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安vs金陵(0.9)

待到周围宾客的划拳声、谈笑声,混着醇厚的酱肉香飘满整栋酒楼时,萧霁岚忽然站起身,冲沈凌川扬了扬下巴:“沈小公子,该轮到我了。”

说罢,他提起佩剑便往西侧戏台奔去。这西侧戏台原是供宾客随意登台的,不少世家公子爱来此弹琴舞剑,比起另外三处,气氛总要雅致几分。沈凌川在席上坐得无趣,便也起身,缓步跟了过去。

帷幕后,萧霁岚扫了眼身旁的演出者——果然,个个都穿着“云裳容”的锦袍,腰间玉佩上刻着“陆”“容”“仇”等府邸印记。正打量着,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你好,是新来的新秀?”

萧霁岚下意识缩了缩肩,猛地回头,见是两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新秀?”他皱着眉,满脸诧异。

“一看就是头回来。”身着银红锦袍的少年率先开口:

“这酒楼跟别处不同,每场宴会的主办方都备着本记事簿,你把名字写上,按演出次数能领银两呢。”

说着,二人便引着萧霁岚往主办方的雅间去。推开门,果然见桌上摊着本厚簿子,前几行的演出次数早已划得满满当当。“喏,这是我——仇亦安,旁边这个是容雪尘。”银红锦袍的少年指着簿子上挨在一起的名字笑道。

萧霁岚心里嘀咕,“容”估计就是临安荣府了,可“仇”姓……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仇亦安便解释道:“他是临安容府四公子,我是他弟弟。”

“嗯?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

一旁沉默的容雪尘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淡漠。

仇亦安脸上闪过丝尴尬,随即又堆起笑:“其实是我们父亲是结义兄弟,但我们从小便像亲兄弟般长大。”

萧霁岚瞥了眼不远处的沈凌川,他依旧穿着常穿的黛紫色锦袍,衬得人愈发高贵矜持,但是嘴角噙着丝浅淡的笑。他又想起容府的人似乎都爱摆着张冰山脸,不好接近,就像眼前这容雪尘,还有从前见过的容雪斩,那张脸冷得像结了霜。

登记完名字,三人一同往戏台去。

萧霁岚从容走上台,台下立刻响起几声少女的轻呼,不少深闺小姐的目光都黏在了他脸上。他熟练地勾起唇角,弧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凉薄,也不会过分殷勤。就这一个小动作,烛火下堆着的钱又厚了些。

长剑“铮”地出鞘,少年纵身腾起,衣摆被窗外晚风掀得老高,紫色剑穗随着缭乱的剑招转成一道弧光。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他却像早已习惯,只轻轻眨了眨眼——这样的酒楼,他前前后后已去过好几家了。

收剑回鞘时,他又扯出个带着感激的笑,额前碎发自然垂落,随手将赏银拢进怀里,转身下了台。

这酒楼的气氛总像烧得正旺的火,来的多是各家的二公子、三小姐——既不用像嫡长兄那样日夜苦练本领,也没有管家理事的担子,这里正好成了他们发泄平日压抑的去处,把没处花的闲钱,都撒在了这戏台之上。

等到最后一曲终了,夜色已沉得如墨,宾客们却不急着散,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萧霁岚、沈凌川与仇亦安、容雪尘凑了一桌,他低头专心数着怀里的银钱,另外三人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忽然,萧霁岚抬头,随口问道:“说起来,咱们这年纪,普通人家早该成家生子了,你们可有婚配?”

“我……我……”仇亦安支支吾吾,眼神不自觉飘向身旁的容雪尘。

“冒昧说一句,他是我已定下的情人。”容雪尘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凌川:“?”

萧霁岚:“!”

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银钱撒了——原来方才否认兄弟关系,竟是这个意思!

