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水下起来就没个停歇,小雨缠绵,大雨滂沱,营盘里原本夯实的土路慢慢泡成了烂泥塘。
林惜染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仔细踩在临时铺在泥路上的木板上,小心翼翼地向营区西侧的女工棚舍走去。
营盘空旷了许多,大半将士已开赴前线,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守卫和必要的后勤杂役。
训练场上,稀稀拉拉的士兵趟在泥水里操练着,林惜染看得直摇头,潮病是岭南军营的老大难,这泥泞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一排低矮的棚舍屋檐下,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工正埋头忙碌着,只见她们手指翻飞,正将晒干的芦苇秆子编织成一张张密实的苇席。
她来到房檐下,一眼便看到角落里坐在矮凳上,正低头专注地编着席子的阿娘,她的右手食指上还缠着绷带,看着让人心疼。
这时,阿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触及的一瞬,她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更加用力地压紧手中的芦苇秆。
林惜染眼眶一热,从阿娘的眸中,她看到的是疲惫。
她放慢脚步在廊檐下巡视了一圈,“无意”扫过阿娘脚边编好的席子,回头对着负责此处的管事婆子道:“席子编得不错,平整又密实。”
苇席的用处可太大了,不仅可以铺在发霉的床板上隔绝地面返上的潮气,还可以铺在营中人踩马踏最频繁的几处路口,厚实紧密的苇席能承受的住一定的重量,防止踩上去陷入泥地。
只是这雨水,不仅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林惜染心思不妙,雨势若这般持续不减,山洪爆发是迟早的事,若泥石流涌入营盘,后果将不堪设想。
记得阿爹任扬州通判时,有一年汛期,扬州城外的护城河道水位高得吓人,眼看就要漫过堤岸,水流已从堤岸的漏缝处汩汩渗出,形势岌岌可危。
当时,阿爹站在最危险的前沿,亲自指挥着青壮劳役,用装了泥沙碎石的草袋、麻包,层层垒叠在河堤薄弱处,堵住了缺口,抬高了堤岸。
想到这些,林惜染立马对管事婆子吩咐道:“用芦苇和韧草,编些结实的大草篓子,能装重物的,要快些,越多越好。”
她又叫过来四个壮实女工:“你们去营后头那个堆放废料的场子,把那些碎石子和用剩的粗沙,能运多少运多少过来。”
很快,一堆堆碎石、砂砾、碎砖瓦块被集中到院子里,女工们也迅速编出了一批膝盖高的结实草篓。
林惜染挽起袖子,亲自示范:“像这样,把淤泥中混入三成左右的碎石砂砾,用木棍搅匀实,再将混合物铲入草篓中,然后把这些装好的篓子搬运到辕门处,像砌墙一样,一层层交错着垒成一个堤坝。”
沉重的草篓,需要两个人才能勉强抬起,女工们和临时叫来的几个杂役,两人一组搬运到辕门处。
林惜染指点着如何摆放草篓更稳固,如何交错叠压防止坍塌,沉重的草篓被一层层堆叠起来,渐渐垒成一截厚实的泥坝。
林惜染抬头看看天,但愿日头能从乌云中出来,把这泥坝晒得硬实些。
议事厅内
林惜染向誉王进言:“殿下,岭南汛期,暴雨不停,营盘地势偏低,若骤雨引发山洪或大量积水倒灌,恐酿成大患,妾身愚见……就地取材,防患于未然。”
誉王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最终缓缓点头:“虑事周全,准了,此事由你调度。”
真正干起来才知道,搬运泥石草篓垒坝这个力气活,是现有的人手所完成不了的。
营中本就壮劳力稀缺,之前又被前线抽走了大批负责粮草辎重运输的民夫和辅兵,此刻,她想到了阿爹。
阿爹是否正弯着腰,在齐膝深的药草里拔除着杂草呢?草丛里还潜伏着毒虫蛇蝎,若被这些毒物咬上一口,轻则肿胀溃烂,重则……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必须想个办法把父亲也调进大营来。
不能再等了!
林惜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直奔誉王处理公务的议事厅。
厅内燃着驱湿的炭盆,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气,誉王正俯身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凝神观看,他转过身来,语气还算平和:“穆家娘子冒雨前来,何事?”
