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C市的地表温度高得吓人,可景丰集团会议室内的众人却在冷气中冻得直打哆嗦。
除了明面上的长子李凌,董事长还有个小儿子的事并非什么秘辛。有点资历的老股东早就收到了消息,称李父还未真正确定李凌为集团的接班人,换言之太子还没定呢,谁能称王仍是个未知数。
今日是非例行的股东大会,说是股东大会其实也没什么要事需要表决的,充其量就是股东间和大老板话话家常、沟通有无。李父面色和蔼的邀众人品茶,淡淡道:“我年纪大了,集团事务繁杂,偶尔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孙董事连忙道:“您还年轻着呢,就是工作太拼了,要注意劳逸结合。”
李父笑了笑,不经意的问众人:“你们觉得李凌如何?他做销售总经理两年了,我一直没给他升职,想问问大家的看法。”
“这……”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做出头鸟。可人精必然是人精,能混到集团高层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张董事开口了,“李董,听说李凌是从集团底层升上来的,一开始干的活儿与销售毫无关系…去年年会上我才发现贵公子的口才不错,逻辑能力也很出众啊。”他夸奖了几句,收获了不少股东的附和。
“是啊没错,小李总一表人才,真是虎父无犬子!”
李父又笑了,“可集团这个季度的财报不尽人意,去年也只是持平。”他转眼看向高管之一,“任菲,你怎么看?”
任菲是发展总监,海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她四年前来到景丰,坐稳总监位置可谓不易。像是没料到李父的突然问询,任菲掩住了惊讶之色道:“李董说的不错…但前两个季度还需要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最新的分析数据已经发给您了,我们发展部调研的结果是……”
“集团只看利润,利润才是最重要的。”打断任菲说话的是赵理事,他跟随李父多年,在景丰说话颇有分量。赵董看了眼李父,接着道:“李凌还年轻,年轻人嘛……多积累积累经验没什么不好的。”
李父倒是没有对长子升职与否的问题继续表态,他岔开了话头,最后撂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后固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多多尝试,才能看出谁更有利于集团的发展。”
……
会议结束,一行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会议室。赵董身后跟了几个小股东,看模样便知是来套话的。
“老赵,你说董事长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小李总他……?”那人碍于周围还有不少的视线故而压低了声音,“那位是不是要来了?”
赵董不慌不忙的露出了招牌笑容,“董事长的想法谁能知道呢,慢慢走着看吧。”他糊弄好几位难缠的小股东,经过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神情微妙。
啧,儿子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戏台子搭起来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赵董哼着小曲儿看了眼发展部提供的资料,又不屑地把文件撕掉扔进了碎纸机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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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锦洲开始热衷于送李冰礼物。
有时是一块手表,有时是一条皮带,有时是一件运动背心,更有时只是一碗健康的蔬菜沙拉。好像只要在李冰的世界留下点痕迹,三十好几的恋爱新手就能收获无数值得铭记的隐秘欢喜。
他们共用了洗漱用品,李冰很难不发现刘锦洲正在使用自己代言的那款香水——号称“行走荷尔蒙”的百香斩。他在对方的身上轻嗅,说了句真好闻,果不其然将刘锦洲的脸晕红了。
“什么、什么好闻?”
老男人又开始结巴。
“味道啊…你用的什么是洗发水?不对,我们用的是一样的……你喷的什么香水?闻着怪熟悉的。”
老男人的脸爆红,李冰盯着盯着瞬间恍然大悟。
“噢~~是我代言的那款‘犹在镜中‘?”
“……”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啊,是不是是不是?”
“……嗯。”
刘锦洲细如蚊吟的承认了,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很好闻。”
其实最初刘锦洲知道这款香水完全是个偶然——来自于某次机场购物区随意一瞥时的惊鸿海报。
某品牌彩妆线采访代言人时有过如下的提问:你最喜欢什么味道?
李冰答:没有什么特殊的喜恶。
某品牌:那你最喜欢V系列的哪款香氛呢?
李冰想了会儿,指着一只似黑似银的香水瓶说:“它吧。”
犹在镜中。
“很好闻,是我喜欢的味道。”
因这一句话而使‘犹在镜中’大火了一把,李冰也由此成为了这款香水的代言人。‘犹在镜中’的海报设计称得上是封神之作:李冰站在一面半侧破碎的镜子前,看向手中破碎的镜片,眸中闪过的阴影恰好是香水瓶身冷调的银灰色。他的神情似悲悯、似释然,又好似没有情绪的一片虚无。万般悬念皆留给了镜中的倒影———一瓶‘犹在镜中’与李冰共同出现在了镜子里,分不清孰真孰假。
李冰喜欢的味道,便是他想要拥有的味道。刘锦洲分不清什么前中后调,只能闻见些木质的香味,有如大雪过后安静的森林。
淡然的、自由而轻松的。
“我也觉得好闻,很喜欢。”
李冰用鼻尖蹭了蹭那人的脖颈,忽得想到了什么,追问:“喂,你不会偷偷买了我的好多代言吧?”
