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摇曳的竹林,随时都能吹断的竹子。
和在东侧的松林总能吹拂松针到这边来。
霍勤提起青鱼追上,看她落寞的身影。
文粟回到家里,坐在凳子上,看向跟进来的霍勤。
“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枯燥了?”
“没有枯燥。”霍勤察觉她的问题,还有另外的意思,在她身旁的竹凳坐下,“文粟,不会枯燥,一点也不会枯燥。”
以往,在她的身旁,是不会有并排放着的竹凳的。
文粟偏头看他,看着看着,心口就又沉沉地起伏,指尖紧攥着袖子,身子微微倾着,要有所动作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甜美的声音。
“三哥,文粟姐姐。”
文粟极速地从竹凳上弹起,走到一旁去。
霍勤蹙眉,望向从院子外跑进来的霍言。
霍言自到这里后,无拘无束,言语行为都洒脱了不少。
她提着精致的竹篮,开心地跑到屋檐下,可爱的脑袋一探。
“嘿嘿,三哥。”霍言看没有文粟的身影,“文粟姐姐呢?”
文粟从另一间屋走出来,这时也把头发束起,简单地束在脑后,平静地走出来,可眼里的失落还在,“霍言来了。”
“文粟姐姐,我听三哥说,你的伤好些了。”霍言看出她的落寞,“这是我织的布,还没染色,听你说过,你会染色,我就直接带过来。”
文粟接过她递来的竹篮,里面放着叠好的夏布,“谢谢。”
文粟在想回礼,该回什么。
霍言又低着头,绞着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能不能,用这个,和你换那个桃花饮。”
文粟在商城里,购买了不少女子香粉的方子,曾有一段时间过度沉迷制作,做了不少,都存在商城的仓库里,只保留一两瓶在外。
有一次正喝桃花饮呢,霍言来看见,便立志要用更有价值的物品来换。
文粟进屋取了两瓶,递给她,“霍言,给你。”
霍言如获至宝,欣喜地拿着,“好,谢谢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霍言跑出去没多久,就又折回来,看向正抚摸着夏布的文粟,“姐姐,我三哥他这些日子借照顾之名,没欺负你吧?”
“没有。”文粟回答的很快,语气有点不一样,“倒是他被我差遣,有点快坚持不住,他说明天就不来了。”
霍言长长地“哦”一声,眼风一瞥,“那我知道了,姐姐尽管差遣他,谁叫他治理不严,离那么近都没能拦下那两个恶人,就该受此差遣。”
霍言欣喜地离开,霍勤走到门口,目视她离开,回味着她说的话,略作迟疑,把门关上了。
转身面对文粟,笑容温和,“那你要不要差遣我做别的事?”
文粟心头一跳,自觉刚才那番话没有含有别的意思,这些他关门,有些紧张,抱着夏布的手,都有些微颤,“什么别的事?”
霍勤也去关了窗,但凡开着的窗,都去关上,大门也落了闩。
文粟眉头轻皱,又慢慢舒展开,把夏布放进衣柜里。
门窗紧闭,室内就是他们二人,沉月这几日都在忙着建屋,倒是不会往这边来,可其他人不敢确定。
霍勤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看她在衣柜前站了许久,“你睡午觉吧,我回去一趟。”
文粟伸手,捞住他掌心,可在紧张之后,又急速松开他。
多番犹豫之下,甭管二人独处一月,还是昨晚说的话。
仍然觉得,那一步,很是艰难。
霍勤的掌心里,还余有她的温度,清凉的触感。
她的指尖,有些凉。
霍勤紧绷的肩膀,沉沉地松懈下来,紧攥双手,“我就屋檐下,看诗集。”
霍勤明白,文粟想要的,只是简单的陪伴,可能双方都想要跟进一步,却无时机。
即便昨晚说了走婚,文粟倒是觉得,这样的情感,有些拧巴。
过于拧巴,纠结。
文粟烦躁地揉着额头,看向话音落下之后,没有走开的霍勤,“这个月,谢谢你的照顾与陪伴。”
“应该的。”霍勤说话间,竟觉得有些打结。
“霍勤,你们应该是不甘心的吧,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有足够的财富,任你们挥霍,现在却被限制在这里,可能会有那一日,你们离开,可在离开之前,你们终究是被限制在这里,在这群峰叠嶂的山里。”
文粟始终认为,他们会离开,会离开这个岛屿,回到繁华的大唐去。
文粟牵强地笑了一声,关实衣柜的门,转身仰头看霍勤,“霍勤,你之前问我,问我信不信你?”
