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不如今日我将你女儿带回家去,自古姐妹共事一夫的事也不少,你也别不同意啊。”万宣玉极不要脸,嬉皮笑脸道:“你女儿到底没跟我拜堂成亲,去了我家做个妾室还是成的。夫人放心,我万宣玉一定会好生待她。”
这番话激怒了郑泠,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大声怒道:“万宣玉,你怎如此泼皮无赖,如今我已嫁给柳家,你我婚事自此作罢,没必要如此羞辱我吧!”
“羞辱?”万宣玉霎时变脸,扶手便将茶碗扫在地上,理所应当道:“就是羞辱你,你能奈我何。”
郑泠受了委屈,眼角泛红的瞪着万宣玉。柳杭将人挡在身后,他混迹官场,深知硬碰硬于他夫妻二人并无好处,可这口气憋在心里多少有些膈应,扫视间看见郑浔正在看好戏,正欲辩解,便听仆人高唱。
“柳老夫人到。”
“祖母?祖母怎回来了?到郑家来作甚?”柳杭满腔疑惑的看着妻子,总觉得没好事。
柳老夫人膝下三子二女,这些年随着长子赴任,甚少呆在长安,自有传言孙儿所娶之人并非郑家三房的娘子,急忙带着长媳快马加鞭回到长安阻止此事,不想还是慢了一步,到家时,柳郑两家的婚事木已成舟,如今还惊动了同安长公主,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
不过,她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也不差这点半点,如今最顶要的事情便是安抚好同安长公主,让万家满意。还好家中长女的夫家,是同安大长公主丈夫的侄儿,两家有些姻亲关系,日后找个理由给那同安大长公主赔些重礼,此事也不大。
柳老夫人风风火火踏进花厅,目光锁定在孙子身上,看着柳杭和郑泠如苦命鸳鸯一般抱在一起,气便不打一处来。
“见过柳老夫人。”郑浔屈膝一礼,与人见安。
说来这是她第二次见柳老夫人,第一次是三年前,祖母病危之时,病榻之上,亲手将她托付给柳老夫人,之后她在盐城守孝三年,并不见外人。
“快快免礼。”柳老夫人忙将人扶起,眼含复杂:“三年多不见,你长高了?”她老人家说着,看向一旁的万宣玉,感慨万千。
当初她与郭老夫人定亲时的承诺,如今无法实现,活了一辈子,临老成了背信之人,叫她如何不怒,又碍于此地不是发作之地,只得忍下,待缓了缓胸腔积压的怒火,方扬起笑意,同万宣玉道:“此番确是我柳家之错,还请国公莫要同晚辈计较,新婚贺礼老婆子我已备好,现下已经送去万家了。”
“阿浔啊,当日你祖母将你托付于我,不想花轿抬错,做了别人家的媳妇,我愧对你祖母,也愧对你。不如今日大家伙做个见证,我收你做干孙女,日后柳家也是你的娘家,你看可好?”
柳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拉起了郑浔的手,眼含热泪,满脸歉意,将内心早已铺好了话术缓缓说出。
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比起家族荣耀,儿孙前途,一个未过门的孙媳妇实在不值一提,随意几句话打发了就行了。
“谁稀罕,我万家不缺黄白之物,你老人家莫要非什么心思。”万宣玉重重一哼,并不领情。“至于你老人家要收郑浔为干孙女,呸,不过是为了挽回柳家名声,做得面子功夫罢了。”说着,侧首瞪着郑浔,“你脑子警醒些,别被人卖了,都不知是为何卖你。”
幺房出长辈,万宣玉年岁不大,靠着长姐的关系,辈份极高,仗着皇帝姐夫养大的,皇子公主得喊声小舅,皇孙一辈儿的还喊声舅爷,他这些年占了旁人不少便宜。
柳杭以前只是听闻万宣玉是个无赖,如今一见,实在不想与之同流。再则,他那能见旁人欺负祖母,当即跳了出来,指责一番。“姓万的,你给我放尊重点。”
“闭嘴。”柳老夫人一再忍压的怒火,反手便给柳杭一巴掌,呵斥道:“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这些年我不在长安,让你那个娘惯得无法无天,连背信弃义这事也做得出来?”老太太说着转头横眼怒瞪郑泠,“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今日我也将话放在这里,你这个孙媳妇,我柳家不认。”
一旁的陈氏听这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急道:“柳老夫人,你这未免也无礼了些吧,泠儿怎么说也是八抬大轿抬进的柳家的,你说不认就不认,未免觉得我郑家太好欺负了些。”
柳老夫人实在不想这郑家如此无脑,如今亲事替换,木已成舟,她一个老婆子如何能改,她那番话不过是说给万家听的,让万贵妃和皇帝解气的,也给三家一个台阶下。
陈氏想也不想撞上来,既要还要的模样,谁能甘愿认下这事?谁不说闲话,宫里那两位能乐意?何况还横着个同安长公主。
郑老夫人倒是听懂这其中意思,连忙唤老媪将陈氏带下去,又放底了姿态,道:“老姐姐说的是,此事是我郑家没将事做好,才错得如此离谱。”话音一转,又同郑浔道:“不过此事已经发生,三家到底是要往来的,咱们总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为补尝你,我也会拿出两千银铤补做嫁妆,你看如何?”