“若是你们介意,我们这就走。”仇亦安紧张地盯着二人,指尖轻轻攥着衣角。

萧霁岚回过神,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稀罕的,我在书里早就见过。”

沈凌川也丢出一句祝福话:

“愿长长久久。”

这话让萧霁岚愣了愣——他可是偷偷看过不少**才知道这些的,沈凌川怎么会不介意同性?难不成,他平日里也偷偷看那些书?

他正坐在那儿兀自臆想,忽闻一声大喊穿透喧嚣:“长安府五公子今儿兴致正好,酒馆的住宿费全包!”

紧接着,满室的恭维便如潮水般涌来:

“真是圣人。”

“五公子这般气度,不愧是青年才俊!”

……

原本萧霁岚与沈凌川便打算在此过夜,此番竟撞上这么个“散财童子”,二人遂迈步走向前台。

“两间。”萧霁岚话音刚落,沈凌川已轻轻按下去他比着“二”的手指,轻声道:

“还是别太为难那位五公子了,若把房间都选走,旁人没了住处,反倒让他失了面子。一间便好。”

萧霁岚一怔,随即附和:“对,要一间,两张床,多谢了。”

此时的店小二正被乌泱泱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手里攥着住户登记册,含含糊糊应着:

“嗯嗯好,一间……”

拿到钥匙,二人拨开摩肩接踵的人流,拾级往二楼去。

“嗤啦——”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劣质香料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萧霁岚将佩剑往墙角一扔,当即以一个舒展至极的姿势躺倒在床上,漫声道:“我这儿已经赚够了,明日赶去凛舟会,拿到地图后,你便启程去长安府。”

沈凌川的眉峰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两下。

“嗯?”床上的人抬眉,看向他。

“怎么只有一张床?”沈凌川的目光落在床侧,那里摆着的分明是一张小巧的长桌,哪里有第二张床的影子。

“啊?”

萧霁岚这才惊觉不对,猛地坐起身,看着那长桌愣了愣,慌忙道:

“我这就去找店小二换一间。”

“罢了,此刻想来早已没有空房了。”沈凌川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长夜未央,窗外的冷风卷着寒气,绕过沈凌川银白色的衣领,细细挠着他的脖颈。他微蹙眉头,侧眸看向已躺下的萧霁岚,轻声问:

“你睡觉……老实吗?”

“我哪知道?”萧霁岚的回答带着几分生硬的呛声。

“……”

“行,若你夜里敢乱翻乱滚,我便直接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沈凌川似笑非笑地躺了下来,与身侧的人默契地陷入沉默。直到余光瞥见萧霁岚缓缓阖上双眼,他才悄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慢慢酝酿睡意。

烛影摇曳,夜色正浓,疏星垂落在窗棂之外,映得屋内光影斑驳。

迷迷糊糊间,萧霁岚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清瘦如鹤的身影——那是他已故半年的昔人,萧无央。他心头一紧,快步朝那身影跑去,可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触及。突然,那身影猛地转身……

不对!

纵然气质有九分相似,可那张脸,却全然不同!

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淬满敌意的眸子,冰冷得令人心悸。下一秒,那人似要举兵器攻来,萧霁岚心头一慌,下意识便去抽腰间的锁魂链。

……

“嘶——”

沈凌川忽觉胸口一紧,一只手竟直直抓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便见萧霁岚仍闭着眼,睡颜恬静,可那只作乱的手,正隔着锦袍在他胸口……

乱摸?!

沈小主公的怒意瞬间窜上头顶,想也没想,一手便切在了萧霁岚的手腕上。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发烫,慌忙收回了手。

而梦境中的萧霁岚,只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的兵器狠狠击中,吃痛之下立刻抽回,反手换了昔日偶尔练习的左手,紧紧攥住了锁魂链,准备反击。

沈凌川刚闭眼没片刻,一道冰凉的触感忽然贴上他的脖颈,顺着衣领缓缓往下滑去,带着几分无意识的轻蹭。

他的脑子瞬间像是被炸开一般,嗡嗡作响。

刚要抬手狠狠推开身侧的人,脑海中却骤然响起警钟,不知为何,那只抬起的手竟鬼使神差地慢慢放了下去。

他咬了咬牙,索性猛地翻身,背对着萧霁岚,试图避开那作乱的手。

可梦境中的萧霁岚,只当是对面的杀意弱了几分,当即--

乘胜追击!?

