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了数字六,而太阳却远没有要落下的样子。
Sare等老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后,这才坐回工位开始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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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您找哪位:号外号外,猜猜今天几点?
四眼1:盲猜八点
发量王者: 1,九点
四眼2:怎么说也得比我晚吧,十点
不化妆:我猜六点
……
众人:???老板会六点下班?做梦呢?
不化妆:呵呵,冷笑.jpg,你们这些单身狗懂什么
偏不化妆:星星眼.jpg,展开讲讲嘛~
就是不化妆:放个耳朵
不化妆:老板这周每天都喷了同一种香水
四眼1…X:所以?
不化妆:老板这周一直带着同一款手表
四眼1…X:所以?
不化妆:所以凭借我多年的直觉,老板这是有情况了
就是不化妆:我信了,心碎中…
四眼3:就这?就这?
偏不化妆:我也不太信…虽然老板这周不怎么加班但是…
您好您找哪位:微笑.jpg
众人:Sare姐你别这么笑我们害怕
您好您找哪位:答案是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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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上了发条似的,一周的时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转眼便已是周五了。
强制加班并不是刘锦洲所认可的企业文化,但无人能否认刘总是位工作狂,至少在与李冰同住前是这样的。
一人踽踽独行,工作即是生活的一部分,周五与周末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如今却迥然不同了。
想到有人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刘锦洲略微加快了步伐,步行至生鲜区购买今夜需要的最后一款食材。
李冰不喜欢海鲜的味道,不少壳类都会让他过敏,可他仍是喜欢吃鱼的。河鱼海鱼,红烧或是清蒸,印象中李冰都很喜欢。
刘锦洲挑了一条顶漂亮的黄花鱼,鱼儿在灯光下银闪闪的,衬得人心情很难不好。他推着购物车,在去结账区的路上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好,要来尝一尝新品有机酸奶吗?”
销售员小姑娘显然没有料到刘锦洲会对促销酸奶感兴趣,她开始磕磕巴巴的为这位不合常理的英俊顾客推销:“有,有原味的、草莓味的,还有香草味的…现在有买二赠一的活动,还有赠品…您可以先尝尝看。”
刘锦洲随手拿起了一杯酸奶,视线落在了货架旁巨大的人形立牌上。
“我要两箱原味的。”他又看了眼穿着粉色衬衫的立牌,“有什么赠品?”
在刘锦洲的靠近下,小姑娘的脸慢慢的红了。“这些都是…碗、扇子…还有小卡片。”
“扇子是什么样的?”
小姑娘弱弱的举起了塑料扇子,上面印着代言人的笑脸。她听见那位顾客好像轻快的笑了一声,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要扇子和小卡片,谢谢。”
……
自助付款通道的速度很快,刘锦洲把赠品扇子从夹缝里掏了出来,轻轻地摇了摇。扇子上李冰的笑颇有些魅惑众生唯我最帅的意味,刘锦洲忍住笑弹了弹那人停不下来的脑袋瓜,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变傻是会传染的。
但感觉不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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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骚扰短信在换过手机号后就消失了,坏消息是李冰在处理弃用号码的信息时,发现了新的留言。
“嘀———尊敬的用户您好,您有五条未读的语音信息,请注意查收。”
发信人是个陌生的号码,大概又是什么恶作剧吧,李冰想。
第一段留言的开始是段窸窸窣窣的杂音。
“你好,是李冰哥哥吗?”
“我是昵昵,叫…叫宋雪霏。”
“你可以来看看爸爸吗?”
小女孩的声音很紧张,“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爸爸,他做了错事,你应该不原谅他。”
“可是爸爸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他好像很想你……”
李冰的指节骤然收紧了,他用尽全力才迫使自己按了下一段的播放键。
第二段的背景音很安静,小女孩的声音在空旷之处回响,音色清晰透明。
“今天爸爸又生病了,去了医院,家里只有我。”
“奶奶不让我碰手机,昵昵是偷偷给你打电话的,李冰哥哥。”
“爸爸昨天给你打了好多好多电话,你没有接,你是不是再也不理他了?”
