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佳人难眠。
苏百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她仔细抚摸季长赢给她买的那根发带,回想那天她帮自己戴上发带的样子,笑得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苏百蘅久违地做起了梦,她梦见自己的娘和娘亲,在自家院子里,一人坐着看医书,一人抖着刚晒干的药材。
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娘,娘亲,我来帮忙。”
可是视线里的她们逐渐模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苏百蘅只觉得浑身发冷,再次醒来,偌大的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
她缓缓坐起来,靠在墙边,想着刚才梦里的遗憾,流下泪来。她的双亲来梦里看她了,可是又没对她说什么。
她牵挂着很多人,她又想起至今还没给自己寄回书信的谭婆婆,不免愁绪更重。
窗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苏百蘅匆忙擦了把眼泪,“等等,我还没换好衣服呢。”
她着急的跳下床,洗了把脸,绑好头发,简单地在铜镜前整理衣冠,才给她开了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季长赢笑得粲然的脸,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拎着食盒,“我来给心上人送吃食,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绵糖糕。”
季长赢很快把今日的早膳摆满了一整桌,糕点,汤面还有荤菜应有尽有,尤其是中间大盘子里的八宝鸭,色香味俱全。
“这八宝鸭是你去街市买的?看着像东街那家卖的。”
“姐姐好眼力,的确是。”季长赢把筷子递给她,刚抬头,才发现她眼尾泛红,“昨夜没睡好吗?这眼睛怎么?”
“是啊,被你这么一闹,当然睡不好了!”苏百蘅白了她一眼,嗔怪的样子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
季长赢凑过去,把人搂在怀里,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说话,季长赢吻上她的眼睛,“是我的错,这样赔罪,姐姐可消气了吗?”
苏百蘅每次面对她,本就容易害羞,她突然凑上来,更觉不自在,脸顿时羞得像石榴。“你以后别这么动手动脚的,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我只在这里动手动脚,还不行吗?有旁人在,我当然会恪守分寸,别怕。”季长赢拉过她的手,让她环住自己的腰。
苏百蘅刚靠在她肩头,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响。羞得她又坐了回去。
季长赢忍俊不禁,把汤面朝苏百蘅推得更近了点,“是我不好,先用早饭吧,仔细饿坏姐姐了。”
苏百蘅朝她鞋子狠狠踩过去,谁想季长赢反应灵敏,向后一躲,害得苏百蘅没踩着。“好了娘子,赶紧动筷吧。”
两个人总算闹够了,坐下安安静静地吃这顿早饭。
季长赢一个劲儿给她夹,苏百蘅觉得面前的碟子越堆越多,“好了,你自己吃,这么多盘,我一个人的肚子可装不下。”
苏百蘅看着她傻气的模样,又不禁觉得她可爱,语气更温柔了许多,“你别光看我,都没怎么吃东西,再多吃点,等会儿还要练功呢。”
“看美人,也抵得饥饿。”季长赢舀了一勺牛肉面汤,喝了一口。
今日的早膳格外费时间,两个人吃了快有两炷香的时间。
苏百蘅眼见窗外的日光,知道时辰到了,催促着她起身。“赶紧下去吧,别比其他门生晚了。”
季长赢慢悠悠地站起来,朝她伸手,“你抱我一下,我就出去。”
苏百蘅没办法,只得依她。刚靠近了些,就被季长赢打横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你原来这么轻,以后该再多吃点饭。”季长赢抱紧她颠了几下,慢慢把人放下。
“你!”苏百蘅喘着粗气,伸手指着她,眼睛里的怒气更甚,“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季长赢在她伸出的手指上亲了一下,赶紧溜了出去。
她今日格外勤勉,和门生们一同练功,年素商从客房里出来,看见人群中的季长赢,都瞪大了眼睛。
待季长赢独自在旁边休憩的时候,年素商坐到她身旁,“长赢,才一年多不见,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啊?起的这么早,还这么勤快,还是因为当了掌门,觉得不以身作则,不好服众?”
年素商说着说着,就搭上了她的肩膀,一脸憨笑。
季长赢像躲瘟神一样,赶紧打开她的手,“你以后别老是和我勾肩搭背的,容易惹人误会。”
年素商被她突然的“生疏”搞得摸不着头脑,环顾四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谁会误会?这些门生,还有程长老不都是自家人吗?”