下一秒,沈凌川便觉发间一痛,一根发丝竟被硬生生扯断。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忍了又忍,终是转过身,双手一探,牢牢锁住萧霁岚的手腕,猛地将其按在头顶。同时,双脚一勾,紧紧缠住了对方的脚腕,以一个极其暧昧又霸道的姿势,将人牢牢困在身下。

感受到身侧的人终于不再动弹,萧霁岚的梦境似也随之落幕。可沈凌川却再也没了半分睡意,便他睁着眼,直到天明。

破晓的微光与萧霁岚骤然放大的瞳孔,一同撞进沈凌川的眼底。

“……”

“……”

沉默里,尴尬的气息像晨雾般悄悄弥漫开来。

“呃,我虽不知你为何会以这般姿势与我同眠,但昨夜我睡着时,大抵是冒犯到你了吧?”萧霁岚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沈凌川面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无语”二字。

“走,先去驿站取封落寒的信,我来金陵前,她特意跟我说过。”

“好。”

萧霁岚此刻只想逃,逃离这满室暧昧的氛围,逃离此刻的窘迫。

二人翻身上马,晨风吹拂着衣袂,一路无言,径直往驿站去了。

驿站的案上,落寒的信一眼便能瞧见,信封一角依旧别着株忘忧客,花瓣凝着晨露,透着鲜活的灵气,瞧着竟像是刚摘下不久的模样。

“这丫头,又偷摘我种的忘忧客!”萧霁岚低低骂了一声。

“你喜欢种花?”沈凌川侧过头,目光落在他指尖的花枝上。

“或许吧。从前不忙的时候,便种些花打发时间,只是落寒,反倒比我更上心这些花草。”

说着,他取下那株忘忧客,小心翼翼展开信纸——纸上还带着淡淡的豆糕清香,落寒的字迹跃然其上:

【萧公子,金陵的战事顺不顺利呀?嗐,先跟你说件趣事,沈府旁边新开了家面馆,里头的云英面简直好吃到跺脚!】

写到这儿,纸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脸蛋,嘴角挂着两道“口水”。

【还有还有,最近这地界有个叫“饕餮帮”的恶霸团伙,总骚扰百姓,被聪明机智的我一锅端啦!】

“嗯?”沈凌川眸底掠过一丝狐疑,转头望向萧霁岚。

“哈,落寒可不只是个普通侍女,她打小就跟着我习武。”

沈凌川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复杂了几分,却没再多问。

信纸还在继续:

【对了,最近那效忠朝廷的冀州陆府要办官员选拔赛,说是选上的人能接触府里最高级的机密。容府那边来了信,让咱们两家各安插些人手进去,探探陆府的底细。等你们拿下金陵,咱们就动身去冀州,你看如何?】

“这丫头还不知道,中原本就是我们要拿下的地盘。”萧霁岚轻声道。

沈凌川依旧没作声,只是目光落在信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信的末尾,落寒的字迹愈发轻快:

【哦对啦!还有件关乎沈公子的大事——他那门婚配的姑娘,听说已经有心上人啦!看来呀,只能先让沈公子继续‘单着’咯!】

萧霁岚看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落寒写这行字时,眉飞色舞的开心模样。

“罢了,本就没什么情分。”沈凌川话音落,翻身上马,只对萧霁岚略一点头,算是道别,“我先走了。”

……

几日后的深夜,沈凌川才抵达长安。他勒住马缰,习惯性地抬眼望向夜空,眉头却不由紧紧蹙起。

“看这天色,开战之日怕是有雨。”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忧虑,“府里的士兵,能准时赶到金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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