“爸爸是不是对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你才讨厌他的……”
“他做错了什么事呀?”
“爸爸不告诉昵昵,奶奶不告诉昵昵,方姨也不告诉昵昵。”
“李冰哥哥,对不起。”
还有三个留言,李冰深吸了一口气,索性直接滑到了最后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很小,不细听甚至听不清哽咽。
“李冰哥哥,爸爸的身体变得好差好差,他不吃饭,也不睡觉,也不要昵昵…”
“爸爸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奶奶说…我们要去别的地方了,我不想去…”
“去了李冰哥哥就再也不会看爸爸了。”
“李冰哥哥…”
小女孩用力吸了吸鼻子,喘着咳嗽了声:“昵昵和你,分爸爸好不好?”
“爸爸说他爱你。”
“昵昵只要一半的爱,另一半给你。”
“我也喜欢李冰哥哥。”
“好不好?”
……
李冰攥着手机,眼神放空在了天花板上的不知名处,脑中一片空白。许是他当下的情绪太过纷杂,反而辨不出哪种才是主导。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如雨滴般袭来,李冰咬紧牙关等待坠落。
他救过那个孩子,也冷脸面对过那个孩子。
该坦白的,恨过。
可李冰从来都不想伤害昵昵。
说什么把爱分他一半的话,已经太晚太晚了,晚到李冰已经忘记了宋雁北眼睛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的爱人有着一双全世界最明亮的眸子,只消一眼便能抚平他的所有创伤,而非如今平添痛意的两两相顾。人和懂得趋利避害的小动物没有什么不同,李冰的防御机制自动抵御了宋雁北,那样机体才不会痛苦。
谁能回答你的心何以叹息。
当你的爱随风飘远时。
唯有时光。
李冰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恍惚中做了光怪陆离梦,脸上湿漉漉的,总归不是什么快乐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很轻很轻的靠近了李冰,一点点地抹去了水珠,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串暧昧的温热。那触感太过甜美鲜明,李冰饮鸩止渴般的搂住了那人,令脸上的温热得以延续。
他紧紧地、更紧紧地把那人箍在了怀里。
李冰醒了,朦胧的眼里映出了另一双眸子。浅咖色宛若一片温柔的海,轻易便能让人泥足深陷。
他看清楚了。
“锦哥…”
“嗯?”
“你有一双…最明亮的眼睛……”
浅咖色似乎笑了一下,“嗯。”
“我很喜欢。”
“……傻子。”
*
**
***
刘锦洲睡到一半,便被身后的热度热醒了。李冰的睡姿向来十分缺乏安全感,他喜欢抱着刘锦洲睡,把对方完完全全的揽进怀里才肯罢休,说不清是占有欲还是其他的什么作祟。
可现在的温度不对。
刘锦洲摸黑覆上了李冰的额头,被指尖的滚烫热度惊的心头一颤。
“李冰,李冰?你发烧了。”
卧室内一阵兵荒马乱,刘锦洲开灯后又是给人喂药又是给人擦身降温的,好半天才闲了下来。某病号的嘴里乖乖叼着根电子温度计,头上搭了块毛巾,鬓角半干不干的样子,瞧着可怜兮兮的。
“呜—唔—”
“叫我做什么?”
难为刘锦洲听出了李冰的加密版语音,他有些不高兴,语气干硬:“晚上你说头疼的时候我就提醒过要早点休息,记得吃药。”
“你呢?不听话,现在难受了。”
李冰孩子气的晃了晃刘锦洲的衣角,“唔—哼—嗯—”
“你错了?身体是你的,我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你要自己上心,知道么。”
“嗯嗯嗯—”
李冰小可怜似的大眼睛显得他的认错态度特别真诚,刘锦洲又哪会真的硬下心同病号置气,不一会儿他便败下阵来给李冰换新毛巾去了。望着爱人烧得通红的小脸,刘锦洲心疼极了。
“是不是下午着凉了……我回家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也不盖个被子…”
半晌,刘锦洲肯定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我哪有?!
