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桃1

阿桃双手搭在阿苔的肩上,声音颤抖:“对..对..是..大黄是女巫阿姨的狗狗,你还能记得更多吗?”

阿苔神色还是呆呆的,她摇摇头:“妈妈我不知道,我头晕,我想睡觉。”

阿桃不想就此“放过”女儿,但见面前人突然疲倦的脸色,她生怕自己的询问会让女儿又失去记忆,慌乱站起身把人推进了卧室里。

阿苔躺在被窝里,看着妈妈不断变换的神色,轻声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此时阿苔在她母亲的眼里,俨然成为了一个易碎的花瓶。

女人笑笑,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你快睡吧,妈妈还有事呢,你先睡。”话毕,赶紧给女儿掖掖被子,转身离开。

女巫虽然也很惊讶,但是表现得并没有阿桃那么惊慌。她神色平静道:“阿苔这是,能保存记忆了?”

阿桃深呼吸几下,才道:“大概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看她明天醒来之后怎么说吧。”

“要是真能恢复记忆也好,心智还是在小时候也好,阿苔只要..只要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阿桃说到后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十几年过去了,她对阿苔的期望从来不曾更改,只要她的孩子这辈子都可以健健康康的,记忆是否能够保存、心智是否能够成熟都不要紧,她的阿苔一直开开心心的就好。

猎人给二人倒了茶:“那今天,就庆贺阿苔可能恢复记忆。”

饭后,阿桃也不再管剩余的家务,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期望太阳的到来。

等太阳出来,阿苔就会醒了,她会记起以前的事情吗?很可能会吧?然后好阿苔就缩在她的怀里,甜甜地叫着妈妈,跟她撒欢,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伤痛之神,我们阿苔已经很苦了,还请不要再跟我们开玩笑了。

阿桃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毫无一点睡意。

倒看天色,太阳就像从两山之间滑出来的鲜红的番茄。咬上一口,汁液随意涂抹在白云上。

阿桃没敌过困意,睡着了,但很早就醒了。见女儿还在睡觉,她轻声起身,去厨房做肉馅饼。这是女巫前几天和阿苔斗嘴的时候说要吃的,阿桃迷迷糊糊要睁开眼睛时才想起来。

也不是所有的活都要阿桃来干,她和其他两个人一早就分好工——她专门负责做饭、种菜,女巫则每天洗衣服、拖地扫地,而猎人包揽所有粗活。

阿苔就像块砖,哪里要帮忙就跑到哪里搭把手。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的生活着,特别是阿苔开始恢复记忆之后,日子就变得更好了。

当阿苔坐在饭桌前,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肉馅饼一边说着以前村子里的村民名字时,她的妈妈激动得马上要哭出来。

阿桃当下就决定中午要杀只鸡,要给宝贝女儿好好补一补脑,下午再去趟集市,买点孩子爱吃的爱喝的。

她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妈妈了。没有一个母亲在看到孩子有进步的时候会不开心的。

女巫瞅着旁边朋友一脸惊喜得要哭的表情,撇撇嘴:“好了好了,阿苔你不用再回忆了,你看看你妈妈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当上大官了。”说着,她眼疾手快地把最后一个肉馅饼塞到嘴里。

阿苔擦擦嘴角的碎屑,站起身走到妈妈旁边,语气乖巧:“妈妈不要哭,妈妈抱抱。”

阿苔回忆到这的时候,笑得很恬静。她右手撑着下巴,看着我:“我很爱我的妈妈。”

我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阿苔道:“我只恢复了两年的记忆,再往前我就又糊里糊涂说不出更多了,那年我刚十五岁,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比一天更好地过下去。”

面前的人没有直接说出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喝喝看,我妈妈很爱喝这个茶。”

只一口,我就被苦得皱紧五官,正想吐掉却被阿苔拦下:“不准吐。”无奈我只好咽下,难以置信这世界居然会有这么难喝的茶,想不通这个叫阿桃的...姐姐?阿姨?奶奶?太奶?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茶,我爷爷喝的茶都没这么苦。

阿苔好像是故意要拿这个茶来整蛊人,见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笑得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好笑。怎么样,苦不苦?”

我往嘴里塞了颗糖,点点头。“阿桃..阿桃姐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么苦的茶?”

阿苔惊道:“你干什么吃糖?不准吃糖,现在你得再喝一口茶!”

