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室寂静。
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响动,站了一堂的丫鬟小厮们无人不低着头,拼命注意着桌上二人的动静,然而谢别安只是静默地呼吸着,直到午膳都排成队呈了上来时,也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反而执起筷子尽量十分文雅地吃了起来。
这让陆月竹十分费解。他以为的谢别安,当是品性与相貌皆是下等的乡野村夫罢了,今日一见,不仅相貌极佳,就连心性也难得的稳,看起来修养极好,全然不像乡野出来的人,更不像只会做甜汤的一个厨子。然而他不一会儿便被自己的想法推翻,又兀自地嘴角挽笑起来。
因为他看见谢别安夹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甚至在吃菜时,咀嚼的动作都是那么僵硬,眼眶都泛着红。
这说明他至少扳回一城了不是么?
陆月竹心安理得地和他同桌吃饭起来,再也没有过多的动作。他本也就是心性高傲的人,由皇帝指派到孟寒初身边,虽然是为了监视他,但也有着自己对孟寒初的爱慕之心,早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目的。
谢别安却不这么想。
既然陆月竹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说明孟寒初也曾与这男宠有过肌肤之亲,至少在与他之前,曾经与陆月竹同自己一般翻云覆雨过。
那他对陆月竹,也是这般温柔至尽、小心翼翼么?
人一旦得到满足,便会无休止地贪婪起来。谢别安虽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卑微,可也同样渴求着孟寒初的爱,甚至有些不齿起自己的想法来。和陆月竹争宠,无异于同光辉相争,这也是自己配的么?
孟寒初将自己带到府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欢喜自己,还是为了羞辱自己呢?
谢别安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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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书房内,熏香四溢,摆好的书卷堆叠在一旁,毫笔排列整齐挂在架子上,一人站立,一人跌跪在旁,脸几乎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浑身发抖,似乎是怕极了眼前的这人。
李惊萧眯起双眼,负手而立,目光在何年又面上巡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何年又惊颤地更俯下身子,差点把头都要磕破,心里虽是知晓了个大概,却仍是摇了摇脑袋。在聪明人面前装傻,一向都是他们这种人最好的保护色。
“你的哥哥在朝中为官,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中书令吧?”
何年又的亲生哥哥,何年岸,在朝为官数十载,为人圆滑善辩,自孟寒初当上摄政王以来,是第一批站队投靠的臣子,也可以说是为利益随时可以转投风向的人。只不过他们能够在孟寒初那边捞到更多的好处,若是李惊萧能够笼络大权,何年岸等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转投队伍。
他是孟寒初手下的得力干将。
可惜何年岸颇为顾及亲情,又有着何年又这么一个倒霉的弟弟。
控制住了何年又,便相当于控制住了孟寒初手下一枚忠心耿耿的棋子,李惊萧又何乐而不为呢?
何年又并不傻,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除却何年岸的暗中拉扯,也不乏自身的聪慧。他一语便听出了李惊萧话中的意思,这是要他让自己的哥哥做皇帝这一派中的暗棋,成为李惊萧手中的人。
可是背叛摄政王的人,从来都落得鲜血淋漓的下场。
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咋舌,夜不能寐,难保周全。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却仍然尽力稳定着声调,恭敬道:“是,臣明白肃王之意。”
李惊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十分假意地虚扶着他起身,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何年又浑身都冒了一层冷汗,朝中两派之间斡旋相斗,苦的从来都是作为臣子的人。今后的日子,怕是难走。如今只有这一步路,定当更是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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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孟寒初派出的兵马捉回了在逃的赵晨,光光只是这一件事,怕是牵扯不到李惊萧。然而赵晨只是因为这件事而逃,又太过蹊跷,难免让人怀疑其背后是否又做了些什么,孟寒初思索再三,派人再探其中详情,亲自去审了赵晨一趟。
赵晨看见孟寒初,眼神中竟然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挺起胸膛直骂他乱臣贼子,实乃大楚王朝的污点,应当早日伏诛。一旁的官吏看得提心吊胆,生怕眼前浑身冷肃的摄政王下令摘了赵晨的脑袋。
然而孟寒初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人十分有趣。当朝官职越大的人反而越巴结着他,像赵晨这般敢出言破口大骂之人简直少之又少,何况他还有可能与刺杀一事有关,孟寒初更是要留着他日后提审。
“赵晨么……我记得,你的父亲便是死在我的手下。”孟寒初冷笑着撇出一句,赵晨气愤地摇晃禁锢着他的锁链,双目欲要眦裂,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而孟寒初离他实在太远,那口唾沫便吐在了孟寒初的脚下。
孟寒初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前进了一步,踩在脚下碾了碾,赞赏道:“性情倒是刚烈,我很欣赏。若你与刺杀一事无关,有意来我门下,我倒是可以赏一个官给你。”
赵晨摇了摇头,咬牙道:“谁要理你这条狗……只不过是仗势欺人,等到你气焰消尽的那一天,谁给谁提鞋还不一定呢!”
孟寒初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那我便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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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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