李冰急着说话,刘锦洲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差点掉落的电子温度计。
38.5度。
嗯,比刚刚的39度降了点,刘锦洲稍微安了安心。
李冰的嘴巴得了空,便立即开始解释起来:“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想了些事…想通了,过程是苦了点儿,但结果是好的。”
“……什么事?你…”
刘锦洲问到一半就没继续问了,虽然他与李冰住在一起,拥有最亲密的距离,做过最亲密的事,也成为了对方最亲密的“朋友”,可有些问题刘锦洲到底不敢直接开口问询。
有时候他怕揭开伤疤对方会疼,有时候又担心自己还没有成为对方愿意分享心声的人。
近身容易,近心却很难。
刘锦洲更担心自己尚且不够格,不配走进爱人的内心世界,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焦虑与无所适从。
李冰等待了会,见刘锦洲仍没有下文才开口道:“锦哥,怎么不继续问了?你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事吧……”
“我……”刘锦洲张了张口,他从不对李冰说谎,面色渐渐有些窘迫:“不用告诉我,等你想说了再说,我没有必须知道的意思。”
“哪怕你很想知道,我也可以选择不说?”
刘锦洲艰难地点头:“嗯。”
“……”李冰无语望天花板,他无奈一笑,“怎么办,可我就是想告诉你,想让你了解我。”
“锦哥,你听是不听?”
这下轮到刘锦洲目瞪口呆了,他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听,当然听,我…求之不得。”
“李冰,能知道你的心事,我感到非常荣幸……”
若说刘锦洲总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试探,那么李冰就是那个将他一把带入险境的人,可只要那个人是李冰,不管去哪刘锦洲总是愿的。
“我既然提到了,就肯定会告诉你。”李冰撇了撇嘴,“锦哥,我渴……”
“等等,我去倒水。”
李冰心满意足的喝到了温水,本来他想喝冰水降温,被刘锦洲的一记眼刀打消了念头。
行吧,喝热喝凉都一样,反正烧一时半会也降不下来。
李冰坦然的翻出了语音留言,倒是刘锦洲紧张到把开始键都按错了,他重新躺进了李冰的怀里,身后火炉般的温暖一点一点地驱走了不安。
在听到第四条语音时,刘锦洲忍不住按下了暂停键,他转身与李冰面对面挨着,一只手抓紧了对方有力的小臂。
“李冰,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刘锦洲的嗓音很干涩,他的嘴唇上有一小块干裂脱皮的地方翘了起来,李冰看见了。
“问吧。”
“你,你会去看宋雁北吗?”
问出口时刘锦洲的手心汗津津的,分不清是李冰的还是自己的汗,他的心跳如鼓,一声大过一声。
他在赌,赌李冰不会为此难过,赌李冰愿意倾诉真心。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当我拒绝配合参与治疗的时候,我与宋雁北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们曾经是情侣,甚至即将走入婚姻的殿堂。”
“后来是怨侣,彼此自我欺骗彼此折磨。”
“再后来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李冰笑了笑,“忽然发现这个形容还挺贴切的…我与他现在是陌生人,连朋友都不算。”
“对我而言,如今的宋雁北是全然陌生的,对他而言亦是如此。”
“沧海可变桑田,可时光却不会倒流了。”
李冰最后撒娇样的埋在了刘锦洲颈间,喟叹道:你知我有多珍惜此时此刻。
我知道,因为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刻都像做梦一样。
我怕一睁眼就散了。
李冰喝了口水,缓缓渡给了刘锦洲,他特意舔了舔对方唇纹上干裂的死皮,又轻轻咬了一口。
“锦哥,听说发烧的时候…会更舒服……”
“要不要来试一试?”
“我喜欢草莓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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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回答这条路通往何处,
岁月流逝何处,
唯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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