“嗯。”霍勤看她声线有些哽咽,眼圈泛着泪光,“我做的还不够让你完全信任我。”
文粟轻抚着双手,咬紧齿关,眼眸微转,“那你,信不信我说的,你们总有一日,会回到大唐,那时,在这里的种种,只不过是一场梦。”
“不能是梦。”霍勤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文粟低头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唇角浅抿,“霍勤,要接受现实。”
“我明天,想去山里走走,也让云团青团散散心。”文粟肩膀轻颤,看他攥紧的指骨,攥得更紧。
此言一出,就又把他推远。
推得更远。
唐人五百一十九人,总归会离开的,重回大唐,回归本该属于的地方。
寂寥多年的长闽岛,也会一直寂寥下去。
文粟眉眼弯弯,回头看向霍勤,伸手拉着他的手腕,声线颤抖,又带着些轻快,“诶,霍勤,既然白溯邀请我们去吃饭,不能空手去吧?”
霍勤哽了哽,抬眸看她,看她眼圈泛红,又感受到她的掌心,正一点一点传来她的温度,“是不能空手。”
文粟迟缓地松开手,有些不舍,也有不甘。
文粟唇角颤抖,看向同样神色黯然的霍勤,在说出那些话后,他眼神都变了。
文粟指尖都是抖的,想要霍勤他们离开,让长闽岛恢复以往的平静,叫那些讨厌的人离开,滚得越远越好。
也想让自己离开,可能去哪?
文粟今日舍弃午睡,外出去了。
桌上菜肴丰富,豆薯酒,柿子酒。
文粟明白自己的处境,真的像与令狐雅说的,看他们从荒凉到繁华。
徐宁上来挽着她胳膊,“文粟,来。”
文粟轻轻颔首,慢慢走过去,麻木地坐着。
她环视着竹屋,空气里还弥漫着清新的竹子气味,柿子酒的香醇,豆薯酒特殊的清甜,萝卜炖羊肉里微微的膻味,水芹菜的甘甜。
冬笋炖山鸡,会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文粟尽力地等到了酒足饭饱,平静地看着他们热情的对待现有的生活。
说的话,都忘了,有的又没忘。
沉月坐在她身旁,“你明天要进山?手好了吗?”
“嗯。”文粟点头,沉沉地呼吸,歪头看她,“好了。”
徐宁望过来,“我和白溯也准备去山里,那就一起吧。”
白溯放下筷子,与霍勤喝酒,听到这里,也凑过来,“嗯,我近日去了一处地方,风景很好,就是有些远,怕是不安全,人多也能安全些。”
周海渠默默地抿了一口酒,眼光时不时地看在那给女儿擦手的柳南雁。
微微闭眼,心里真的难受,搁下酒杯,望向白溯,“白溯,家里父母在等我,就先回了,你们慢用。”
“好。”白溯送出来,和周海渠又说几句,“路上慢点,周兄。”
周海渠边走边摆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霍勤多喝了几杯。
夜深,与白溯徐宁道别。
沉月与柳腰同路,文粟目送她们离开。
晚风仍是凉的,吹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加上喝了点酒,头有些晕。
文粟搓着手臂,待她们走远,才侧身,向小院走去,走到门口时,见到霍勤也跟着进来。
文粟提醒,“说好了,从今天后,你不用再来照顾。”
霍勤进到院里,脚步微顿,偏头看她,“…好。”
“你要把我推得多远?”
文粟垂眸,不予回答,看着他进到屋里,兀自点燃油灯,就坐在竹凳上,手肘靠着桌沿,手指打圈轻柔揉着眉骨。
他喝多了酒,那豆薯酒别看清香甜蜜,喝多最容易醉人。
文粟给他泡一杯蜂蜜水,山里的蜂蜜,太甜,甜得腻人,配上一点酸橘子果酱,味道正好,酸酸甜甜,能解酒。
霍勤看着她搁下的杯子,揉着眉骨的动作停顿,抬眼看她。
“对不起,昨晚我说的话,过于唐突。”文粟道歉。
她太孤独,孤独到想要一个人陪她,陪她到老。
文粟走到另一边的竹凳坐下,与他之间,隔着宽敞的桌子。
他端起酸橘子蜂蜜水,起初是浅浅地抿一口,待温度适宜,一饮而尽,搁下杯子,偏头看她。
“云团从两个月,就跟我到现在,我都不太记得,它到底几岁,我是个不称职的主人,也是很矛盾的人,我盼你能有机会回到家乡,又希望你一辈子都在这长闽岛。”
文粟笑笑,抿了唇,轻轻地叹息。
“可这里,太冷,寂寥,几乎,所有寂寞的词,都能用在这里。”文粟撑着下巴,笑容很淡,侧眸看着他。
“我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霍勤语气很沉。
“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陪你一天,是一天。”
“如果……”
他停顿地有点久。
“我哪天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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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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