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惊吓

许韵飞不留丝毫颜面,“这回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草草解决了早饭便抓着陈贤的袖子,将人遣回戏园。

路上,陈贤见许韵飞一人,那美妻守在家中,没法儿给许韵飞撑腰,脑中又起了歹毒,准备将人推入河中,然那股刺痛又席卷全身,使他寸步难行,满头大汗。

许韵飞纳闷儿,以为陈贤故意装作难受模样,乞求他原谅,道:“你这般做戏,我也不会心软。”

陈贤心中叫苦不迭,道:“你那美妻是个怪人!”

话未出口,舌尖似被雷击,麻木涩口,一字吐不出,念不清,他恐惧,回头四处张望,生怕那美妻就在附近盯着他。

许韵飞见他神情衰弱,和痴人无样,道:“你哪儿有不适?”

陈贤又道:“并无大碍。”

这回话说出口了,他才安心,见许韵飞奇怪的眼神,他打哈哈笑道:“是我昨夜一宿未睡,适才见笑了。”

许韵飞不再理他,很快把人送回去,把陈贤的作为宣扬一番给他的师兄弟们。

陈贤躲进屋内,心生怨恨,用毒辣的眼神透过窗纸偷看。

许韵飞和师兄弟们打成一片,舌灿莲花,将他的罪状告之。

陈贤在师兄弟中排行老五,上看不起师兄们整日磨炼吃苦,下欺师弟奴役做苦差,偏偏师伯喜欢他油嘴滑舌,在师父面前替他美言,他才得以潇洒,接触的人颇多,便在师兄弟面前展露威严。

实际上,他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个横行霸道的懒人,这回逮住他的把柄,怎可轻易放过。

陈贤想解释,可关于昨夜一事,和那美妻有关的话语,死活道不出口。

他这才明白,是那美妻的术法还在作祟,他不能伤许韵飞一根毫毛,也不能做解释,于是只能生生受下恶果。

许韵飞告辞了戏园,去集市上看了几棵木材,与人扯皮,愣是将那店铺伙计折磨得口干舌燥,泡了一大壶茶,通一声放在大桌上,给许韵飞和自己各倒两大碗畅饮。

许韵飞也是不客气,咕咚咽肚,砸吧嘴:“你我都是熟人了,你也知,那婶婶眼光挑剔,我不得已才选下三棵木材。平日我都是一棵两颗的买,今这么一笔生意,老姜,不得打个友价。”

老姜拍桌:“嘿,你想的倒是美,你自个儿算算,你在我这儿处比别家的便宜多少,你若嫌贵,我还不买呢!”

“哪有的事,老姜,我前些日头关了傀儡铺子,把本钱都当了,现今有一桩木工生意,便是难得,再说靠着这手艺吃饭,总得积累些声誉。”

说到这处,老姜放下手中茶杯,偏头查看四周,神秘兮兮把头伸向许韵飞面前,问道:“你跟我说说,是遇什么事了么,这么好的手艺说弃了就弃了,我是想不通。“

许韵飞忍不住打趣:“这么关心我,不如把木钱降降。”他总不能告诉老姜,因为造许清卓把老本挥霍完了。

下扬这繁华地方,志怪妖精传说是不少,可都是口头相传,听个乐呵,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可坏就坏在清卓心智未满,诸多事情不解其意,像昨夜那一幕,陈贤的爪子都快摸上清卓面上了,清卓还呆愣在原地,不知反抗。

后来也是见到他和陈贤混打,才知性质恶劣,帮忙把陈贤制止住,若是他当时没有清醒那一阵,又是何种局面,许韵飞下意识沉思,却被老姜当做默认,不禁缓了神色。

“你若有难处,大可与我直说,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我真当你和传言中的一样,为了妻室舍弃生意……”

老姜语气温和下来,给他重倒了杯茶:“话说你呀,什么时候娶的妻,也不请我吃喜酒,怎么?怕我笑话你不成?”

许韵飞回神,被老姜问的一愣一愣,这又是什么话,定是那几个姑娘大嘴给旁人说了去,不免失笑,扶额苦叹:

“瞧你说的,我家娘子怕生,不喜烦扰,喜清闲,这才没办酒席。”

老姜道:“这怎行?就算你家娘子再喜清闲,可心中也并非不在意婚事,你这般敷衍了事,连个形式都没有,让你娘子该如何想?人家亲戚怎么想?”

这一连串问下来,许韵飞脑袋直懵,他只不过随口掐个谎话,一下缺漏这些,忙道:“还是老姜你考虑的周到,只是娘子孤身一人,十分依赖于我,我定当攒钱好生补偿她。”

“对嘛,人家既是孤女,更要好好对待,罢了,今日我就随你的意,白送你二颗木材,日后苟富贵,莫相忘。”

许韵飞道:“不成,不成,我不白收。”

老姜笑道:“就当随礼了,度过难关了再来找我,我可不会再便宜你了。”

得,八成是误会了,许韵飞解释不清,心道:“只怕老姜你等不到我富贵那一天,不过我这人不白拿他人东西,定补偿给你。”便拱手:“老姜,多谢!”

