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繁尘洗完澡,穿好衣服后,对着镜子擦头发。厕所的窗户开了个小缝,从缝里灌进来的风一点一点地吹走镜子上的水雾。她用毛巾把头发擦到不滴水的程度,然后凑到镜子前面观察自己的耳洞。
如果不是乔安舟提起,她不会注意到耳洞快要长合了。屈繁尘看着洗手台上的耳钉,想起柜子里有没用完的酒精。
她以前干的工作大多数是体力活,磕磕碰碰是常事,家中常备酒精碘伏之类的药品。
她用酒精冲洗着耳钉,然后静静等待酒精挥发,对着镜子微微偏头,将耳钉刺入耳洞中。
不是特别顺利,刺痛让屈繁尘忍不住皱眉,但她觉得不能中途而废,于是狠心用力一推。
耳钉稳稳当当地挂在她的左耳上,但因为她的动作太过粗暴,鲜血顺着耳垂流了下来。屈繁尘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袖打底,她看见耳朵的血色,连忙摊开手掌放在左耳下面,去接滴落的鲜血。
厕所的滑动门被拉开,乔安舟靠在门边说:“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人应。我怕你倒在厕所里——你的耳朵怎么回事?”
屈繁尘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要怎么解释比较好?我鬼迷心窍,突然想戴你给我的耳钉?我不会被她当成暗恋她的人吧?
屈繁尘僵在原地不动,沉默地望着乔安舟,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滑落,但她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它是否落在衣服上。
乔安舟若有所思地跟屈繁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屈繁尘:“当我不存在就好,你做你的事情。”
她在拍我?
屈繁尘拧起眉毛,伸出右手,想要遮挡乔安舟的镜头。
乔安舟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很好,表现力很强。”
别拍我。屈繁尘说不出话,仿佛声带被人攒紧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尴尬。
乔安舟一直后退,退到了屈繁尘的床前。屈繁尘步步紧逼,抓住了乔安舟的胳膊。乔安舟努力挣脱的时候没站稳,往后一倒,倒下的时候脚尖勾到了屈繁尘的膝盖,导致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屈繁尘闻到了清新的海盐味,这不是她熟悉的被子的味道,而是乔安舟的香水。她的鼻尖抵在乔安舟的后颈,意识停顿了几秒,然后过神来,迅速翻了个身。
“刚才的表情很棒,你真的有潜质,我没看错人。”乔安舟笑嘻嘻地从床上爬起来,靠近屈繁尘,“不想拍电影吗?”
屈繁尘见乔安舟将手机反扣在床上,知道她停止拍摄了,松了口气。
“不拍,我有镜头恐惧症。”
随口胡诌的理由意外符合现实,镜头会让催债人通过影像找到她。
“真可惜,但愿你以后会改变想法。你有可以给我穿的衣服吗?”乔安舟指了指自己的浅蓝色衬衫,上臂部分有一个模糊血手印,是刚才屈繁尘印上去的。
“衣柜里有几件衣服,你看着穿吧。”屈繁尘因为自己的愚蠢行径感到烦躁,犹豫地说,“你换好了以后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搓一下,刚沾上去,容易洗掉。”
她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万一乔安舟不想穿沾过血迹的衣服呢?自己何必要问。但她弄脏了她的衣服,如果不问,显得不太礼貌。
“好啊。”乔安舟大大方方地解开衬衫纽扣,看见屈繁尘转过身回避,笑着问,“怎么你让我脱,却不好意思看?”
屈繁尘用食指轻轻刮着耳垂上的血痂,假装平静地说:“避嫌。”
“哦?你喜欢女人?”乔安舟的语调上扬,带着点意味深长。
屈繁尘没有回答,乔安舟也没再追问,一阵沉默包裹住二人。屈繁尘还没来得及为这阵沉默带来的喘息时间高兴,又陷入了焦虑当中。她的听力太好,听得见乔安舟脱衣时的摩擦声,还有她拉开衣柜门的声音。
她没几件衣服,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没占满衣柜的一半,而且大多是卫衣之类的舒适装束,跟乔安舟不是一个风格的。
她为什么要先脱衬衫再挑衣服?不能先挑衣服再脱衬衫吗?屈繁尘咬紧下唇,舔到了嘴唇上的死皮,竭力忍住想要撕掉它的冲动。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
屈繁尘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看见乔安舟套上了她的黑色卫衣,意外的没有违和感。她接过乔安舟递过来的浅蓝色衬衫,走到厕所的洗手台前,浸湿沾着血迹的部分,然后打上肥皂,仔细地搓洗起来。
乔安舟站在厕所门口,观察屈繁尘的一举一动。虽然她很想掏出手机拍她,但感觉要循序渐进,不然屈繁尘会炸毛。
“搬到我家。”乔安舟望着屈繁尘的侧脸,直白地说。
屈繁尘停下沾满泡沫的双手,直视乔安舟的眼睛:“是命令吗?”
