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繁尘迟疑片刻，答道：“段总会给你带吧？你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吃过了。”

乔安舟嘴里泛苦，是薄荷爆珠香烟搞的鬼，但追根溯源，根本原因是屈繁尘不和她一起吃饭。她对自己病态的占有欲生气，同时也对屈繁尘生气：“我喝了点西北风，下次让你也尝尝。”

杜灯绮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见乔安舟这句话，差点要吹口哨了。

屈繁尘听了，一改刚才的口气：“乔总想吃什么？我去餐厅买？”

乔安舟说的话像变相炒鱿鱼，屈繁尘不得不警醒一些。她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发现今天错得最离谱的是丢下乔安舟一个人去吃饭。她想起那份要求自己听话的协议，告诫自己不要把乔安舟当朋友，上司就是上司。

乔安舟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不饿，晚上再说。”

三人僵持在舞蹈室门口，气氛古怪得很。屈繁尘闭上了嘴巴，杜灯绮大气不敢出，只有乔安舟来回甩动着Zippo打火机的盖子，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该说什么？要道歉吗？看样子乔安舟生气了。屈繁尘低头看着脚尖，帆布鞋的白色鞋头沾了点灰尘，她很想蹲下去擦一擦。身材相仿的乔安舟可以把衣服借给她，但她们的脚码不一样，所以屈繁尘穿着自己的鞋。

即便屈繁尘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在别人眼中有模有样，但只有她知道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鞋子。当其他人注意到鞋子的那一刻，就会发现她是披着羊皮的狼，想伪装混入不属于她的圈子。

乔安舟的话语让屈繁尘生出了挫败感，她以为乔安舟和其他有钱人不一样，但实际上没什么区别，本质都是用钱指使自己。

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屈繁尘想要开口道歉，听见一阵脚步声向她们靠近。

“你刚才根本没怎么吃，下午是舞蹈训练会消耗体力。随便给你打包了一些东西，你带着吧。你不吃也可以分开其他人，增进一下关系。”段浅雪边走边交代慕容昼，她感觉自己在带小孩，操心这操心那，回家一定要让她爸多给点辛苦费。

慕容昼沉默地点头，伸手想要接段浅雪提着的塑料袋，但段浅雪没给她。

“我帮你提进训练室吧，还有十分钟开始上课，我们应该是最早来的——”段浅雪看见站在舞蹈室门口的乔安舟一行人，尴尬地笑了起来，“你们怎么这么早？不进去？”

乔安舟把打火机塞回口袋，对段浅雪说：“下午你看看训练成果，我有点事要处理。”

段浅雪点点头：“要给你录视频吗？”

“不用。”乔安舟当即拒绝，但沉默了一会儿，补了一句，“都可以，随便你。”

屈繁尘望着乔安舟离去的背影出神，希望训练结束的时候乔安舟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不然她不知道要去哪找她，回家的路怎么走。

训练开始前，大家在更衣室更换段浅雪准备的运动服。杜灯绮和申音希今天穿的服装都十分轻便，所以她们很快换完衣服出去了。慕容昼似乎不喜欢被别人看到换衣服的样子，跑到了房间的最里面。

屈繁尘想到接下来的舞蹈训练会消耗体力，所以开启了节能模式，选了靠近门边的储物柜。

她怕弄皱乔安舟借给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脱了半天，然后将换下的衣服挂进柜子里。关上柜子后发现段浅雪阴恻恻地盯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段总好。”屈繁尘说完，想快步从另一侧离开，却被段浅雪叫住了。

“你今天穿的衬衫哪来的？你为什么跟安舟一起来公司？你昨晚在哪？你们睡了？”

段浅雪接连抛出无数个问题，问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屈繁尘难以招架这一连串的问题，十分勉强地挤出笑容：“段总，这么多问题，您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挑重点，你们睡了？”段浅雪伸手揪住屈繁尘的衣领，拉着她不让她逃跑，“是谁派你接近她？”

这要看段总您对“睡了”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是单纯地在一张床上睡觉，那我确实跟乔总一起睡了。如果屈繁尘真这样回答，那她可能看不到傍晚的太阳。

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只能转移话题，屈繁尘笑着说：“我的脑子没办法像您一样多线程操作，所以没办法同时回答两个问题。”

