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她的健身教练。”屈繁尘装作为难的样子，悄声说，“你知道的，乔总的性格比较古怪，喜欢看别人出丑。上次我在健身房训她训得太狠，让她腰酸背痛了一星期，所以她现在把我塞到这个企划里报复我。”

杜灯绮看屈繁尘一脸认真，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你骗我？”

“我向来实话实说。”屈繁尘说得斩钉截铁，杜灯绮差点就相信了。

她提出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你为什么乖乖听话？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辞职吧？”

屈繁尘露出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因为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是她跟杜灯绮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训练即将开始，杜灯绮不方便追问，她安慰似地拍了拍屈繁尘的胳膊，然后惊叹：“不愧是健身教练，肌肉好发达。”

这一幕被申音希和乔安舟看到了，申音希按扁了矿泉水空瓶，乔安舟将只剩冰块的冰美式压成一团。两个人寻找垃圾桶的视线撞在一起，然后互相笑了一下。

“给我吧，我刚好出去抽根烟，顺便丢垃圾。”乔安舟走向申音希，很自然地拿走被按扁的塑料盆。

屈繁尘听见乔安舟说话，对她挥了挥手中的空纸袋：“乔总，可以帮我也丢一下吗？”

乔安舟白了她一眼：“自己揣兜里。”

乔安舟出训练室的时候没控制好脾气，重重地摔了一下门，看见段浅雪站在门边，心情更差了。

虽然段浅雪很想露出嘲讽的笑容，但她想起屈繁尘穿着的衬衫，就笑不出来了。所以段浅雪没有笑容，只有嘲讽：“乔总，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关你什么事？”乔安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后发现是空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段浅雪正想谴责乔安舟，怎么让别人穿自己送她的生日礼物，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但她话没说出口，被乔安舟握住了手。

段浅雪以为乔安舟回心转意，要跟自己冰释前嫌，笑成了一朵花。想回握她的手，她却抽离了，往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拜拜。”乔安舟潇洒地快步离开。段浅雪愣在原地，摊开手掌收获一杯被压扁的冰美式，一个扁扁的空瓶，还有一盒空空如也的香烟。

乔安舟不在办公室里放烟。乔蓝渝给她安排的阿姨在清洁办公室的时候会顺便清理她的抽屉，连带销毁她的香烟。

“宝贝，不要抽烟了，抽烟不好。”

乔蓝渝的劝说毫无说服力，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抽烟。

乔安舟深谙乔蓝渝的脾性：“你什么时候戒，我就什么时候戒。”

乔蓝渝戒不掉的，抽烟这个毛病是在拍电影的时候染上的。那部电影很经典的一幕是乔蓝渝跟别人打完架，鼻根部有一道斜着裂开的伤疤，血止住了，但伤口有点狰狞。

老一辈看见了，肯定要哀叹长得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破相了。但年轻的观众不会这么想。这道伤痕是乔蓝渝的徽章，她打跑了在女主家楼下喊荤话的男同学，是她在意女主的证明。

当她点燃香烟，抬起头，正好看见女主打开窗户。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一阵风吹过，把乔蓝渝嘴里的香烟吹成四散的烟灰，乔蓝渝才意识到自己只抽了一口。

她比香烟还要令人上瘾。

后来她去世了，乔蓝渝每次抽烟都会想起她，总觉得点燃香烟她就会出现，用怯生生的眼神打量自己，担心地说“抽烟不好”。实际上根本不会出现，逝去的人只会出现在留下的人的记忆里。

尽管如此，乔蓝渝也没办法停止追逐，这是她无法戒烟的根源。但乔安舟和她不一样，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为什么要抽烟？乔蓝渝说不动她，只好把她的香烟都藏起来。

乔安舟应对乔蓝渝的方法是每次只买一包，然后随身携带，防止别人偷走。

好巧不巧，她常抽的那一款断货了，便利店店员竭力给她推荐薄荷味爆珠的香烟，说怎么怎么通透，抽了会变得豁达。

一派胡言。乔安舟本想礼貌地拒绝他，但鬼迷心窍地买下了他推荐的香烟。她可能想体会一下通透豁达的感觉。

她拆包装的时候，收到了屈繁尘发的信息。

[我跟其他人去吃午饭了，你也要记得吃午饭。]

你跟别人吃午饭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乔安舟把摁出来的字都删了，然后打了一个好字，但没按发送键。她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然后捏碎了爆珠。

