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锦袍上压着胭脂滚毛袖衫,衬得受伤的纤纤玉手更加苍白如雪,泛青的指甲紧紧掐着胸口的衣衫。
赵明夷喉结微动,扶着江自闲薄肩寸寸加重力道,似乎要把她的肩膀生生捏碎,带笑深沉的眼眸格外深沉:“来日方长,江自闲。”
江自闲笑得花枝乱颤,“殿下是想要我远离大皇子呢?还是想要试探我对大皇子的态度?”
外面的夜色又深了几分,风亭四周的轻容微微浮动,只剩下几道深重的曲折梅影。她垂眸,细长指尖在她蹭下的血痕上虚虚描摹:“不过是一支玉簪……说到底小女暂且养在皇后宫里,若是闹得太难看,总是有失娘娘脸面。”
胸口传来轻微触感,赵明夷慢条斯理地捏住她细软的手腕,未语先轻声嗤笑:“方才本宫就在想,为什么你的面相如此熟悉。做事这般周密,当年的决定是不是同样权衡许久?”
江自闲闻言大骇,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和太子殿下断然没有说不清的前缘,巴眨着眼睛:“殿下怕不是认错人了?”
“江寄清,”赵明夷嗓音低沉,如炬的目光似乎要从她眼底透视她的灵魂,“鄜州知府府宴那一晚上的事情,对你来说这么容易忘吗?”
江自闲从他嘴里听到“江寄清”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他是谁了,赵明夷和她记忆中那个衣衫褴褛的穷困书生实在相差甚远。她嘴角有一瞬僵硬,悻悻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江寄清只认识那个穷书生,和我江自闲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越来越低,一转身就往外面撒丫子跑。多年习武走江湖,江自闲略有些腿脚功夫,脚下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足尖兜个圈又迅速拉长。
她抓着裙摆,时不时回头确认赵明夷有没有追上来,确认人影消失在她的视野后才放心地放缓了脚步。
真烦死了,早知道还会再见面,当时脱身就应该找个更好的借口……谁知道口口声声要娶她报恩的穷书生是当朝太子啊!
江自闲在心里腹诽,头也没抬,转弯啪地又撞入浓烈馥郁的雪松香。她感觉自己脖颈寸寸僵硬起来,目光抬头又对上赵明夷淡笑戏谑的双眼:“来日方长啊,江寄清。”
她足尖一转,正要换个方向避开,却被腰间一双霸道的大掌拦住,一下摔进赵明夷的怀中。
她胡乱着要挣脱他的怀抱,赵明夷没有放手,只是望着她的面庞。两侧宫灯影影绰绰几乎要黯淡下来,远处长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添灯油的宫女。声响惊得怀里的小姑娘动作幅度愈发大,她身上照着六公主尺寸赶制而出的偏大裙衫蹭得有些凌乱,半遮半掩着脖颈上的一颗朱红小痣。
漂亮,灵动,简直像是事先演习过后故意表现出来的羞涩和仓惶,重逢的一个时辰,就让赵明夷品出了淡淡的蓄谋已久。
建武8年夏的那一晚上,他按着藏在袖中的太子玉牌,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自己短短几日的心中悸动。望着自高楼飞跃而下的红袍美人,嘴边的爱意就要呼之欲出,却被美人冷淡眉眼压回了心底,草草几句斩断了疯长的欢喜,然后一把火烧了干净。
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即使只是看上了他的地位权势,至少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你想要怎么处理!亲手交给他,然后长篇大论说感谢他救你一命?还是说你愿意以身相许?”赵明夷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咬牙切齿,野蛮地将她搂近,只剩下尺寸之间,连呼吸都交融。
江自闲最终还是没能挣脱怀抱,只能徒劳地伸手推着赵明夷的胸口,无奈道:“除此之外还能如何?万一我摔碎在他面前,他噌地拔剑给我捅个对穿……”
“堂堂不居道关门弟子被捅个对穿?”赵明夷冷笑,“说来也奇怪,闻名江湖多年的江侠女竟然会被几个山贼困在京郊。若非你存心勾……他的发簪又怎会到你手里!”
江自闲做出错愕的模样,气急般红了眼尾,泪水快速蓄满了眼眶,声线竭力压着哽咽而略带颤抖:“所以呢?我把所有人杀了,谁来给我证明!谁能料到你母后一眼就知道真假!”
她说着,眼泪便滚落满脸:“我只能求我自己活到有人能看到这场刺杀,有人能救我证明我的身份!”