老姜挥手,亲自将招呼来一辆四**车,两头壮牛,把许韵飞送上车。

大车慢悠悠驶回家,许韵飞坐在木材上,屁股颠簸得厉害,好不容易回去,把车和牛拴在粗竹上,再用麻绳系好。

许清卓迈着轻缓的步子,靠近来,见那四脚大物,眼中新奇。

许韵飞见他和牛四目相对,忍不住笑:“这牲口叫牛,后面放木材的东西叫车。”

许清卓颔首,转而去摸三棵木材,觉得十分熟悉,想来他和木材本是同源,不免亲切。

“喏,你上牛背上来,教你体验一回骑牛的乐趣。”

许韵飞想起初到下扬那段日子,和木匠师傅上山砍柴,给农户送犁,师娘早在家煮一大锅白饭,立在山坡上就可以看见缕缕的炊烟。

师傅让他放牛骑牛,朝绿油油的田埂上一躺就是半天,别提多惬意,他嘴角噙着笑,让许清卓也试一试。

他把绳子解开,清卓步履轻盈,霎时踩上牛背,立得绷直,如长在牛背上的一根旗杆。

许韵飞:“……嘶,你觉得对吗?”

许清卓点头,他觉得很对,牛背上脏脏的,他不想坐上去。

许韵飞见他的眼神在牛背上徘徊好些时间,恍然明了,无奈只得转身进屋拿了块儿干净垫子给许清卓,许清卓才情愿骑牛。

“怎么样?好玩吗?”

许清卓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道:“好。”

“什么叫好,要说好不好玩。”

许韵飞到现在,唯一遗憾的是清卓改不掉惜字如金的习惯,他整日话长话短,在清卓耳边嚷嚷,无非是想引导清卓多言,免得太不像人,日后露馅。

“唉,你若是能将书中那些谈吐记住也行,和人打交道时,莫漏怯就好。”许韵飞像是给许清卓说,又像是喃喃自语。

许清卓若有所思,从牛背上下来,掠过许韵飞,径直进屋。

动作突然,许韵飞弄不清状况,心忧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紧了,也是,他只凭一张嘴说教就行,怎么能理会傀儡的想法是什么呢。

如果他凭空被造出来,跟着奇怪的人,还被迫使当成女子,不能出门,也不能违命令,大概会觉得傀儡生涯无望吧。

他却不知,许清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幻化为幼童或是妇人、鳏夫,拦住过往路人搭话,努力捋直了舌头,费劲才能说出两句完整话。

余下春季,许韵飞潜心投入到木工上去,许清卓整日见他手起刀落,砍在木头上,满地的木屑、木渣、胆战心惊,画面惊悚,却装作镇定,面不改色。

好奇心驱使他每隔一段时间偷看一次,亲眼目睹了一张八木桌诞生,看许韵飞的目光从费解变为崇拜。

他坐在八木桌面前,想着自己的由来,一定比这张桌子更为繁琐,他从铜镜看见自己的面庞,简直天生是个凡人,和许韵飞一样的人。

许韵飞忙着把桌子送给婶婶,将剩下的木墩收集起来,无聊时,他会雕刻许多小玩意儿摆弄,架子上就摆了十几个蚂蚱昆虫。

这天他盘腿在椅子上雕一只小兔,许清卓别着手,坐在他不远的地儿观察。

许韵飞招呼他过来,“喜欢就拿去吧。”说罢将身边的木雕一骨碌全给许清卓塞到怀中,许清卓双眸微怔,小兔、小狗、小人都是他的。

许韵飞见他还有一只手背着,道:“怎么了?”

许清卓摇头,正欲退缩,许韵飞蹙眉,把人转个身,抓起那只胳膊一瞧,吓得差点晕厥,只见本该如白玉一般的胳膊烧出了个大洞,从指尖到小臂,全是焦炭一样的黑色,还有几道明显的划痕。

“许清卓!你不想活了!”许韵飞崩溃大叫,拽着人坐在床上,神经紧绷。

许清卓歪着头,看着许韵飞健全的胳膊,白皙透粉,青筋微微凸起,右手覆上去摸了把,软弹温热,不似他一般的冰冷。

许韵飞本就恼火,把许清卓的手拍掉:“我的祖宗,你以为你和人一样么!你身上每一块构造都是我倾家荡产换来的,经不起折腾,你可消停会儿吧!”

话毕,翻箱倒柜把以前的东西又找出来,一件件摆好,把许清卓的左手臂卸下来,重新补料,组合。

专门的银丝用完了,急的团团转,托人去别处儿购材,眼前只能将就用普通丝线代替,忙活五六天,可算把手臂修好,看着和右臂如出一辙才肯歇息。

许清卓这回惹了主人心烦,察觉气氛低压,干活非常自觉,往往许韵飞未注意,一切就打理好了,他一想到许清卓那只右手,心中顿时波涛汹涌,立马拦住许清卓:“我不怪你,你好好看书成么。”

许清卓说不上的感觉,他只是想给许韵飞分担些活,上次也是,他学着给韵飞雕木人,木人飞进火堆,他伸手去捡,却忘了自己也是木人,左臂一下点燃,最后竟给许韵飞闯了麻烦。

“对不住,相公。”

许清卓呆住,“我……。”

等等,不对,他居然能一口气说了五个字,许韵飞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相公。”

“停停停,你先止住,只有我们二人就不必这样称呼了。”

许清卓道:“好。”

看似他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心中波涛暗涌,他总觉得,许清卓是故意逗他这样说的,斜睨过去,对方一脸茫然,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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