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探

“兄长!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实是不明白!”风浮跃在风静沉的永常殿前厅内来回踱步,抓耳挠腮地问道。

平素排兵作战惯了,风浮跃自以为早磨炼好了心性,可眼下她真一刻也坐不住。

风静沉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剡溪茶,优雅轻抿一口,道:“剡溪茶质清味美,堪称琼浆芳液,小妹不来品上一品?”

风浮跃一把抓起方桌上的另一只茶盏,咕咚咕咚两口闷完,胡乱擦下嘴,一掀衣摆坐进圈椅中再问:“品完了,这下兄长愿说了吧。”

风静沉直愣愣地看着他唯一的胞妹,好奇起一件事:“小妹,这茶可是沸水将冲好的。你,不觉得烫吗?”

风浮跃实在耐不住风静沉顾左言他的浑样了。

她活动几下手腕脖子,凑近风静沉阴森问道:“兄长不妨猜猜看,此番我共斩了多少齐兵人头?”

风静沉后脖颈一凉,全身不由泛起阵阵寒栗。得,这是**裸的威胁啊,再继续卖关子的话,自己怕是会和那些齐兵一个下场。

他朝后挪挪,坐进椅中深处,拉开与风浮跃的距离后,道:“小妹,我知你武艺愈发进益,但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别总是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我说还不成吗。”

风静沉继续品茗,“方才九朝殿上,你可听清楚桥玄说了什么?”

风浮跃疑惑道:“桥玄?那伙外人?”

“正是。桥玄盯着这伙外人有段时日了,最初发现他们不对劲时,他便来同我商量。乍一看这些人穿着金国服饰,口音也是我金国雅言,不过,他们的发色却是黑中略带些银发,每人食指处佩戴一细骨指环。小妹有无想到什么?”

风浮跃冷静回忆,“据肃事部绝密文书记载:‘银发佩骨环者,凉国侍影楼是也。’我记得吴遗师父的腿疾就是被一银发刺客伤的!难不成这伙外人是凉国派来的细作?!”

风静沉点头认同:“十有**确是凉国所为。他们此行目的尚不明确,我与桥玄颇费一番计谋才将那些人套住。”

风浮跃有些明白兄长用意所在了,“所以,兄长认为凉国更有可能才是与齐国联合的幕后黑手,汉国可趁当下机会拉拢过来成为我金国联盟?”

“汉国究竟蹚没蹚这场浑水,还需两月之后方能知晓,不过照目前看来,凉国肯定参与其中。”

“我还是不懂,若要查明汉国清白与否,手段多的是,兄长为何偏要用这种方法?”

风静沉习惯地拍拍风浮跃头顶,笑道:“小妹,咱们兄妹今年二十有二,换成平常人家早儿女绕膝了。我比你早半柱香生出来,却承你喊了二十二年‘兄长’,你一向志不在此,有些担子,我背即可。更何况,汉国国主不一定会看上我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风浮跃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认命般叹息,风静沉只和煦笑着不再言语。

风浮跃离开永常殿,自去忙了。风静沉命男侍添好茶后,仍坐在原处,似是在等什么人。

“看来国子殿下主意已定。”厅内暗角处有黑衣人出声说道。

“小妹于兵法上或是把好手,但论起算计人心,她从不如我。”风静沉的声音依旧同之前一样温润舒朗。

“那你为何依旧让我手下白白送命!”来人突然窜出,走近风静沉椅后,从食指骨环中抽出一根淬毒细丝勒在他前颈处,厉声问道。

风静沉泰然自若,浑然不把夺命细丝当回事。

他用茶盏随意格挡出去,道:“怪只怪你那群手下太不当心露出马脚,惊动了禁军都统。我若不陪着他们演戏,连你也会被肃事部发觉。”

应涤之收回毒丝,脱下兜帽,露出满头白发。精神百倍的样子,哪里像是首辅公伊宗说的告病不朝之人。

他横纹遍生的脸上闪过狠色,“国子殿下,你我先前已然定好,我们助你成为金国国主,事后你割我们一半金国江山财富。你若是途中生悔,后果怎样,你是知晓的。”

“放心,既是说好的事情,我又怎会反悔。小妹连打胜仗,声望在金国越发在我之上。四国皆知金国有个常胜国姬,却无人关注我这个无能国子。一母同胞又如何,从小到大,她事事压我一头,出尽了风光,阿母阿父喜爱她远甚于我,更有意传她国主之位。”

“啪”一声,风静沉手中茶盏被捏成无数碎片,几滴鲜血落在地上,溅起细小尘埃。

“凭什么她想要的不想要的,全能轻易得到,而我却一无所有!你说,我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应涤之半信半疑地问他:“所以,你方才同风浮跃说的不是真话?既如此,你求娶汉国国主又在图谋些什么?”

风静沉像看傻子般,侧头看他,“应涤之,你莫非当真年老痴傻不成?假亦真时真亦假,我这么做,一来能撇清我与凉国的关系,省去肃事部和小妹怀疑;二来势必会增加我在阿母阿父心中的分量;三来,若此事真成了,你们凉国还可多一国国土和财富啊!”

