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冤冤相报

晚些的时候,阮芥给老鸨赔了礼,道了歉。又去官府上下打点一番,总算是把谢灵君从牢里面捞了出去。

谢灵君脸上自那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褪了,脸上的冰霜就没消下去过。

他一脸冷漠地被官差投入大狱,一脸冷漠地盯着冲他破口大骂的老鸨,一脸冷漠地看着阮芥冲着官老爷卖好,一脸冷漠地被阮芥领回了土地庙。

一回到土地庙,他就蜷身上了草炕,面对着墙,一声不吭。

“大仙?”阮芥做好了饭,恭恭敬敬地给谢灵君端了过来,小心翼翼道:“我跟灶王爷新学了几道菜,要不要尝尝?”

灶王爷事人间烟火事,在灶台前学了一手好手艺,阮芥跟他关系不错,时不时去他那里白吃白喝,时间久了,也有了一手好厨艺。

大仙起初愿意赖在这儿不走,可能也有这个原因。

但是任凭阮芥如何费口舌,大仙仍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一动不动,不理不睬。

阮芥只当他是睡着了,索性不再劝他,只小心翼翼地用清净咒给他净了身子,又给他身上覆了一层棉被。他刚把被子盖上这人的身子,腕子上就被一双手牢牢地捉住了,抬头一看,只看见一双狭长凤眼盯着他。

“本君需要你清洁盖被?”谢灵君开口,嗓音冷漠。

阮芥被他盯得汗毛直竖,字不成句,结结巴巴道:“大……大仙,小神,小神并无……”

“哼。蠢东西。”谢灵君把他的手腕随手一扔,又半阖上了眼睛。阮芥不知他想作甚,只呆呆地看着他秾丽的脸,不知不觉,竟有些痴了。

“你看我作甚?”谢灵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满脸狐疑地看着阮芥:“莫不是本君脸上有何东西,你在心里取笑本君?”

“不不不……”阮芥偷看人还被抓包,立时羞红了脸:“大仙脸上……并无不妥,是小神……一时看呆了而已。”

“既无不妥,你又为何看呆?”谢灵君心肠狭窄,不依不饶。

阮芥被他逼得耳朵通红,肉乎乎圆滚滚的耳垂都红成了一颗红珠子,一张圆脸儿不敢抬起,只敢对着地面道:“大仙……大仙长得好看,小神一时看得入迷……”

他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

“哼。”谢灵君只冷哼一声,也并未继续计较,转而道:“饭菜呢?给本君拿来。”

“是!”阮芥颠儿颠儿地去了,过了一会儿,费力地拖着一张木几过来,上面摆满了好酒好菜,还有一只烧鸡。

阮芥不敢跟大仙同桌而食,口腹之欲也并不旺盛,所以只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大仙吃饭,等着他吃完了他好去收拾。谢灵君虽贪食,但是吃相并不龌龊。他挟着筷子,一道菜夹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转头盯着阮芥,面有不虞:“你今日烦人得很,净是盯着本君作甚?”

阮芥被他吓住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谢灵君一双眸子冷得能掉冰碴子,他盯着眼前这个矮墩墩,胖乎乎的神仙,心里无端烦躁。

“你过来。”谢灵君觉得自己心里着股邪火,来得凶猛,定有原因。

阮芥虽怕得要命,但也不敢不听他的,走了几步,走到谢灵君面前。

然后,他看到谢灵君从被子里伸出了脚,上下打量了几下阮芥,又端详了端详他的脚,一伸手,把脚上的鞋除了,冲着阮芥轻飘飘地一伸腿儿——

阮芥就直直地飞出了土地庙。

谢灵君觉得,他心里面的邪火稍稍卸了点。

阮芥莫名被踢,毫无防备,向后一闪,就出了土地庙。若不是神力护体,他必得摔个七荤八素。他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走进了庙里,发现谢灵君竟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饮,脸上阴霾散了不少。

他竟是拿他出气的吗?

