别急……别急……”
他短暂地欣赏了一下人类面部扭曲的极端状态,然后放下手。
“去吧。”
白烨轻声说完。
屋子里咔哒一声炸响!
看守的颅骨骤然爆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碎。血雾在空气中t腾起,碎裂的白骨和浆水溅了一地,也弄了白烨一身。
随后,从屋内的黑暗中,无声地浮出一片满是疮疤的鲸鱼皮肤。
伴随着真空吸尘器才能的发出的吸溜一声。
没有完全爆裂的看守尸体残断就这么被白烨的精神体叼走了。
它随后乖顺地没入黑暗的落潮之中。
来去无声。
白烨这才擦了把脸,甩了甩袖子上的痕迹,踩过一滩滩血迹,推开门走进走廊的光亮中。
“……真是什么人都有。”
白烨闷闷地嘟囔着。
虽然后续也经历了一些不快,但主要让他郁闷的,还是那个向导。
他的任务目标。
漂亮得冷冷清清,像是一间空荡的芭蕾舞教室的女孩。
说实话,白烨第一眼见她的照片时,和大部分哨兵一样被她神秘而孤傲的气质吸引了,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她精神体的触感、它们玩弄一般对待他身体的态度、还有她一点向导素都不释放,就强行疏导她的蔑视,白烨就羞愤地想要再杀两个路人解气。
但由于滥杀无辜既不道德,也违反法律,更会破坏他的计划。
于是白烨选择随机踹一个囚室的栅栏泄愤。
在果不其然地听到了“**神经病啊!”的哀怨之后,这个倒霉了一整天的哨兵才觉得好受一点。
不然他肯定要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就在马上回到自己囚室的当口,白烨忽然想到了什么。
发泄情绪虽然有失风度,但也让他被向导弄得发昏发热的脑子清醒起来——
他调转方向去了每层只有一个的电话亭。
走进去后,白烨没向投币式的老式座机投一枚硬币,而是径直拨通了一串奇怪的号码:
292929
电话神奇地响了两声便接通。
白烨因为双手被覆束缚,拨号的时候只能憋屈地用肩膀而脸颊夹着电话,他也就就着那个姿势,靠着电话亭的玻璃侃侃而谈起来,吐息的热气很快让电话亭的玻璃氤氲上一层潮气,白烨语气像是硬汉推理小说里面的侦探主角,手上则幼稚地像是高中生一样在玻璃湿气上画着桃心。
“嗯……是我,没错。”
“我想知道,你们最后把它怎么处理了。”
“能不能今天凌晨之前送回来。”
“不用问鬼影,我会和他说明白的,说完他就得给我颁年度最佳外聘员工,还要抢着把他的工资分给我。”
“好,就这样,挂了。”
白烨打完电话,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手边的玻璃上画着桃心,桃心框着邱少机的名字。
然后,他用骨节分明的食指一抹,桃心和漂亮的连笔字一齐被锐利的横线划去。
宛如一颗无辜的苹果。
被一箭穿心。
--
邱少机做飞梭回到家,站在顶面出水的花洒下享受了一会儿热水的温度。
只要一到家邱少机就能自动把工作抛之脑后,整洁、空荡的公寓里用来存放她同样整洁空荡的魂魄正好,因此她总能在单调的陈设中感觉到舒适。
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细节引起了邱少机的注意。
她打开玻璃的除雾键,皱起眉看着自己的脸。
在那张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她发现了一丝微笑。
隐约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邱少机稍稍偏了点头,那一丝弧度就消失了。
当她再次正对自己的时候,微小的笑容就又回来了。
邱少机沉默地来回看了几回,反复确认,终于意识到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好像被焊到了自己脸上,由于她平淡且略带厌世的目光没变,因此只要笑意再多一分,就可以挤进诡异骇人的行列。
现在倒还行。
邱少机不由得嘟囔出声。
难不成真的和那个死刑犯有关系……?