“……”
“那就是有咯?”
李冰像抓到了某人的把柄一样坏笑着,一边挠痒痒问:“老实交代,都偷偷藏哪了?我怎么一个也没见着。”
刘锦洲“哈哈哈”的求饶,东躲西藏差点笑出了眼泪:“没有藏,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比如?”
“比如车上的抽屉里,有你的酸奶扇子…”
“彩妆…彩妆也买了好多…都送我妈了…”
“厨房里有很多代言,你可能没注意…案板也是的。”
刘锦洲的声音越来越小:“衣服没怎么买,你代言的品牌我不好穿到公司…但我…我买了同品牌的内衣……”
“你见过的…”
这下不仅仅是脸颊,就连耳尖也熟透了。
李冰愣了愣,须臾闷声笑了,“你说的是哪款,嗯?那么多内衣。”他的声线本就磁性,低声说话时有如在人心房上挠痒痒一样令闻者欲罢不能。李冰吻上了刘锦洲的耳垂,哑哑道:“可以让我看看么?”
他的手沿着怀中的腰线蜿蜒而下,摸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锦哥。”
刘锦洲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蹙着眉,脸色通红。明明不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那人却总爱在床上唤自己哥哥,李冰的一声锦哥仿佛唤起了刘锦洲心中隐隐的禁忌之感。
“换个…换个称呼,”刘锦洲急喘了口气哀求李冰:“好不好……”
谁知对方摇头委屈道:“我不,你都只叫我李冰。”李冰手下的动作未停,“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哥~哥~”
呼出的气息吹在刘锦洲的颈动脉上,热热的,让他的脑袋愈发昏昏沉沉。刘锦洲甚至浑身酸软到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只有隐隐的黏腻水声。
“李冰…”
“嗯,叫我什么?”
“李冰。”
“不好听,换个称呼。”
刘锦洲弱弱的试探说:“冰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冰抱着对方打了个滚儿,他抽回了右手,故意色气的啧了声,“好多啊…我看你很喜欢这个称呼。”
“锦洲哥哥。”
缓过劲儿的刘锦洲狠狠地拧了李冰一把,只是他雷声大雨点小,一点红痕也没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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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的假期很快就消耗殆尽了,这天杜从礼说要请他吃饭,美曰其名给大明星“接风洗尘迎开工”。
“说吧,什么风…”李冰示意杜从礼别当鸵鸟玩儿沉默,“把吴小姐给吹来了?”
吴雅兰看了眼的身旁的哑巴,清了清嗓子说:“是我拜托杜从礼带我见你的,关于李伯伯…有些事你应该希望知道。”
李冰眯了眯眼睛,他重新靠回了椅背里:“说说看。”
“你我的婚约可能要不作数了。”
“李伯伯虽然想让我嫁给你…但你的那个哥哥李凌,”吴雅兰飞快的扫了眼李冰,“最近莫名其妙的开始向我献殷勤。”
“我打听过,他的未婚妻在K国已经和别人领证了,就没想着要回国。”
“这些还不算最奇怪,最奇怪的是李伯伯明明知道他的小算盘,还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不是最疼小儿子的吗?李冰手里的股份可不是假的。吴雅兰心思百转的剜了眼哑巴,又理直气壮道:“所以我就和杜从礼假扮男女朋友了。”
李冰一直面色无波,直到最后这句方才绷不住问:“你和杜从礼?”