林惜染深福一礼:“殿下,妾身冒昧打扰,实为营中垒坝一事。”
誉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讲。”
“回殿下,编席与草篓之事,进展顺利,苇席已陆续铺开,草篓装泥也已开始在辕门处垒砌成坝。”
她微微停顿,观察着誉王的脸色,才继续道,“只是这搬运垒砌的活,极其耗费体力,营中现有杂役与女工,体力有限,实难支撑长久,妾身……斗胆恳请殿下恩典。”
誉王眉峰微挑,示意她说下去。
“可否从营外劳役场,增调些人手?只调些年岁较长、体力尚可的男役即可。一来,调些老役过来,对营外劳役场的影响不大。二来,老役力弱,在营内便于管束,不易生事。如此,两边皆不耽误,也能解营中燃眉之急。”
房内安静下来,林惜染垂着眼帘,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手心不免沁出了汗。
“你所虑周全。”誉王淡淡开口,“准了,调拨人手一事,你与本王亲卫统领接洽即可。”
“谢殿下恩准!” 林惜染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再次深深福礼。
调令很快下达,两天后,一个雨纷纷的清晨,一队约莫二十来人、穿着赭褐色粗麻短褐的老年男役,出现在搬运队伍里,其中就有阿爹的身影。
阿爹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脸颊深陷,颧骨高高凸起,他正吃力地拖拽着沉重的草篓,因为竭尽全身力气而微微发颤,旁边一个面相凶悍的监工还呵斥着他要快些。
林惜染向站在不远处的监工头目使了个眼色。那李头目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踱步过去,对着那监工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监工立刻收敛了凶相,指着林旋和另外一个老役:“你们两个,去那边,往草篓里铲泥!手脚麻利点!”
林旋愣了一下,随即顺从地点点头,默默地走到那边的泥堆边,拿起一把铁铲,开始往草篓里铲泥。
林惜染远远看着,眼眶已湿润,这已是她私下打点工头,能争取到的最轻省的活计了。
能和爹娘在这大营里团聚,虽说隔着身份和距离,但也可以寻机见面了,已是知足。
几日后,誉王亲自巡视垒坝的进度,当他看到辕门内侧那道已初具规模的泥坝,对跟在身后的林惜染道:“穆家娘子此举,解了营中水患之忧,你能处处为大营着想,实属难得。”
林惜染忙垂首答话:“殿下谬赞,妾身惶恐,此法…不过是曾在拙夫书房中,偶然翻阅到一本笔记杂谈,其中有记载古人御水的旧事,妾身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斗胆一试罢了。”
誉王闻言,侧过身,看向林惜染,“穆将军确是能文能武,本王当初看中的正是他不仅指挥作战能力强,又博闻强识,才将他从校尉破格擢拔为岭南大营的将军的。”
誉王顿了顿,感慨道:“未曾想,他的内眷,亦是见识不凡。”
话音未落,侧边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撩开,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这女子约莫十**岁年纪,身段玲珑有致,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胜雪,黛眉弯弯,一双水汪汪的杏眸,顾盼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娇柔。
“殿下,饮盏热茶润润喉吧。” 女子的声音又软又糯。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誉王手边的案几上,眼波极自然地扫过林惜染,带着几分好奇与善意。
誉王端起茶盏,对林惜染道:“这是本王的侍妾,陈氏。” 又对陈嫣温言道:“嫣儿,这位是穆云安将军的太太。”
林惜染立刻福身行礼,“臣妇穆氏见过陈姑娘。”
陈嫣含笑抬手,虚扶了一下,微微屈膝还了半礼,“穆太太快别多礼,常听殿下夸赞穆将军英武,今日见妹妹这般品貌,才知穆将军是个好福气的。”
林惜染心叹:早有耳闻,誉王此次南巡督军,身边只带了一位侍妾,今日得见,这般颜色与温柔解意,确是能将男人的心牢牢勾住,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子都要被陈嫣的温柔融化了。
誉王刚呷了一口茶,院中便有亲兵高声禀报有紧急军情文书送到。誉王眉头一皱,起身欲走。
几乎是同时,陈嫣转身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织锦披风,上前为誉王披在肩上,一边为他系着领口的系带,一边柔声叮嘱着:“雨虽歇了,外头风还带着潮气……殿下议事莫要太劳神,早些回来歇息吧。”
林惜染在一旁静静瞧着,心中暗自称奇:原来伺候夫君,竟能伺候到如此无微不至、柔情蜜意的地步?这份水磨般的、融进骨子里的温柔功夫,简直是把男人的身心都熨帖得舒舒服服的。
誉王匆匆离去后,陈嫣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偌大的房内,只剩下她与林惜染。
陈嫣走到屋角一张紫檀木琴案旁坐下,纤纤玉指划过琴弦,带出一串清越音符。
她抬眼看向林惜染,杏眼含笑,“穆太太方才站了许久,想必乏了,不如坐下听一曲?”