冷得她脑仁痛，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辣得她喉咙疼。

一根烟没抽完，乔安舟把它跟一整盒香烟都送进了便利店门前的垃圾桶。新事物再见，她以后不会再尝试新事物。

乔安舟一直没回消息，屈繁尘在餐厅寻找她的踪影，但没有找到。杜灯绮戳了戳她的手肘，问：“你找什么呢？”

“乔总不吃饭吗？”屈繁尘在杜灯绮面前说话的时候都在努力维持人设，“我是她的健身教练，要严格监督她的饮食。”

杜灯绮感叹道：“真是尽职尽责！但乔总应该和段总出去吃饭了吧？毕竟她们感情很好。”

她从哪里看出来乔安舟和段浅雪关系好？屈繁尘往嘴里送着鸡腿肉，观察着杜灯绮。暗暗感叹杜灯绮白长了一张精明能干的脸，连自己骗她都看不出来，猜错别人的关系也很正常。

屈繁尘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怎么个好法？”

杜灯绮急着说话，便一口咬断意大利面，匆匆咀嚼后便咽下。不料被噎住了，她面红耳赤地拿起餐盘边的水，一饮而尽。

她用纸巾揩去嘴边的酱料和水渍，惊奇地问：“你不知道她们之前交往过吗？听说差点订婚了，当时整个东城市传得沸沸扬扬。”

屈繁尘耸了耸肩：“不知道，我是外地人。”

杜灯绮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你不刷社交软件吗？这件事当时上了热搜，她们——”

屈繁尘看见脸上阴云密布的段浅雪带着慕容昼进入餐厅，怕她们听到杜灯绮说话，赶紧打断了杜灯绮：“这个西蓝花挺好吃的，分你一个。”

杜灯绮的脸皱成一团，满脸都写着讨厌：“不要，我最讨厌西蓝花。之前当练习生的时候顿顿都有西蓝花，现在看到就想吐。”

“你当过练习生？”屈繁尘再次打量杜灯绮的脸，清澈明亮的小鹿眼，标致小巧的鼻梁，水润饱满的嘴唇，搭配粉色的及肩长发，的确散发出偶像的气质。

“你……看来你不刷社交软件是真的。”杜灯绮神色复杂地放下餐叉，“你知道五年前有一款直播选秀节目叫太阳般闪耀的女孩吗？”

“不知道。”屈繁尘坦诚地说，“你们节目播出是在夏天吗？粉丝会中暑吧。”

杜灯绮真的很想用餐叉封住屈繁尘的嘴，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室内场馆有空调，不用你操心……我在倒数第二次排名的时候获得了最多的票数，是第一名。”

“你出道了吗？”

“没有，因为我跟圆音，我当时的公司，闹掰了。”杜灯绮用叉子反复戳着餐盘里的西蓝花，把它戳得千疮百孔，“排名第一的人出道后是固定C位，这是节目一直强调的规则，所以渴望舞台的人都想要第一出道，C位能收获最多的注视。”

“我捧起那次排名发布后颁发的奖杯，兴高采烈地踩着彩色的礼炮碎片走到后台，想要跟我的经纪人分享喜悦。但是她却跟我说让我放弃C位，圆音跟齐盛传媒做了交易，最终排名时他们要把齐盛的选手推到C位。”

“我没有答应，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欺骗粉丝。所以我拒绝了，然后被圆音扫地出门。他们甚至不让我参加最后一场录制，以我身体不适为由，发表了我退出节目的声明。”杜灯绮说到最后放下了餐叉，眼神里满是愤怒，“我当时的经纪人，就是申音希！”

屈繁尘切实感受到杜灯绮的怒火，不止是她，整个餐厅的人都感受到了。杜灯绮喊申音希的名字喊得太大声，所有人都朝她们这边望。在这栋大楼工作的人都是诺亚娱乐的员工，有人认出杜灯绮的脸，议论纷纷。

“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子长得好眼熟。”

“你看漂亮的女孩都眼熟。”

“不是，她长得很像那个……前几年一个选秀节目里的选手，出道夜前退赛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杜灯绮听到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拽着屈繁尘端起餐盘飞快地跑到餐盘回收处，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餐厅。

下午公司安排了舞蹈训练，离训练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杜灯绮向屈繁尘提议到舞蹈室里休息会儿。两人在舞蹈室门口遇见了乔安舟，同时抬起手跟她打招呼。

认识一天不到，动作这么同步？乔安舟意向屈繁尘伸出手，意外深长地问：“我的午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