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长公主府中,姜婵十分不甘地喝下那碗黑漆漆的哑药。府外,伪帝畏罪自杀的消息传遍了天齐。

伪帝登基这两年,天灾不断,各地起义频繁。再加上即位存疑,又有谋杀先帝的嫌疑,罪名都不需要戚雯刻意去找了。

甚至消息一放出去,百姓莫不拍手称快。

戚雯听着消息,倒也不惊讶,挥退报信的侍女,随手落下一子:“你不正,他也一样。”

七皇子戚珏似乎没想到姐姐会这么说,有些局促:“他……二哥毕竟是父皇生前最喜欢的儿子。如今这样,倒是…”他摇了摇头。

戚雯挑眉,扔下手中未落的棋子,端起茶杯冷哼一声:“怎么,你同情他?”

戚珏一听连忙摇头:“当然不。”他是傻了才会去同情贵妃一脉。

“没有就好。”戚雯当然也知道不可能,只是她一贯这么说话。

“如今外头基本太平,登基的事,你怎么想?”戚雯见戚珏只顾等着棋盘,不得不自己开口。

先前礼部递上来的日子,戚珏并未表态。

戚雯借着茶杯遮掩,抬眼看了他一眼。

戚珏正捏着一枚棋子对着棋盘沉思,隐隐能看见他额头的汗。

戚雯垂下眼眸。

这个弟弟……总是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戚珏看了许久,终于落下手中的棋子,似乎长松一口气,含笑地看向戚雯:“登基之事,皇姐说了算。”

说完,见戚雯凌冽的目光射过来,他又缓了缓:“说起来,皇姐即位之后,丹阳那边……”

戚雯的脸色完全沉下来,她放下茶杯:“丹阳如何,是我的事。你自管登基就好。”

说完,许是察觉这话语气太过生硬,两人好歹相互扶持这么多年,戚雯叹了口气:“我无心皇位,你当知晓。”

戚珏颇有些尴尬:“皇姐……”

戚雯无心皇位,甚至从一开始就约定事成之后由他即位,戚雯辅政。但他们能从丹阳一路打到京都,逼得伪帝自尽,八成的功劳都在戚雯。

他比谁都清楚。

因此,让他即位,他总觉得心有不安。

就像他抢了本该是戚雯的东西。

“我看了礼部选的日子,依我来看,登基越快越好,你意下如何?”戚雯打断他。

他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但戚雯看来,两人身为亲姐弟,不必说太多。

戚珏被她一打断,倒也没有先前的不安和犹豫了,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免得夜长梦多。”

戚雯就料到他会答应。

“既然如此,也该准备起来了。虽说是大事,但事发突然,就不请西池、北渊、阁邱观礼了。”戚雯喝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水,示意侍女不必再添,这才落下一子。

戚珏也是这个意思。礼部给的最近的一个日子是一个月以后,这时候天齐还没彻底稳定,再请列国观礼,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况且,自从他跟着戚雯去了丹阳、又回到京都,中间这么多年,他从不违背戚雯的意思。

两人你一子我一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只需回头再敲定细节就好。

戚雯再次落下一子,思绪已经飞去了天边。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还在府中将养的姜婵。

虽说她给姜婵灌下了哑药不让她再开口说话,但姜婵身子弱,这些日子的喝的补药也不少。

两人每每相逢,戚雯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戚珏犹豫半晌,终于落下棋子。

戚雯只是一瞥,没多想,白子已然落下。只剩下戚珏苦思冥想。

姜婵多有不平……或者说,不服。

戚雯想着。

其实她倒也能理解。本是好好的姜家大小姐,突然要来她身边为奴为婢了,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意。

但是这并不是愿不愿意就能解决的事。

姜婵那夜到底听到了多少她不知道,但她不会放过。

哪怕只是一句话。

她不在乎先帝、亲自策划杀了先帝是一回事,可这事要是传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没办法,先帝素来只针对皇后陈家一脉,于政事上,倒略有勤勉。就如今朝中,还有人天天叫嚣着“谨遵先帝遗旨”。要不是这样,伪帝登基也不会存疑。

所以,按她的想法,本不该让姜婵活着。

可想起那日黑夜里两人偷偷见的那一面,和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戚雯又有些动摇。

她的私心里,希望姜婵活着,甚至希望姜婵能一辈子待在她眼下。

当时姜婵要是坚决要回姜家,她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逼着她留下。

可她也怕姜婵说出去,又所以,她逼着她喝下那碗哑药。

戚雯不在意日后后不后悔,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十分不错。

戚珏看了半晌棋盘。无奈一笑还是放下手中的棋子:“皇姐,我输了。”

戚雯也一笑:“这一局输了没关系,日后勤勉学习就好。”

戚诀只是笑笑,摇头不说话。

两人又坐着喝了一盏茶,戚诀看着戚雯思绪飘飞,心中疑惑,想了想才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戚雯回神看见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不满,轻微皱眉:“有什么话就说,哪里学的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想什么话。”

戚诀心中一凛,连忙开口:“我是想说,伪帝后宫……该怎么处理?”