“我只是想活着!太子殿下想说什么?说我蓄意勾……唔。”
江自闲“引”字还没出口,赵明夷便强迫般抬着她的下巴,低头强硬地吻了过来。
他吻得凶狠而霸道,像是在宣泄这么多年千里相隔的相思之苦,亦如在报复当年仓促结尾的酸涩恨意。
这个吻太过漫长,手心泌出湿腻紧张的汗液,他搂着她抵在身后朱红漆柱,放肆地强占着她唇齿之间,甚至用牙抵在细嫩的唇瓣上,迫切地所求……直至耗尽江自闲最后的一丝养气。
她几乎站不住脚,气喘吁吁,红唇湿润,双手紧紧环着赵明夷的脖子。仰起的双眸泪水涟涟,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明夷总觉得她比之前哭得更凶了,长睫下晶莹泪珠如同东珠,吧嗒吧嗒顺着脸颊砸在他胸前。
不等江自闲反应过来,他又低下头去,温柔耐心地一点点吻去泪珠,顺着流畅线条吻上那颗朱红小痣。
“呜。”
江自闲痒意难忍,娇促而吟,止不住打颤,那双搂着脖颈的手掐住了他的脖。
赵明夷眼底跃动着兴奋,“寄清。”
江自闲喘息着回望,眼神有些迷离,蹙眉纠正道:“我不叫寄清。”
赵明夷摇了摇头,艰难地呼吸,脸上的笑意却格外捉摸不透:“这……是我们……私下的……嘶。”
江自闲赴京路上蓄起的指甲微长,在赵明夷的后脖留下一道暧昧的红痕。
她松开手慌张地后退,却被赵明夷拉着,下一刻,唇瓣传来一丝刺激的痛感,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脖侧,挠得人心痒痒:
“那怎么办,我好讨厌你和他说话。”
赵明夷额头抵着她的额,声音平淡带笑:“我现在恨不得马上派人做了他……他用哪只手碰你的?右手?还是左手?”
江自闲被他笑意中的狠毒冷了一下,帮自己整理鬓发的双手若有若无地擦过脸颊,带起战栗。
得不到回答,赵明夷的话越发过分:“你说他既然擅武,我把他双腿废了如何……”
江自闲踮脚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面前的人蛮不讲理,偏偏他有天大的权势,江自闲怕他真在夜半三更给大皇子来一下。她想不出来什么法子能糊过赵明夷,只能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我自有妙计,殿下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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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有什么妙计,一切不过缓兵之策。
江自闲盯着眼前的青玉簪,几乎要看出花来,也没想出来到底等会儿去上书房能翻出什么既不得罪大皇子,又能让太子欢心的浪来。
鸣珂早在外面收拾好了去早课要用的物什,推门而入,只瞧见一抹青绿在江自闲袖口一闪而过,本人慌张地站起身来:“殿下来了?”
鸣珂笑着摇摇头:“姑娘先用些早膳吧,早课漫长枯燥,若是饿着肚子终是难捱。”
官绿色裙袍仓皇而逃,鸣珂有些狐疑地望着江自闲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般,抽开梳妆台的抽屉,目光搜寻几刹,心下便有了答案。
昨日殿下从外面独自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像是有什么心事般。鸣珂服侍她沐浴歇下,原想问太子支开她们和她独自做些什么了,却触及她脖侧一抹淡红。
鸣珂细眉拧起,昨夜她还以为是太子殿下与神女……难不成是大皇子殿下?
她惊疑不定,本想借着早课时间找皇后娘娘说明江自闲对太子殿下的情愫,现下总觉得应该一同去趟早课,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何纠葛。
鸣珂简单收拾了一下梳妆镜台,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是神女殿下已用好了早膳,正和太子殿下在前殿谈艺。她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忙忙往前殿赶去。
说起江自闲,这会儿已经被佶屈聱牙的雅集折磨得头都大了。虽说她在江湖门派也有上过早课,但大多是心经药典剑谱什么的,哪有现在这些诗书雅集这般用词古朴、句式复杂。
她扶在桌案上,双指抵在前关轻轻揉着,语气带着幽怨:“早知还要读书,便不该来的。”
太子端坐其下,从侍从手上取来几本页张渐宽的书卷,“上面有之前写的笔记,若是实在看不懂或者跟不上的,只管来问我。”
江自闲顺着桌面慢慢滑到他的身边,动作轻巧间带着几分自然随性,手腕撑着下巴,歪过脑袋,唇角勾起娇笑如花:“这么好?”
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嗯”声,低垂眼眸,望着江自闲柔情似水的双眸,长指微微挑起她的下巴,惹得娇丽一阵轻颤。
门口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赵明夷没去管它,捏着美人的下巴,轻轻落下一个吻,他眼底的笑意露出几分凉薄:“听闻今日皇兄亦会去上书房——”
“神女殿下想好怎么做了吗?”
已修改章节末尾剧情。——2024/12/16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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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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