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对了,说起《春归》,我还听说,它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人不断轮回,却在每个成年时的春天,燕子归来之时,想起往生事……”

姜眠侃侃而谈,有种终于见到作曲本人的兴奋。

只是说着说着,发现危月燕一言不发,只是笑着望着她。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姜眠坐立不安的问。

危月燕轻轻摇了摇头。

“不……只是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它背后的故事,真正做到了用心了解。许多人、即便是爱慕我的人都不会这样做,当然,我也不指望她们如此。”

姜眠与危月燕相伴对坐,直觉感到,原本十分正经的谈话气氛,忽然热切起来了。

“我,我其实是有正事来着的。”她突然道。

花魁露出一个难得的、温暖和旭的笑容。

“我知晓你来花楼是为了盗窃案,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线索,不确定,但你可以试试看。就当作为——客人喜欢我的报答。”

“这也是值得感谢的事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查案?!”

姜眠连忙环顾四周,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秘密调查吗!难道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

“来藏烟楼的客人里有不少达官显贵,我肯定是听旁人说的。你与其到处瞎逛找线索,不如直接来问我。”慵懒的声音里略带嫌弃。

……

“我要说的这个人姓傅,他原本没有名字,姑且叫他傅氏。论偷盗,此人称第一,世间无人敢称第二,因为但凡有人敢将自己的名字与他相提并论,下场就是死尸一具。”

“这这这这……这么凶残?”

“是啊。”危月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手中酒杯里的清液随着他的玩弄摇晃。

“他可是个传奇人物呢,我也是因为家中姐姐时常告诫才认识他,姐姐拿他作例子规训我,说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习此人。”

“他父母都在边境当劫匪,所以他八岁就成了强盗,跟着父母、还有一帮人到处偷窃、掠夺……总之是个下流胚。后来盛朝不是和迷夏打仗,死了好多人,他们那帮劫匪靠抢劫也活不下去,于是决定打劫军队。”

“哪个军队?迷夏的还是盛朝的?”姜眠急忙问。

花魁抬起眼皮,艳丽的眼尾有一抹深色晕染。

“不知道。但我猜以一帮匪徒的胆量,还不敢去招惹你父母,毕竟是赫赫有名的沙场双煞。”

他继续悠悠道:“傅氏和同伴在沙漠里潜伏了近半个月,那军队的大帐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但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好称道的。关键在于——他们杀了一个将军。”

他的语气忽然认真,姜眠便也凑近了些,俯首倾听,见她这幅模样,危月燕眼含笑意。

“于是同行十二人,被那将军手下的部队追击,进了‘狐狸眼’,‘狐狸眼’在沙漠深处,由于沙丘狭长的形状而得名,流沙吞噬、毒蝎遍布,又称埋骨丘……”

“千军万马,险象环生,在那十二人中,只有傅氏少年一人活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的,居然使一支军队覆灭在了狐狸眼……”

“如果传言为真,此人不论谋略、胆识、毅力、体力,都极其惊人,达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危月燕最后点评道。

何止!

姜眠吐槽:“简直像鬼故事之复仇的沙漠怪人。”

“然后呢然后呢?”

“这件事很快在边境流传开来,传入了一位贵人耳中,贵人一向喜爱贤才,想要招揽他。这傅氏少年原本乡野出身,行为举止都无比粗俗,见到贵人后,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似,在贵人面前彬彬有礼,十分知进退。”

“于是贵人见了,心生欢喜,夸他是竹生于寒山,外有风雪压枝,内有节节通明,并且将他带在身边,取名成襄。”

“成……襄?”姜眠喃喃自语。

危月燕嗯了一声。

姜眠又说:“是辅佐成功的意思吗?看来他很受赏识。不过用竹形容一个盗贼,真是颠倒错乱了。”

“那又何妨,如果不是姐姐再三叮嘱,我倒是很钦佩他。”危月燕满不在意地说。

“所以,傅成襄就是那个一夜之间偷光了四大家族的贼?”

姜眠一个灵光乍现,手掌无意识地拍在了花魁腿上,被斜睨一眼,赶快收回。

花魁道:“我只是听说,他的主人需要一笔财宝,而他一向办事很快,带回了许多东西,时间也与你说的盗窃案吻合,其它一概不知。”

和她说这些,已经是出格了。

已经得到想要的线索,眼看天色不早了,姜眠从软榻上起身,原本两人坐在一块儿的地方留下一个凹陷,顿时感觉有些空。

她非常有礼貌地朝危月燕道谢:“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暧昧的声音,其实片刻前便隐约听到,只是那时她聚精会神地在听傅成襄发家史,没有注意到。

危月燕也是神情一滞。

一想到其他人来花楼做什么,姜眠脸色有些红:“今晚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听说和花魁见上一个时辰就要很多钱,虽然我不是来逛花楼的……要不我还是付些报酬给你,就当感谢今晚的曲子了。”

“这算得了什么。”

见她要走,花魁并未着急,亦不见挽留姿态,而是一步一步相送,同客人闲聊。

姜眠更加过意不去:“那我买件礼物送给你吧,听说大家来看花魁都得带礼物,你喜欢金还是玉?”