林惜染依言在琴案不远处的绣墩上坐下,“陈姑娘所弹奏的琴音,真是绝妙。”
陈嫣微微一笑,拨动琴弦,琴声空灵澄澈,如流水淙淙。
一曲终了,陈嫣指尖按在微颤的琴弦上,止住余韵,目光投向林惜染,“穆太太方才听琴时,眉宇间似有轻愁?可是在忧心穆将军?”
林惜染轻轻叹了口气,“让陈娘子见笑了,刀兵之事,凶险难料,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只盼着前方一切顺利,将士们都能平安归来。”
陈嫣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琴弦,“在这军营里能说得上几句体己话的,屈指可数,穆太太闲暇时不妨常来坐坐,听听琴,说说话,也好打发这漫长时光。”
两个出身、性情、境遇截然不同的女子,在这远离京都繁华、被战云和雨季笼罩的岭南军营里,因缘际会地坐在了一处。
闲聊了几句岭南湿热的天气和京中风物的对比,陈嫣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起来,穆太太为何甘愿随军来此苦地?莫非……是为了……”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林惜染的小腹上,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林惜染的脸颊适时地泛起红晕,带着几分新妇的羞赧,垂下眼帘,“实不相瞒,婆母年事渐高,在乡间日夜悬心,夫君他戍守南疆,生死难料,妾身想着若能早日……早日为穆家添丁进口、延续香火,这才甘愿随军的。”
林惜染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是心虚呀,这怀孕的由头,是她必须牢牢依附于穆云安之妻这个身份、得以名正言顺留在岭南、靠近至亲的唯一护身符和通行证。
陈嫣听罢,极其赞同的点点头,“说得在理儿,子嗣才是咱们女子安身立命之本。”
她倾身向前,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不瞒妹妹,我此番硬求着殿下带我来,也是存了这份心思。”
“你想呀,在王府里头,上有正妃娘娘,下有两位侧妃娘娘,还有得脸的姨娘,论恩宠眷顾,子嗣之事……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侍妾头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亮起,“可如今出来了,殿下身边只我一人,这机会我还能不把握住?太太可有什么……怀子的秘宝能指点一二?”
林惜染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自己偷喝着避子汤药,至今腹中空空,哪里有什么经验可传授?
“陈姑娘……我……” 她不知要如何应答,这方面,她自己都懵懵懂懂,如何能教的了别人?
陈嫣看她羞窘的模样,捂嘴轻笑,起身坐到林惜染身边,侧过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不经意地触碰撩拨起……会助孕……事后……”
陈嫣吐出的字眼和描述,大胆露骨得远超林惜染的想象。
林惜染只觉得耳朵痒得厉害,一股热流从耳根直冲头顶,脸颊火烧火燎,她想说懂了,快别说了,却又羞臊得开不了口。
天哪!这美人瞧着温婉清纯,怎会懂得这么多……羞死人的房中秘术?
陈嫣稍稍退开一点,轻笑道:“妹妹莫羞,我说的这些虽有些上不得台面,可你不知,在王府深宅里头,不管是王妃、侧妃、各房的姨娘,甚至小丫头们,为了能怀上子嗣站稳脚跟,私下里用的哪些手段啊!”
陈嫣坐直了身子,“讲出来只怕污了耳朵,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
“咱们女子,没个孩子傍身,色衰则爱弛,将来靠谁去?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能有个依靠,有些事该学就得学,该用就得用,你说是不?”