这下,阮芥脾气再好也得生气了。但是他向来为人随和,生如此大气还是头一遭,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对着谢灵君怒目而视。

“如何?你可是不服气?”谢灵君心里舒坦了点儿,说话也随和了些。

阮芥眼眶都气红了,仍是嘴硬:“不敢。大仙乃是天人,我不过一介小神,跟大仙那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如何能跟大仙生气。”

他自认这些日子并未亏待这人,现今就像是被家养的狗咬了一般,又气又寒心。

“你可知,我是谁?”谢灵君夹了两根土豆丝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

阮芥红着眼睛,一声不吭。

谢灵君这时候却是难得的好脾气,自顾自道:“龙生九子,本君排行老二。”

龙神之第二子……

阮芥猛地反应过来……

睚眦!

阮芥心情复杂,睚眦之凶,天下闻名。从天庭到地府,可谓臭名昭著。人间还有一俗语为“睚眦必报”,就是形容睚眦的心胸狭窄,有仇必报。

“初见时你踹我入坑,踩我头颅,本君一笔一笔地都记着。”谢灵君声音冷冽:“那牛家小童,妓院老鸨,还有那不长眼的官差,本君也都记着。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待本君法力恢复,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还。”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

“刚才那一脚,便是还你,自此,你我怨怼一笔勾销。”谢灵君道。

阮芥听得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问道:“那大仙,你……你打算如何收拾那些人?”

“自己的账才了,到关心起旁人来了?”谢灵君挑着嘴角,表情戏谑,眼神冷冽:“如何还?那得看本君心情了。”

阮芥被他吓得满头冷汗,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了块儿帕子擦汗,头上却猛地一疼。

再仔细看看,那手里的东西不是帕子,竟是白天时候抓住的黄鼠狼。它四脚朝天,吱吱乱叫,一条大尾巴扫来扫去,一口尖牙趁着阮芥不注意,狠狠地咬上了他那胖乎乎的手心。

“哎呀。”阮芥防备不足,手上印了两排细细密密的牙印儿。

这只黄鼠狼还未修成人形,灵性不足,愚昧不通,咬了阮芥之后就飞身想跑,结果还没跑多远,就被谢灵君提着尾巴拽了回来。

“在本君眼皮子底下还敢如此放肆!”谢灵君简直瞠目结舌:“人间的黄鼠狼竟是如此猖狂?!”

“它不省得。”阮芥用手帕包了包自己的伤口处,解释道:“这只黄鼠狼还未成精,未开蒙,就是一只畜生罢了,与它计较作甚么。”

谢灵君眯了眯眼睛,横了阮芥一眼。

阮芥立马哑火,再不敢说话。

睚眦不但有仇必报,心胸还小得很。阮芥随口说的一句话,在他耳朵里就是暗讽他斤斤计较,气量不大。

“这小东西太小,踹一脚,怕它死了,打一下,又多余无用。”谢灵君蹲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看着黄鼠狼,有些困扰。

黄鼠狼在他手里吱吱乱叫,乱翻白眼,已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阮芥怕他真的把黄鼠狼玩儿死了,索性出了个招。

“黄鼠狼毛……乃是上好的狼毫。”

谢灵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个灰粉色的瘦长身影窜出了小土地庙,只留下一连串愤怒的嗷嗷乱叫。

“大仙。”阮芥盯着谢灵君,一时语塞。

“如何?”谢灵君抖抖手上的袋子,抬头问道。

“黄鼠狼尾巴尖儿的那一点毛,才叫狼毫。”阮芥干巴巴道。

“嗯?”剃光了黄鼠狼毛的罪魁祸首愣了愣,皱起了眉:“那你如何不早说?!”

“我……”阮芥也未曾想过大仙在剃毛这方面天赋异禀,只用一把小刀,三下五除二就把黄鼠狼剃得像只秃鸡一般。

谢灵君埋头在手里的袋子中翻找,边翻找边抱怨道:“不早说,毛都混在一起分不开了。”

“这……”阮芥担心地看着屋外:“大仙,这一报,是否太重了些?”

屋外天寒地冻,已然立冬。黄鼠狼本就因寒冷才寄居在牛二狗家,现在被剃了毛,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

谢灵君手上翻找的动作停了停,状若无事道:“并不重。皮毛乃身外之物,它又不疼,如何算重?”

阮芥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冒着大风,走出庙门,去找黄鼠狼去了。

谢灵君在他身后,眼神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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