闻言,危月燕突然停下,姜眠也跟着止步。

他若有似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像对待知心好友般柔和:“若我说,想要些别的呢?”

姜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的什么?”

“既然是为了感谢我,报酬应该由我来决定。”

闻言,姜眠松了一口气——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见一面的花魁,居然陪她聊了近一夜,幸好他主动提出想要报酬,不然一文不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你想要什么?”她真诚发问。

“一度春风。”

“什,什么!”姜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危月燕微笑点头,示意她听到的没错。

今天这位客人到底年纪小,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浮上两团红晕,有些可怜,又有点可爱:“多、多谢花魁公子垂爱,可是这有些过于、过于……”

姜眠稀里糊涂说了一个词,小腿慢慢后撤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想要逃跑,却被危月燕拦住动作:“我是说酒的名字,客人想到哪里去了?嗯?”

“藏烟楼里有个规矩,客人买了不同价位的酒,我们可以获利三成,作为额外的赏钱。”

“其中,一度春风是最名贵的。”他看着她几乎要破门而出的动作,似笑非笑,继续道。

“如果某天晚上有人肯为蓝颜一掷千金,买下一整壶酒,就会举楼共庆,不知被多少人艳羡,客人可愿意来一杯?”

随着他的解释,笑意也愈发幽深,身上的饰品也跟着丁玲当啷晃动,发出叫人无地自容的响声。

“……客人愿意。”声若蚊蚋气若游丝。

随着酒被端上来,姜眠轻轻抿了一口,醇香绵柔,入喉辛辣。

怎么会取如此虎狼之名。

只见花魁半躺在她对面软榻上,胸膛仍在不断起伏,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见她望过来也丝毫不收敛,半张脸都是嘲弄:“酒好喝吗?”

“怎么不谢谢花魁公子垂爱了?看来是我招待不周了。”

“就这么想和我一度春风?”

“噗——咳咳。”

姜眠过于激动,竟将含在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溅在危月燕奢华的衣袍上。

花魁艳丽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嘴角还挂着笑,恐怖如斯。

此情此景,姜眠赶紧放下酒杯,溜之大吉。

“你敢走!”

危月燕一把拉过她的两只手腕,力道如铁,紧紧扣按在一旁的窗户上。

“是你先取笑我的,还挖苦嘲讽戏弄我!我要告诉舅舅,你这花魁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姜眠也当仁不让,怒气冲冲地瞪他。

侍女坐在厅堂里,有些无聊地打哈欠,她一直关注着三楼的动静,这会儿发现危月燕房间的窗户旁有两个交叠的人影,影影绰绰,像是亲密无间。

那两个人影在灯烛照耀下,一会儿拉拉扯扯,一会儿唇齿相依,甚至窗户发出了吱呀声,引得二楼走廊上的人频频侧目。

侍女立马打起来精神:“嚯,这么激烈!”

其实侍女看到的“拉拉扯扯”是两人拳脚相加,“唇齿相依”则是误会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眠正撸起袖子要冲过去暴打危月燕,不小心带倒了一旁的小几,小几上摆置的酒壶咕噜咕噜滚落,恰好被她踩中,脚下一个光滑,身体便飞扑出去!

危月燕眸光一愣,下意识伸出手臂接住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地朝后踉跄两步,雕花的木窗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两人结结实实撞到一块儿去,由于花魁很高,本是姜眠的额头撞上了他的下巴,但在抬头的瞬间,危月燕温热的鼻息突然近在咫尺——唇瓣相贴。

触感很快分开。

“客人嘴唇好凉啊,怎么随便占我便宜?”花魁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笑得恶劣。

姜眠捂住脸弯下腰,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后来才想起,这是他们靠的最近的一次。

危月燕这次不再阻拦,而是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抚了抚唇角。

直到花远青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皱眉看着他。

“失败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危月燕回过神来,蔑视他一眼。

花远青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早知如此,应当让你回迷夏。当初若不是你求我,绝不会让你来做这件事的。被你姐姐知道了,也会生气吧。”

“与我姐姐何干?我可全是按你的要求做的!失败了也是你的计谋太老套!而且……我只是尚未适应这里的风气。”

“你是适应不了风气,还是适应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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