她面对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总藏着一抹笑意,屈繁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单纯因为脸吗?这天底下漂亮美女多得是,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性格古怪的自己呢?
“不是命令。”乔安舟纠正道,“是邀请。”
乔安舟不收房租水电,唯一的要求是屈繁尘做饭。屈繁尘想到一个月能节省一千块,而且房子恰好在这个月到期,就果断地答应了。她对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地方毫无留恋,把所有衣服塞进行李箱后,拖着箱子跟乔安舟走了。
乔安舟一个人住一栋三层的别墅,领着屈繁尘进门的时候顺便给她录了指纹。
“我住三楼最里面的房间,你住我隔壁吧。但今晚你要跟我睡一块儿,因为阿姨明天早上才能过来收拾房间。”
屈繁尘握紧箱子把手,思考现在转身逃跑的可行性。
“放轻松,我不会潜规则你。”乔安舟饶有兴致地观察屈繁尘僵硬的脸,“我可不想当潜规则演员的导演。”
屈繁尘不知道哪根筋接错了,脱口而出:“我不是演员。”
乔安舟疑惑地眨着眼睛:“什么意思呢?是邀请我——”
“我想洗澡。”屈繁尘飞快地打断乔安舟。
“可以,每层楼都有浴室,但我建议你用我房间里那个。”乔安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喝了一口,抿了抿水润的嘴唇,“可是你不是才洗过澡吗?”
“我……”屈繁尘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我想洗一下耳朵。”
乔安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浴室的架子上有现成的生理盐水,你随便用。”
她带屈繁尘上楼的前给她塞一瓶新的矿泉水,笑着说:“怕你半夜渴了爬起来找水喝,万一走错路就麻烦了。”
屈繁尘听出了乔安舟的弦外音,她怕自己连夜逃跑。
“谢谢安舟总。”她不会逃的,乔安舟有什么可怕的?
“把总字去掉。”乔安舟说完,眉头皱了起来,“算了,如果你叫我安舟,只会让我想起一些吵闹的人。”
屈繁尘困惑地说:“那我要怎么称呼你?主人除外。”
乔安舟摊了摊手:“随便吧,一个称呼而已。”
“好的,乔总。”
“你在跟我作对吗?”
屈繁尘处理完耳朵的伤口,换上乔安舟给她的黑色纯棉睡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她清楚地听见浴室里的水声,乔安舟正在里面洗澡。
该说她没有戒心吗?让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员工到她家里睡觉,还是同一张床。她不对自己做什么,难道不怕自己对她做什么吗?
水声停止了,屈繁尘赶紧侧身背对浴室,生怕乔安舟从她脸上看出她的奇怪想法。没过多久,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屈繁尘在规律的轰鸣声中进入了梦乡。
屈繁尘睡得很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是被乔安舟弹额头弹醒的。
“我叫了你好多次,你直接缩到被子里了。我把你拽出来的时候,你都没醒。”乔安舟穿着整齐地站在床头跟屈繁尘说话,“我们快迟到了,你的行李箱在楼下,先穿我的衣服吧。衣帽间里的衣服你随便穿,我去阳台抽根烟。”
昨晚没注意,听乔安舟提起,屈繁尘才发现进门左手边还有一扇门,里面亮着鹅黄色的灯光,她通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里面挂着的衣服。衣服的款式种类繁多,但衬衫和长裤在数量上占优势,挂了好几排。
乔安舟的衬衫颜色横跨整个色谱,屈繁尘看了半天,挑了一件角落里的深灰色衬衫,搭黑色针织马甲和暗蓝色水洗牛仔裤。
屈繁尘转了一圈,看到一个架子上挂满了一堆整整齐齐的皮带,有点震惊。这么多皮带……乔安舟私底下会不会有特殊嗜好?
乔安舟抽完烟回来,看见屈繁尘的搭配,大声笑了起来:“你穿得好严肃,像是去奔丧。”
“那我要换吗?”屈繁尘局促不安地站起来。
“不用,走吧。说不定我们到公司就能收获段浅雪被车撞了的好消息。”乔安舟光是想到那副场景就开心得不得了。
屈繁尘见她走进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枚蝴蝶造型的银色胸针。
她将这枚胸针别在屈繁尘胸前,呢喃道:“这样就不会太单调了……如果段浅雪没被车撞,那也会被你撞。”
屈繁尘见到段浅雪后,才明白乔安舟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随手挑的不起眼深灰色衬衫,是段浅雪委托朋友才预约到的高定,是段浅雪送给乔安舟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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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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