“我是说,”季长赢低声提醒她,“我有心上人了,被她看到我们俩这样,容易误会。”
年素商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变为了好奇,她坏笑着歪头,“唉?什么时候的事情?让我猜猜,让我猜猜!”
“是不是那位苏姑娘?”
季长赢对着她噤声,“你小声点!”
“那到底是不是?你可不许瞒我!” 年素商压着嗓子,用气声和她交谈。
“是!我喜欢她。你别对着她胡说,也别和程长老乱说!”季长赢用刀鞘拍了怕她的肩膀,正色道,“她在这里毕竟是客人,很多事情要考虑的就比我更多,你知道分寸的。”
年素商很上道,连连点头,还义正言辞地一拍胸脯,“放心好了,我发小的心上人,我不会给她惹麻烦的。”
“我娘,没有寄来新的密信吗?”年素商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平和的样子,但是昨天夜里,也睡不踏实,母亲的现状如何,她无从得知。
“没有,也许今天会来的。你别太担心了,年掌门行善无数,吉人天相,上天不会让她有事的。”季长赢抽出折扇,给她扇了扇风,“这里热起来了,我们进去说。”
两人进了议事厅,正好迎面撞上了程怀瑾。
“你们俩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们。”程怀瑾拉着二人去了乌金楼。
“这是要去找谁?”年素商一头雾水,在后面紧紧跟着。
“进来就知道了。”程怀瑾走到大门处,侧身让季长赢上前,“掌门请。”
季长赢掏出掌门令,对着门前的玉锁 ,催动内力一点,大门瞬间打开。
“素商,我带你见个熟人。”
季长赢和程怀瑾带着她进了后面的囚室,年素商看着里面闭目的葛思齐,迟疑地回头看向程季二人,“葛长老犯了什么罪,你们竟然把她关起来?”
“这件事以后再说,”程怀瑾清了清嗓子,朝葛思齐开口,“思齐,我有事情问你,你要如实相告。”
葛思齐看着三人,笑不出来,“师姐问便是。”
“你和坞根谷的人来往时,有没有透露过天声门近日的事情?”
葛思齐看着一旁的年素商,结巴的不行,“当...当然没有,四派的事,我一向守口如瓶。”
“我说了,你如实作答,你看着素商,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你当真没有吗?”程怀瑾厉声问道,脸色铁青。
她冰冷的语气连素商都有些惊诧,年素商一直以为程师姑是个好脾气的,对谁都非常容忍,她不知道葛长老到底做下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许是,在酒楼和她们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几句。可这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打听到,也不能说,是我走漏了风声。”葛思齐低头不敢再看程怀瑾,越说越含糊。
“除了这件事,容城的驿站呢?你有没有告诉她们?”程怀瑾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事情,我再蠢再喝得神志不清,也不会说。”
“那我让素商告诉你,”程怀瑾转过头,眼底的怒气还在,“素商,几日前的五味宴,司风门只来了葛思齐,对吗?”
年素商愣怔片刻,点点头,“葛长老说,长赢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她代替掌门前来,还带了两个门生。”
“她当日带的门生,你之前可见过?”程怀瑾继续追问。
“没见过,我当时还问了葛长老,她只说,是新来的门生。”年素商看程怀瑾阴沉着脸,结合葛思齐被关在这里,心里似乎对这几日堇城发生的事,有了头绪。当日的事,的确有蹊跷。
“思齐,我记得你当时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什么时候在路上新收了几个门生?回来了也没见着啊?”程怀瑾说完,伸手扯住她的衣襟。“那两个人是谁?是不是坞根谷的人?”
“是,她们只说,想凑个热闹。我就...”葛思齐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敢说下去了。
“五味宴是四派的家宴,什么时候让外人进得了?你好糊涂啊!”程怀瑾叹了口气,还是没动手。“现在晟逍下落不明,你满意了?”
季长赢听完这些话,眼里的锐利更甚。
“师姑你说什么?是葛长老说出去的?是她害了我娘吗?”年素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思齐虽然和季长赢有嫌隙,但是年素商一直觉得,她总会想明白的。
在她心里,葛思齐就是个有些固执的长辈,从来没想过,她会数典忘祖,吃里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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