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已经在家门口站了十分钟了。
我没想好怎么进去面对。
直到陈阿姨从对门探个头出来喊了我一声：“你你，下课回来啦。”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在我手中：“高中学业辛苦了，喝点热牛奶好睡觉。”
我点了点头，谢过陈阿姨并和她道了晚安，眼看着陈阿姨进了家门。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转身准备开门。
林妙荷就站在门口，挑着眉看着我。
“你你，你的小名吗。”
我点头。
“为什么叫你你呀。”她蹲下身在鞋柜里找我的拖鞋，但显然，她不太熟悉这个家。
“因为汝的意思是你。”我指了指最角落里那双明黄色的拖鞋。
“很可爱的呀。”她把拖鞋递给我，又将我的牛奶端了进去。
我这时才看见我家里的变化。
茶几桌上有一个新购置的花瓶，里头放着几簇满天星。沙发角旁边的小桌子上铺着一个碎花桌布，上面放着一个CD机，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客厅里的置物柜也摆上了几只毛绒玩具，但她摆的并不好，东倒西歪的。
她应该很热爱生活吧。
我想。
“你你。”她喊我，“客厅的东西需要挪走吗。”
我摇头。
我也很喜欢。
她笑着把刚才陈阿姨的牛奶递给我：“快喝，要凉了。”
我点头。
一口气将牛奶喝完，走过去将东倒西歪的娃娃扶好。
林妙荷看在眼里，她轻轻的拍了我一下，娇嗔道：“怎么还有强迫症。”
我点头。
但我骗她的。
我和她道了晚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洗漱后就坐在书桌前回顾今天学的内容。
理科在我这简直是难如天书，我总是要花大把时间去啃这块硬骨头。
但是成效总是微乎其微，我开始庆幸我幸好学的是文科。
————
最近总是梦到我妈。
梦到我每次下晚课的时候家里的餐桌上总是有一碗烩面，上面卧着个荷包蛋，撒了几粒小葱花。
这个时候我妈总是笑吟吟的问我今天过得开心吗，我笑着点头，端起桌上的烩面正准备吃的时候。
闹铃响了。
我将闹铃关掉，揉了揉惺忪的眼。
都是梦。
我一如往常一样洗漱后下楼去买早点，只是今天在这件事上犯了难。
我不知道林妙荷的忌口，我给她去了消息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回信。
应该是没醒。
我也没再纠结，打包了一份面食和一份粥，还有一些小菜，就迎着晨光回去了。
我吃完面食的时候，林妙荷才从卧室出来。
“早啊你你。”我寻声望去，看着林妙荷捂着嘴打着呵欠，眼角泛着泪花。
“早。”
“你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呀。”她走到饮水机前弄了一杯温水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喝。
“不早了，我要去上课了。”我在全身镜面前确认穿戴整齐后就准备出门了，临行前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正在洗漱的林妙荷说：“粥可能有点凉了，记得热一下再吃。”
说完我就走了，也没管她要和我说什么。
其实是怕她会告诉我她不爱喝粥。
江城的清晨还是有点冷的，我搓了搓冻得发冷的手快步朝教室走去。
教室里就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大家围在一起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同相熟的同学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殊汝。”有人喊我。
我扭头望向王招招，她是我同桌，刚才也是她出声喊的我。
“这周...”她红着脸，似是不知道如何说这事，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出口：“这周六我生日，我想请你和蔚悦来我家过生日。”
蔚悦是陈阿姨的女儿，是我们的同校却不是同班。
我只是比较疑惑她怎么认识的蔚悦，但我也没提，只应下了我能参加，蔚悦得问一问。
我趁着大课间的时间到蔚悦教室门口拜托前桌的同学将蔚悦喊了出来。
“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她抱了我一把，又打趣我。
“王招招，你认识吗。”我把她的手从我脖子上顺了下来，问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印象里，她俩似乎没什么交集。
“算是认识吧。”她思索了一下：“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呀，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我总黏你上学，你记得吧。”
我点头，那时我俩是一个班级的，但是我俩是不一起出门上学的，她起不来。只有晚上下自习了一起回家做个伴。
“就那天嘛，早上起迟了抄近道去的学校，路上看到王招招不知道哪里惹的校外人员，看着两个人推推搡搡一个小女孩，我当时真觉得太过分了，我...”她支支吾吾道，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我上去和她们说，校园霸凌是...是违法的，让她们住手。”
“结果她俩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说...”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似是回想起什么尴尬的场景：“说，她们不是学生，不算校园霸凌。”
“说她运气好，今天有个活宝救了她，下次再碰到两个一块揍。”
“哎呦我可害怕了当时。”
我挑眉：“你就不怕她们把我俩一块揍了？”
“怕呀。”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这不是没揍么。”
“王招招请咱俩周六上她家过生日。”我说出了今天的目的。
“那去呗，但是咱是不是得给人家买礼物啊。”
“现在网购也来不及了，挑个时间咱俩上精品店看看去。”
我点头。
同王招招说了蔚悦的选择，她知晓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
我和王招招沟通好了上门的时间后，便和蔚悦带着自己的礼物上门了。
咚咚。
“你们来啦。”是王招招开的门，她系着围裙，递了两双拖鞋。
我和蔚悦进门后，将礼物交给王招招。
我买的是一个八音盒，蔚悦买的是当下很火的口红色号。
王招招拿着礼物连连道谢，然后去厨房接着盯着饭菜。
蔚悦盯着墙面上王招招一家的全家福，嘟囔：“怎么没有王招招诶。”
确实，只有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我起身往厨房走去，餐桌上摆着一个蛋糕。
“招招，要帮忙吗。”王招招听到我的声音连连摇头，让我去外面坐着，不要被油烟呛到了。
我坐回沙发上和蔚悦闲聊的时候，家里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我和蔚悦还未反应过来，王招招先从厨房里出来，声音颤巍巍的喊着：“爸、妈、弟弟，你们不是去爷爷奶奶家吗，怎么...怎么回来了。
“我们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这小杂碎在家干什么呢。”为首的中年男性啐了一口。
“你少说两句，别在儿子面前说这些混话。”中年女性捂了捂小男孩的耳朵，撇了一眼中年男性。
“什么少说两句？没有我那个没出生的儿子她今天还能过生日？”
我看着蔚悦，似乎是要开口说话，攥了攥她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
而后我又看向王招招，她眼角噙着泪，嘴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念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有什么错，只是生日那一天请了自己的朋友来过生日，邀请了曾经帮助过她的同学，仅此而已。
“蛋糕！”小男孩指了指桌面上的蛋糕：“妈妈，我想吃。”
“好，都给我们光宗吃。”中年女性慈爱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
她甚至连自己的蛋糕，都没了。
为什么，这不是王招招的生日吗。
“叔叔阿姨好。”我朝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我是招招的同班同学，这位是招招的朋友。”
“时候不早了，我和招招的朋友来的时候路就有点绕，叔叔阿姨可以让招招送送我们吗。”
招招的妈妈可能也觉得这出闹得不是很好看，拽了拽招招的袖子：“去送送同学。”
招招抹了把眼泪走在前头，我和蔚悦在后面同她的父母告别。
走出楼道的时侯，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空气中都带着一丝寒意。
蔚悦在拉着我的袖子小声说：“当初我问她为什么不和父母提这件事的时候，她说没有人会帮她。”
“我直到今天才懂这句话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