“都让你挑重点了！”段浅雪猛地摇晃屈繁尘，愤怒地说，“你最好老实交代——”

“段总。”慕容昼突然出现在段浅雪身后，段浅雪听见她的呼唤，直接松开了屈繁尘。

“能带我去今天早上的训练室吗？我忘记把包带过来了。”慕容昼转动机械义肢，机械声听起来不像昨天那般平滑，有些干涩，“包里有一些工具，我想上一下润滑油。”

段浅雪瞄了一眼手表，面色阴沉地说：“训练马上要开始了，你先去训练，我马上去拿。”

屈繁尘确认段浅雪离开更衣室后，才松了一口气，对面前的慕容昼说：“谢谢你。”

“为……为什么谢我？”慕容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摆动着完好的左手，“我没有帮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没关系，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你都帮了我。”屈繁尘听见外面有吹哨的声音，猜想应该是老师来了，“我们出去吧，到时间了。”

训练开始后，屈繁尘全身紧绷。跟上午和颜悦色喜欢鼓励别人的声乐老师相比，舞蹈老师十分严苛。

“除了杜灯绮，其他人都没有舞蹈基础吗？那你们要做好觉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舞蹈老师对着镜子凝视其他人的动作，“尽量跟紧我，三……二……一，开始。”

“不要束手束脚，不要驼背含胸，放开一点。动作要大一点。用点力，不要软绵绵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舞蹈老师教完分解动作，带着跳了五遍，然后让大家跟着节奏自己来一遍。

音乐响起，舞蹈老师从左边走到右边，逐一点评每个人的动作。

“申音希，初学者第一次跳成这样不错。”

“杜灯绮，完美，刚才那个动作可以当典范。”

“慕容昼……右手的动作有点迟缓，慢了一两拍，下次注意音乐节奏。”

“屈繁尘，我刚刚是这样教的吗？第一个动作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舞蹈老师站在屈繁尘跟前停住了，“你从头再来一遍完整的让我看看。”

屈繁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坦率道：“老师，第一个动作不是先挥右手吗？”

“……你完全没记住啊！”

“对我来说确实太难了，以前学广播体操也是学得最慢的。”

舞蹈老师面无表情地说：“你今晚留下来加练，明天我要检查今天的动作。休息时间到，大家注意补充水分。”

屈繁尘靠着镜子坐下时，看见段浅雪拿着一个黑色的兔子包走向慕容昼。慕容昼卷起右手袖子，熟练地掰下义肢，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罐子，往义肢的连接处滴东西。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突然冒出来的杜灯绮重重地拍了一下屈繁尘的肩。

屈繁尘吓了一跳，转向杜灯绮的时候不小心拉扯到腰，疼得她直吸气。

杜灯绮看屈繁尘一脸痛苦，慌乱起来：“怎么了？你腰扭了？”

“没事，旧伤……刚才跳舞的时候就扭到了。”

杜灯绮见过太多身体不适硬撑上场最后落下病根的选手，关心道：“疼得厉害吗？要不我跟老师说一下，下半场练习你休息？你悠着点，可别变成天气预报。”

屈繁尘不解：“天气预报？”

杜灯绮一脸认真：“天要下雨的时候，你的腰就会痛。”

“那是痛风吧，这是一回事吗？”屈繁尘有点哭笑不得，“我真没事，我自己捏会儿就好了。”

“你不要太逞强，跟不上老师的动作也没关系。我私底下可以教你。”

“我怎么能占用你的私人时间呢？”屈繁尘摇了摇头。

“我们是队友，没必要这么客气。”杜灯绮在屈繁尘旁边盘腿坐下，“到时候出道了，如果你跟不上动作，观众会取笑整个团。我不想被取笑，所以帮助你就是帮助自己。”

“我尽量不拖大家后腿。”屈繁尘摁着腰，叹了口气，“但是跳舞真的太难了。”

杜灯绮鼓励道：“你没有基础，觉得难也很正常……说起来你不是健身教练吗？现在很流行的健身操也有舞蹈的元素啊。”

屈繁尘装不下去了，她不忍心继续欺骗纯真善良的杜灯绮，所以自曝了：“其实我不是健身教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