柳老夫人十分上道的接下话:“是呀阿浔,此事错便错了,总不至于闹得两家不来往吧,再者,你两位姐姐,一个在东宫,一个在柳家,说出去,谁敢欺负你?”她老人家说着故意将目光落在了万宣玉身上,那意思仿佛在说,摊上这么个无赖夫君,又无靠山,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郑浔抽回手,忆起上一世,她嫁到柳家,困在柴房受辱之时,柳老夫人可没出面解救过她,可见什么托付之情,都没有利益重要。还有三月后的宫变……
思量片刻,她将目光落在了祖母身上,语气坚定道:“我不要柳家的赔偿,但我要祖母补五千银铤给我做嫁妆。”
说到底,柳家老夫人与她无亲无故,拿了柳家的钱,日后那个多嘴的说出去,外人只会说她不懂礼数,无亲无故就敢拿别人家的钱,但是郑老夫人不一样,那是她的亲祖母,别说五千银铤,便是一万,外人也只会说郑老夫人爱护小辈。
柳老夫人很是诧异的看着郑浔,上下打量一眼后,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了,盐城长大的山野村姑,并不似她心中所想那般毫无眼界,反倒是在最大程度上争取自己的利益,还让外人说不出闲话来。
万宣玉眉头一挑看向郑浔,这人有意思啊,看着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是个软刀子,凭这些什么长辈口舌废干净了,也没半点糊涂。不对,新婚夜将他打得半死的女子,可不像一个没脑子的。
可这人为何用尽心机也要嫁他?难到是他长得貌若仙人,这郑浔对他一见钟情。万宣玉自恋的摸了摸下巴,肯定是这样,不然郑浔图什么?图他爱听戏不洗脚?图他见人就骂不留情?
郑老夫人犹豫,五千银铤实在太多,都能在朱雀大街买十间店铺了,可若不给,又不好打发姓万的。
花厅内,一度陷入寂静中,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始作俑者郑浔。
陈氏左右是沉不住的,率先开口,小声嘀咕:“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敢狮子大开口。”
郑浔看向陈氏,莞尔一笑道:“好似不久就是长公主生辰了,昨日她老人家还在喊我多去寻她说说话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长公主生辰必会办宴,皇亲家眷也会到场,这是各家氏族最好的交际机会,若因此攀附上哪家权贵,家中男儿仕途也会有利不是。再不济,能去长公主席面的人就不简单,能去就是个好名声,于家中女子有益。
如今郑家出了换亲之事,其中一个还是皇帝赐婚。郑浔一个孤女,任凭旁人怎么说也是可怜,真在外人面前掉掉泪,口水不得淹死郑家柳家。
郑泠可就赌不起,长公主宴不见四品中郎将的夫人,这可就给人议论的理由,人的想象力是无穷尽的,说不定之前她和柳杭的那些事,还真能让人歪打正着说对了。
众口铄金,郑家不料理好此事,郑泠日后在柳家日子可就难过了,保不齐柳家为了家族名声,舍弃郑泠也不是不可。
“好。”郑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些,再不愿也得给,她让老媪去内室库房,点了五千银铤放在郑浔面前,最后叮嘱:“但愿你也认下此事,莫在外头毁你姐姐的名声。”
“自然,我与泠姐姐不过是花轿抬错了,姻缘如此,外人也不敢说什么了。”郑浔递给银竹一个眼神,银竹将一箱银铤抱在怀里,还别说,五千现银,沉手得很。
换亲之事,由郑老夫人另给郑浔五千银铤做嫁妆落下帷幕,也商定若外人问起,只道花桥抬错之故,其他的并不多言,至于旁人信不信,那就两说了。
春雨无期,方才还晴朗的天,眨眼就下起了小雨。
郑浔和万宣玉简单用膳后,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今日也算小有所获,就是陈氏的日子不好过了,白白赔出去五千两银铤,郑老夫人能忍下这事?可不见得,她老人家不将此事算在陈氏身上,那口气能出得了?
至于柳家,也不见得好过,柳家还得跟同安长公主赔罪呢,同安长公主可不像郑浔那般好糊弄,也不像她那般几千银铤就好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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