“嗯哼。”
“哟,难得啊…”李冰玩味的敲了敲杜从礼面前的餐具,“这么大的消息不通知我一声,合适吗老杜。”
装了一整的哑巴终于勉为其难的开口道:“冰儿,你要笑就笑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爷子最近盯得紧,非要我谈段正常的恋爱,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李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以前思考的时候喜欢抽烟,戒久了偶尔还是会犯烟瘾。杜从礼贴心的引开了话头,让人先把菜上上来。
“谢谢你,吴小姐。”
吴雅兰有些受宠若惊,磕巴道:“不、不用谢。”她又鼓足勇气问:“你和刘…刘总,怎么样了?”说完餐桌上的两人皆屏住了呼吸,一句也不敢多言。
怎料李冰挑眉,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实话实说的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那不就是各方面都很和谐么,杜从礼诶哟了一声,目光玩味。
“呃…那就好那就好……”吴雅兰尴尬的多夹了好几筷牛肉压压惊,她没敢看李冰,只低头疯狂吸入米饭。杜从礼问她午饭怎么不节食减肥了,吴小姐的白眼差点儿没翻上了天。
李冰暗道老友这是对人家有好感还不自知,多年情场老手遇到正经姑娘反而容易心动,不过也许杜从礼这厮自欺欺人呢。转念一想他自己的恋爱经历就不怎么顺利,哪有资格给别人说教指导。喜欢这事儿吧,得靠自己摸索,一人一个活法。
“我有筹备小型演唱会的打算,到时候还要烦请两位莅临捧场哈。”
杜从礼不客气的要求:“那我要VVVVip的位置。”
而对吴雅兰来说,有演唱会听就不错了,哪管什么vip不vip的,除演唱会以外只有工作最可爱,“那可太好了,我还从没去过演唱会呢…你的服装造型能不能考虑让我们公司负责?我亲自把关保证亮眼!”
之后杜从礼嘲讽她连演唱会都没去过,以前不会光顾着学习去了吧。李冰在一旁默默看他们二人斗嘴,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微笑。
他一直都是幸运的,一直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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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荣感叹老板家的伙食肯定不错,一月过去,自家艺人胖了两斤。虽然肉没长到脸上,但林宇封还是提心吊胆的让李冰注意控制体重,千万别影响上镜。
之前黄了的剧组未再与李冰有过任何交集,林宇封把对方拉入了危险名单里,没个三五年的是绝不可能再次合作了。李冰手持《蚀骨》的剧本,忧愁自己究竟还要减多少斤才能配得上古偶要求的“仙男风”。
哎,可惜锦哥的用心投喂了。
说到《蚀骨》,李冰原是它最早定下的演员男二。娱乐圈不缺流量,也不缺新鲜面孔,资本想捧谁可谓是随心所欲。可要说到谁能大红大紫,那真是看天看命,没个定数了。原男主是个新晋的小鲜肉,作为投资方钦定的饰演者生生压了李冰一头。不过李冰没那么多番位的讲究,他向来只在乎剧本好不好、角色适不适合自己,这男二接了也就接了。谁知前段时间原定的男一曝出了私生活不检点的绯闻,合约解了不少,在《蚀骨》导演的促成下,一出“男二上位”的戏码最终搬上了台面,改由李冰饰演男主角平王祁湛。
祁湛是个有些悲剧色彩的角色,先皇薨时他年纪尚幼,母亲陆太妃为保护他不得不委身给了小叔子。平王卧薪尝胆二十载,最终杀死了占兄长之妻的明帝成功继位。期间爱人与母亲皆离他而去,祁湛虽大仇得报,却也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啧,有点惨。
剧情是打乱拍的,李冰拍完了黄袍加身的结局,紧接着就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的平王时期。
《蚀骨》剧组包括女主角在内,有不少都是娱乐圈新人,一条跳马戏愣是拍了百八十条不过,李冰抱人的右手都废了。女主角的饰演者一个劲儿的给剧组道歉,武术指导手把手的给她比划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算过了。
阿荣一下戏就跑来照顾李冰,问他要不要先回房车上休息休息。
“好啊,走。”
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段假山石路,李冰走着走着听见上方有什么响动,随即身后的阿荣大喊:“冰哥,快跑!”
来不及了,身后之人猛推了李冰一把,咚的一声上方坠落的石块摔碎的四分五裂,阿荣倒下了。
“那么大的石块怎么会突然坠落呢?道具组没有检查么?”
林宇封也来了医院看阿荣,好在小伙儿只是脚上受了点轻伤,其他的并无大碍。李冰虚惊一场后仍放不下心,特意和导演强调了剧组的安全问题不容忽视。
走廊上林宇封小声问:“小冰,你说这是意外还是…”
李冰拧眉,“不好说,百分之八十不是意外。”
“那块石头我看过,切割痕迹平整,是有人故意堆在上面等我经过的。要不是阿荣,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我了。”
“上个月的不顺也没那么简单,以后安全方面…还要麻烦封哥多给我配几个保镖了。”
凭他对李凌的了解,对方不像这么沉不住气使下三滥手段的人,打压是有的,但要人性命就不一定了。幼时李凌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置他于死地,偏偏李冰还是健康长大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冰的心头隐隐不安,他给刘锦洲打了个电话:“锦哥,帮我查查宋雁北的近况,还有…王蔷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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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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