林惜染立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嫣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琴音,“殿下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在我这儿时,我便给他抚琴解解闷,跳支舒缓的舞,烹一盏清茶,说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的闲话。其余的烦心话或是抱怨,我则一句不提。”
林惜染感叹道:“这话虽说得轻松,可真做起来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陈嫣冲林惜染促狭一笑,“实在做不出来,就演出来呗!殿下在外累了一天,回来只想松快松快,怎会耐烦听我再诉苦抱怨,平添烦恼?我就是要让殿下感受到,在我身边,是自在舒坦的,里头那点烦啊累啊,在我这儿不知不觉就化开了,他自然就愿意多来我这。”
哪个女子真能永远做那朵不凋零的解语花?不过是将满腹的委屈、算计、不甘,都死死压在那张温柔可人的面皮之下,用尽心思去迎合、去表演罢了。
陈嫣的这份“懂事”和“无争”,这份对男人心理的精准把握和迎合,演得比她这个带着目的嫁入穆家的“罪臣之女”还要娴熟自然。
林惜染心念:陈嫣传授的这些生存智慧却不适合她,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怀孕”,更不是让穆云安依赖她、离不开她。家人的安危,父亲的冤案能否昭雪,兄长能否平安,才是她日夜牵挂的,而对穆云安的那份复杂的情愫中,“怀孕”更像是一道她必须完成的任务,是她维系这段关系、立足于岭南的砝码。
“穆太太平日可有什么爱好消遣?”陈嫣的声音将林惜染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林惜染顺着话头答道:“闲来无事时,喜欢裁剪缝补、刺绣什么的。”说着她比划着身上,“这套衣裳就是我亲手裁剪缝制的。”
“哎呀!”陈嫣眼睛一亮,“我就说呢,方才就瞧着你这身衣裳格外清新别致,裁剪合体利落,将好身段衬得恰到好处,绣花精美独特,原来是你自己的巧手呀,这手艺,啧啧,我看哪怕是王府里的针线房也比不上呢。”
次日,陈嫣便带着她的贴身侍女,抱着几匹上好的料子,笑吟吟地来找林惜染了,“瞧这些料子,放在箱子里也是白放着,今日前来,想劳烦太太金手,帮我裁几身衣裳可好?”
林惜染轻轻抚过那光滑的缎面,这些料子,每一匹都价值不菲,足见陈嫣的受宠程度,也足见她对自己手艺的期待。
陈嫣凑近林惜染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兴奋:“我想做几身适应不同场合的,有见客时穿的,端庄些的,还有……”
她脸颊飞红,声音更低了,“只在寝室里穿的那种……特别一点的,穿给殿下看的。”她轻轻晃了晃林惜染的手,“妹妹定懂得吧?”
林惜染看着陈嫣迫切的眼神,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可以接近陈嫣、建立信任,获取消息的绝佳机会。
在这消息闭塞的军营里,誉王身边最亲近的陈嫣,是唯一可能接触到前线军情动向的。
林惜染微笑着应承下来:“陈姑娘信得过,是妾身的荣幸。” 说着拿出来软尺。
陈嫣见林惜染应下,开心地转了个圈,她伸展开手臂:“我这身量尺寸,该从何量起?”
林惜染仔细地量起来,一边记录尺寸,一边赞道:“陈姑娘身姿窈窕,增一分则腴,减一分则瘦。”
陈嫣被夸得心花怒放,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那衣服样式心中可有成算了?”
林惜染拿出炭笔,在宣纸上勾画起衣裳草图来:一件是见客穿的对襟长褙子,配百迭裙,端庄中透出几分清雅;另一件是内室中穿的襦裙,肩带极细,胸口开得略低,裙身轻薄飘逸,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陈嫣看得眼睛亮起来,“妹妹真是妙手!尤其是这里,还有这里,殿下定会……”
“不知何时能做好?需要什么针线辅料,尽管让红霞去寻。”陈嫣急切地问。
“这些料子好,需得仔细做。”林惜染掐着手指头估算着,“针脚要细密,慢工出细活,约莫得十天半月的。”
“我懂我懂,妹妹慢慢做,仔细些才好。”陈嫣满口答应,她转身从侍女捧着的荷包里取出一锭约莫五两的银子,不容分说地塞到林惜染手中,“一点心意,莫要推辞,只当是辛苦钱。”
林惜染推脱了几次,没有推拖得掉,便收下了银子,诚恳地对陈嫣道:“陈姑娘抬爱了,工期稍长了些,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前线局势紧张,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平安归来,我这心里乱糟糟的,总安不下心来……”
陈嫣拍了拍林惜染的手背,安抚道:“妹妹且宽心,穆将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别乱想了……给你透露一个消息罢,昨夜殿下看军报,眉头舒展了不少,还多用了半碗粥呢。”
林惜染紧紧握住陈嫣的手,眼中含泪,“真的吗?多谢陈姑娘告知了,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落下一点儿了。”
这份感激,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演,连林惜染自己也分辨不清。
她是真心担忧着穆云安的生死,挂念着乐安公主的处境,更悬心着阿兄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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