按理说,后宫众人自然该去给伪帝陪葬。也不是说陪葬吧,反正按照往例,被逼退位的皇帝都没有好下场,跟着他的人也是一样。

但是戚雯带走了姜婵,这事儿他还是知道了。所以他一时间不敢决断,万一戚雯有什么安排呢?

戚雯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道:“这种小事你决定就好。”

她又雯问:“按照规矩来就是。”

戚诀还没说话,戚雯又皱眉了:“宫中都有哪些人?”

她看向一旁的侍女,侍女连忙回答:“回殿下,原本宫**有九位娘娘,分别是华清宫的皇后,长安宫的姜贵妃,雪阳宫的淑妃,蓬莱宫的宁妃,永元宫的袁妃,怡和殿的赵昭仪,还有昭阳殿的宋昭仪,望春殿的李昭仪和百花阁的薛婕妤。”

“呵。”戚雯听完,冷哼一声。这些人家中无一不是朝中重臣,皇后的祖父更是三朝元老,先帝帝师。

“靠后宫平衡前朝,他也就这点本事了。”戚雯十分看不上。

她甚至想着,先帝是这样,伪帝也是,只能说不愧是父子。

想起了往事,戚雯脸色就不大好看。

“皇后……皇后前几天自尽了。”侍女低头。这事儿她其实给戚雯说过,不过这几天戚雯忙得很,估计忘了。

“自尽了?那倒是好。”免了天牢之灾了。

过了半晌,她有些疑惑:“这个薛婕妤……和大公主什么关系?”

这个大公主,说的是先帝长女,嘉宁公主,那个大了戚雯八岁的大姐。戚雯九岁那年她下嫁薛家,一直住在公主府。

戚诀出生之后,华清宫成了贵妃的眼中钉,次年,皇后被指谋害贵妃幼子,先帝大怒,斥责皇后善妒不堪为天下之母,夺了凤印,着贵妃管理宫中一切事务。

华清宫的日子也就越来越不好过了,贵妃针对,先帝不管甚至明摆着不喜,宫中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明面上还不错,暗地里少了什么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嘉宁公主出自先帝原配王妃,皇帝登基后也顺理成章成了皇后之女。她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皇帝对她一直还不错。也多亏了她时不时对华清宫看顾一二,戚雯才能在皇后死后护住戚诀。

否则,就那一次落水和那一次宫宴,两人早就不在了。

想到宫宴,戚雯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姜婵。

她有些头疼。

“是公主的外甥女。”侍女回答。

戚雯一听,没想起是谁。估计她离京是这位薛婕妤并不太出彩。

戚诀听着她问,就道:“按照先例,她们是要去天牢等一段时间。”等戚雯和戚诀审理完伪帝罪行,一并定罪。

“姜贵妃……”

戚雯毫无波澜的眼神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她起身打算离开:“京都刚刚平静,不宜再见血了。送她们去南远庵修行。过个几年,随她们去。”

戚诀低头应下:“皇姐想得周到。”除此之外,倒是不说其他的。

戚雯随意点头,她想起往事,心中有些烦躁,丢下一句“你多费心”便出了宫。

侍女心惊胆战地跟着戚雯回府。

也不是公主府,她十五岁之前一直住在宫中,因此并没有公主府。这是陈家的一处别院,她先在这边住些时候再做打算。

她这边才刚刚进府,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过来。

戚雯一眼就认出是这几天照顾姜婵的那个,叫夏兰。

“姜姑娘……”夏兰似乎不敢说。

戚雯只觉得眉心一跳:“说!”

“姜姑娘不知怎么的,忽然屏退众人,婢子从小厨房拿药回去,就见她已经晕倒了,怎么都醒不来!”

戚雯只觉得本就头疼的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

“去请太医。”她边走边吩咐。

侍女转身离开,夏兰连忙跟上。

“婢子伺候姑娘吃了早膳后就去先厨房熬药,姑娘那边一直是夏竹候着。没过多久她突然来了小厨房,说姑娘不让任何人跟着,要自己坐一会儿。婢子只当姑娘心情不好,谁知熬好了药回去一看,姑娘不知何时晕倒在地,怎么叫都不醒。”

夏兰年龄大不,才十五岁,是陈家的丫头,也是第一次见戚雯,不知道戚雯的性子,此刻怕得很。

戚雯没空想她的想法,到了地方一看,姜婵已经醒来,正被扶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微不可见地松口气,正要坐下来,就见姜婵直直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声音。

夏竹给她拿来纸笔,戚雯就见她一笔一划飞快地写。

“我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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