“好一招一石三鸟之计,国子果然手段非常,我自愧不如。眼下,我还需请教国子一二,可有办法救出我的手下?”应涤之转到风静沉面前,转转手上骨环,话语略带胁迫。

“应公不必自谦。此事实乃小事一桩,不用我出面,你身后必有其他高人相帮,不是吗?”风静沉掏出袖中一方锦帕,缠手说道。

“哼,国子既无意相救,我便不给国子徒添麻烦。你只需时刻谨记,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相依,我若败露,国子也妄再肖想国主之位!”撂下狠话,应涤之朝周遭挥洒一种不知名的粉末,隐去气味身形遁走了。

风静沉看着手中被鲜血染红的锦帕,慢慢攥紧那只手,感受着伤部割裂带来的痛感,竟分外舒畅——多讽刺啊,涤之,意为清洗一切污垢,却是泼脏金国的一桶腌臜臭水。

螳螂捕蝉,至死不知它身后有黄雀虎视眈眈。

这盘下在五国上的棋,终是开始有人走了,落棋无悔,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漆黑一片的牢狱里,某个贡间内闪着微弱火光。

“呦呵,没想到这歹人嘴还挺硬,审了许久依旧撬不开啊。”陆淼一手捏住地上被锁链绑住的囚徒下巴,一手从他口中用钳釱生生夹下来一颗牙。

“唔!”囚徒疼到近乎昏厥,嘴巴想要闭拢却被陆淼死死捏着,血混着口水不断从他嘴角流下。

“竟然也无毒?难不成世道太平到连细作们都这般不谨慎了吗?”她翻来覆去打量那颗牙,一无所获。

后方狱卒冲她递上一方手帕,陆淼松开囚徒,接过帕子使劲擦干净手上污渍,“你现在满嘴只剩一半牙了,好骨头更没几根,说还是不说?”

失去支撑,那半死不活的囚徒顺着铁链软绵绵地扑倒在地,大口喘息,不吱声。

“嚯,算是有几分骨气。若不是搜遍你全身无甚线索,我才懒得亲自上手审你。不过你身为细作,当知晓我祖上是何出身。我虽是文臣,但军中有哪些虐俘之道,我一清二楚。怎么样,你想不想挨个试一遍?”她挥手示意,狱卒连忙拿来夹棒捧在她面前。

“不说别的,仅是这夹棒就有许多玩法。你不急,我也不急,今日我好好陪你玩玩,如何?”

囚徒虚弱抬眼扫一眼陆淼,突然发狠说道:“老子宁死不招!”

话毕便要咬舌自尽。狱卒机灵,早一瞬见势不对,两步冲上前来捏住他嘴角两边,往他嘴里塞进一个布团。

“敬酒不吃吃罚酒,想玩,本公奉陪到底!”

“啊!!!!”一声凄厉惨叫传遍整间牢狱。

三炷香后,狱卒尴尬地对陆淼禀道:“陆公,这人死了。”

陆淼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事,传仵作过来验尸。旁边那几个应当听到这里的动静了吧?”

狱卒示意手下前去招来仵作,小声回道:“余下四人皆在此间左右贡间里押着,定能听清。”

陆淼称心点头,“如此甚好。你令人在狱中携夹棒等物,时不时往他们眼前路过,几日后我再来审。切记每人嘴里堵个麻核,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狱卒偷瞄一眼身后几无人形的囚徒,连声应诺。

陆淼出了牢狱,陈桥玄正双手抱刀在大门处等她。见陆淼从狱内出来,他上前问道:“招了吗?”

陆淼摆头,“审了一个,什么都没说。我已让仵作验尸,兴许能有所发现。你先前说,静沉认为这是凉国细作?”

陈桥玄压低声音,道:“银发与骨环皆是凉国侍影楼标识。银发因练邪毒导致,邪毒功力越深越强,则银发越多,骨环据说内里藏有剧毒暗器。你让仵作同医吏一并小心查查骨环上的毒。”

陆淼纳闷问他:“侍影楼不是凉国神秘高阶所在吗,这几个细作看着很是平常啊?连牙后都没藏自尽毒药?”

陈桥玄更是一头雾水,“我也所知甚少。不过这次凉国肯出动侍影楼当细作,想必是下了大手笔做事的。”

二人说话间,迎头过来一生面圆胖小臣。

他点头哈腰地对陆淼和陈桥玄表明来意:“陆公,陈都统,小臣乃是工利部执掌封赐大典祭礼一事的。依制,国兵归国之际,需得当场杀几名死囚祭天献地,小臣特来问询陆公,有无合适人选?”

陆淼见他腰上悬挂有工利部腰牌,不似作假。她为难道:“朝豊百姓多数安居乐业,无甚犯要事的死囚,只有五名细作,约莫是活不长久。你们若是不急,不妨再等等?”

“那要等到何时......”圆胖小臣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陆公二十日内定会尽快审完,等呈禀国主后,当天便把人给你,不会耽搁太久误了事。”陈桥玄开口,道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小臣一听有了准信,这才放下心来用袖角擦擦额上急汗。他连连作揖谢道:“多谢陈都统,多谢陆公!小臣先回去等您信!”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犹似身后有无尽妖魔鬼怪在冲他追赶。

陆淼楞在原地,她摸摸自个儿的脸,问陈桥玄:“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陈桥玄别过头去,“朝中谁不知陆公是在世女阎王,你自个儿说吓不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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