我不明白阿苔让我这么做的用意,但是见她一副要冒火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和她故事里的女巫有几分相似,我也不敢和她掰扯,索性就又喝了一口。

这一口,我喝得很快,而且还是一大口,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可能有赌气的成分,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

我没再往嘴里塞糖,茶的苦涩让我想起了前面吃的“黑糊糊”,母女俩都很擅长毒害别人啊。

我脸色又是一变,脸上多了好几道褶子,我刚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嘴里的苦涩没了,被甜代替。这不是糖果的甜腻,而是茶带来的。

阿苔点点头:“品出来了?”

我见她点头,自己也愣愣地点头:“变甜了。”

阿桃就和茶一样。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她往上数有四个姐姐,往下数有一个妹妹和最小的弟弟。

她裹挟着无数的希望诞生,但当一众人看向她的□□,她身上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大姐二姐没书读,给家里干活干到十六岁,就以六块和六块五的价格卖到了别家做媳妇。大姐没个正经名字,家里的人都喊她大丫——村里占八成的女孩都叫这个名字。她自从去了别人家,肚子就没有小过。

阿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大姐,其实也不能算是见到本人,而是见到一卷灰扑扑乱糟糟的草席裹着一具尸体,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土里。

姐夫在一旁使劲跺脚,如同倒垃圾的时候不慎把垃圾油汁溅在了自己的布鞋上。

那时阿桃正放学回来,心里开心得紧,毕竟家里就她和小弟能上学,想到这,她感觉身上都暗暗增了傲气。她一开始不知道埋的是她姐,小卖部的王叔见了她,枯糙的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知道吗?这是辛家的儿媳妇,你的大姐,有印象吗?见过吗?”

阿桃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推开贴在胸脯上的手:“我要回家了。”

王叔一把拉住女孩,两只手搭在人细瘦的肩膀上,嘴巴紧紧贴在耳朵上吹热气:“别走这么快啊,你不见见你姐么?我抱你去看好么?”

阿桃突然尖叫,大声喊着王婶。王叔被这一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那个叫王婶的转头见自家老公搂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赶紧跑过来揪住王叔的耳朵。

“王建国——你他妈要死啊——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你对着小姑娘动手动脚干什么!!”王婶叫得很大声,周围围观尸体的村民都转过头来看夫妻吵架。

王建国是全村最窝囊的男人,跟谁都不敢吵架打架,但是再窝囊的人,都能找到比自己更窝囊的人来欺负。所以他很热衷于对小孩下手。

上下其手。

谁都说,虎毒不食子。卖豆腐的老方曾经这么评价王建国的事迹:“王建国不是老虎,也不毒,就是色,只要是个孩子就下手,他不是还搞死了自己儿子吗哈哈哈哈,还不让人传,不让传有什么用?就他这么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软蛋玩意,管的了谁啊。把儿子都搞死了,哈哈哈哈哈,活该他老婆把他的蛋一脚踹坏了哈哈哈哈。”

老方笑得很大声,王建国正好过来买豆腐,听了这话脖子脸子一红,红透了,但也不敢说个不字。他就是个窝囊玩意,谁都打不过。当时老婆也是要和他离婚的。

“老娘就是再找不到男人,也不要跟你这个畜牲过了,老娘拼死拼活给你王家生个儿子,你这个畜牲,你是要老娘生一个你搞一个是吧!!”

王建国他爸叫王兴盛,王兴盛也是个窝囊废,而且比他儿子说出去更让人笑话。因为他怕老婆,老婆让他往东,西他就一眼都不会看,直往东走。

父子俩就这样天天被村子里的人耻笑,不过好歹还是把日子过下去了。

王婶闹离婚,王兴盛老婆自知理亏也没管,而且这个看着就讨人嫌的媳妇离了也好,离了婚的女人还有哪个男的要?

王兴盛却是苦口婆心劝了一遍又一遍——王建国爱搞小孩这件事情,原本没几个人知道的,但是他搞完儿子之后,发现儿子不喘气了,吓得他拔腿就跑,裤子都没来得及穿,王婶刚从外面回来就见王建国光着下身跑走,心里隐隐就有了个想法。

而当儿子的尸体摆在她面前时,王婶擦擦脸上的眼泪,一句话没说,拿衣服把儿子的尸体裹住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王建国一晚上没回来,王婶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天一亮,跟谁都没打招呼,挑着扁担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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