她还是不想相信。
夜晚,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有些辛苦,还是因为她不喜欢的哨兵,邱少机睡得很舒服。
一夜无梦……
只在清晨的时候,她见到哨兵站在她的床尾,穿着整齐紧绷、还没被她的精神体破坏的黑色拘束服,嘴里叼着口枷,眼里带着报复的狡黠看着她。
他和白天初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不像是从海里被捞起来。
而是想从血海里被捞起来,浑身散发着粘稠的腥甜。
梦里的邱少机想,他又要干什么好事的时候,哨兵就毫不见外地用膝盖蹭上了她床尾的床单,留下甜腻的血痕。
……
啧。
邱少机有些不能接受,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赶紧检查了自己的床单。
仍然是干净整洁的米白色。
那就好……
醒都醒了,邱少机坐在床边,盯着整洁的床单发了会儿呆。
她看了看鲜红的激光电子钟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四十。
距离她无趣的工作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还足够再睡一会儿。
但失眠的预感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邱少机起身走到客厅,打开了墙面上的全息播放器切换到新闻频道——这是她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流过大脑,直到困意重新袭来。
全息投影亮起。
首先是一些常规新闻:议会通过了新的税收法案,第七星区的矿产开发进度,某个贵族的订婚典礼……神圣的向导与哨兵的结合,帝国无可动摇的根基。
邱少机靠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
然后,一条突发新闻打断了常规播报。
“突发:今晨凌晨2点,退役哨兵安置委员会大楼附近的贫民区发生大规模冲突,起因疑似有人在该区域发现大量金条,随后引发哄抢。冲突造成7人死亡,23人受伤,治安部门已介入调查。”
画面切换到现场。
混乱的街道,破碎的玻璃,还有地面上散落的、在晨光中泛着金色光芒的......金条。
邱少机睁开眼睛。
金条?
退安委附近?
“据目击者称,这些金条似乎是从高处落下,但具体来源尚不明确。治安部门正在调查金条的来源以及所有者的身份……据悉,本次涉案金条均为标注铸造信息,这让对于赃物的追查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邱绍基后颈一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全息投影播放新闻的同时呼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发现并没有任何来自退安委的消息。
糟糕……
邱少机短暂分神的片刻,新闻的画面再次切换,来到了紧急召开的退安委事件通报发布会上。
发布会似乎在退安委大楼十二层的新闻媒体接待室草草录制,陈设布置无一不显露出参与者和举办者的仓皇。
聚光灯像是窥视秘密的眼睛,对着空白的演讲台闪个不停。
随后,狭小接待室的演讲台上出现了一张年迈、疲惫、瘦削的菱形女性面孔——
程执行官。
她身着退安委的浅灰色西装,胸口别着金色鸽子徽章,面对记者的采访,她先是略显歉意地对着镜头长鞠一躬,随后表情凝重地翻开打印好的新闻稿,简单看了一下,伸手允许第一位记者发言。
“程执行官您好,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今晨发生的惨剧,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这是一起令人痛心的悲剧,”程执行官的声音温柔而克制,“退安委一直致力于维护社会秩序,但发生如此事件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我们将积极配合治安处的调查行动,虽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倾向于认为事件与退安委大部分工作人员无关。但不能推卸的一点是,退安委内部最近的确……出现了一些管理上的疏漏。”
程执行官说完,接待室里不停响起快门按动的声音,和记者们惊讶地倒吸气。
“程执行官,您方便就这个问题展开来谈谈吗??”
“目前已经有证据证明这次时间和退安委内部的人员相关吗?”
“我们想知道目前退安委的安保条件是否能够关押穷凶极恶的战犯,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为他们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面对一句比一句犀利的问话。
邱少机敏锐地发现,程执行官的脸上没有胆怯或痛惜,也没有被步步紧逼的慌张。
她是老谋深算的向导,天生就是要做阴谋家和职业政客的。
就连狡诈的目光都能被她伪装成了专注与审视。
“我不便透露具体细节,”程执行官叹了口气,仿佛真的不想开口一般,接着说到“但我想,某些新晋的执行官可能在处理高危案件时,存在流程上的不严谨,这可能是导致本次案件的重要诱因。”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镜头。
“当然,我相信邱执行官——哦,抱歉,我不应该提及具体姓名——我相信我的同事们都是尽职尽责的。只是有时候,年轻的执行官可能缺乏经验,在面对某些……特殊的犯人时,存在处理失当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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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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