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他的吻直白而生疏,且不得要领,却像燎原的一簇微光,起先是试探克制,在缱绻旖旎的纠缠中之愈演愈烈。

她以为单薄清瘦的人,有着蓬勃的难以忽视的力量,当他的气息侵袭而入时,许羡春脑海中有一瞬空白。

而后便是下意识的反抗,可惜以她的力气,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溢出口的呜咽被他含住,难以平静。

她莫名害怕起来,在试图推开无果后,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他吃痛闷哼一声,随即放开她,却仍是喘息着,眼眸深处有汹涌浓烈的欲念,烫得人心颤。

许羡春俏脸涨得通红,抬手胡乱抹了抹嘴唇,恼怒瞪着他,眸中似有烈火焚烧:“穆容景,你疯了吗?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

她当真是气极,甚少如此失态的冲他发火,他恶劣地觉得这样生动鲜艳的情绪,才是她该拥有的模样。

口中丝丝腥甜,手指拂过唇角果然摸到一抹血迹,他无奈看着她,声色低沉喑哑:“嫂嫂再大声些,可就要有人来了。”

这里是堆杂物的屋子,隐蔽的几乎不会有注意,可若是真的让人看见,他们俩就真的别活了。

她气他的轻浮,更气他芝兰玉树龙章凤姿,偏偏执拗惦记她一个被夫君休弃的女人。

“你既清楚我是你嫂嫂,就不该有这样的举动。”她对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感到失望,“那些蜚短流长,能彻底毁了你,毁了你的万丈前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世道,容不下他见不得天光的情意,也容不下她这个无子被休的弃妇,何必为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呢。

越想越觉得气愤,许羡春冷着脸推开他往外走,谁知还没迈出脚步,就又被他伸手拉住。

温热的指尖贴在腕骨,用了几分力道,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片薄痕。

“我若在意,便不会对你生出非分之想了。”他语气沉沉,却有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的前程,也从来不会系于一个女子身上。”

许羡慕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乱如麻,竟是觉得鼻尖泛酸:“你真是执迷不悟。”

她叹息一声,终于抬眸看向他,眼睫微颤,眸中氤氲着清薄的水雾,哑声说:“你放过我吧……”

除了慈光寺撞见穆容修与外室的私情,她哭的泣不成声,穆容景没再见她落过泪。

眼下看见她眼尾洇红,泪光潋滟,像是滚烫的烙铁在心口狠狠灼烧。

手中力道一松。

纤细的皓腕脱离了掌心,暗香丝丝缕缕拂过指尖,转瞬无影无踪。

她终于离去,纤细的身影沿着白墙,转眼消失在视线里。

阴云笼罩天际,凛冽寒风穿堂而过,冰凉的扑在面上,转瞬又融化。

穆容景仰头,细小轻薄的雪花随风沉浮,寂静无声。

*

高渐初来乍到,穆申以示心意,差穆容修安排马车去驿馆相接。

驿馆离穆家府邸不算近,穆容修出门早,坐在马车里经过丹桂巷,不由自主地往绣坊瞥了一眼,却意外看到素素带着小翠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拿着一个包袱,一脸笑容,素素绷着脸走了两步,冷冷看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

金陵不常下雪,今日初雪,也不过是薄薄一片,落地即化。

眼下时辰尚早,也不急于赶路,穆容修因为记挂她的身子,让车夫停了下来。

走近时,听见素素说:“你往后别来找我了。”

那个男人嗤了声:“不就几件衣裳,瞧你心疼的。”

她愤然看着他:“从青禾绣坊出去的衣裳,顶你半年吃喝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吗……”

素素仿佛被戳中痛处般:“滚!”

男人流里流气地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素素余怒未消,小翠上来搀扶,她也是一把推开她,才走出两步,抬眼看到穆容修就站在不远处脸色大变,随即若无其事地迎上去:“大公子……”

穆容修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好奇问:“那是谁?”

素素目光闪了闪,细声说:“是我表哥,我舅舅舅母的儿子。”

穆容修疑惑:“怎么没听你提过?”她是说过父母双亡后一直跟着舅舅舅母,却从不曾提起什么表哥。

素素垂下眼,楚楚可怜道:“表哥自幼体弱多病,舅母听人说,说孩子身子不好不能养在自家,送去了外祖家寄养,偶尔才接回家。可惜他的性子养坏了,游手好闲,常找我要银子,我没钱给他挥霍,只能做几件绣品相抵。”

穆容修顿时心疼坏了,怕过路的行人碰到她,带着去了角落里,这才摸摸她的巴掌大的小脸:“你有着身孕,怎么还做绣活?”

素素有些失神,淡淡一笑:“我总不能靠公子养我一辈子。”

他听不得这样的话,怜惜不已:“你如今已有我的孩子,怎么还与我见外呢?”

她的日子都过得不如意,怀着身孕还要做绣活,填补表哥那个窟窿,实在可怜。

“我不想太麻烦公子……”

他蹙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说过这辈子都会你好,且为了你,为了孩子,如何又算得上麻烦?”

“可你府中有夫人,哪里有我和孩子的容身之地,将来孩子出生,你将她带回去,放我自由便罢了……”素素越说,声音越哽咽,抬手抚着肚子,眼中积蓄着泪水,愈发我见犹怜。

素素如今怀孕三个月,伸手能够摸到微凸的小腹,穆容修心下柔软,不由得说:“怎么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说过不会委屈你们母子俩,何况我已经休了许羡春,定会迎你入府的。”

素素心中一动,喜不自胜,却是万般惊讶的模样:“你休了穆夫人?”

穆容修想起许羡春对自己的冷淡和厌恶,不满说:“她无子善妒,不事夫君,犯下七出之条,早该自请下堂,留她至今已是仁至义尽。”

素素没问为什么既已写休书,还留着许羡春没赶她走,先前穆容修还有正室夫人,她一个私藏起来的外室少不得有所避讳,如今倒是可以争一争了。

心中盘算了一阵打定了主意,听见穆容修温柔说:“下雪地上湿滑,你当心些。”

她换上笑颜,亲昵倚着他撒娇:“那大公子送我回去。”

穆容修自然应允,陪她回去,又略坐了会儿才掐着时辰去驿馆。

高渐只在金陵停留两日,明日下午便要回上京复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已是日暮时分,见穆申相等,愧怍道:“此番仓促,不能好好和穆兄叙旧,实在遗憾。”

穆申说:“来日方长,无需介怀。”

不论穆容景的事,两家还是至交,旧友多年不见,自然免不得一阵寒暄。

不多时穆容景来拜见高渐,又提起科考的事。

高渐问:“明年春闱定在二月初九日,你何时到上京?”

穆容景想了想:“上元节后。”

“也好,等到上京我让子真去接你,你可不知道,他念叨你许久了。”

很快晚膳上桌,众人移步偏厅,落座时,吴氏注意到穆容景喝汤时刻意避开的唇角:“怎么受伤了?”

他面不改色回答:“不小心磕到了。”

一旁的许羡春默默打量他一眼,果然看到他唇上再清晰不过的伤痕。

她当时用了狠劲,知道他会受伤,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又是在嘴唇这样明显的地方,没有三五日怕是不能痊愈。

一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许羡春就食不下咽,缓缓移开了目光。

吴氏不疑有他:“我屋子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待会儿你拿去。”

“多谢母亲。”穆容景应下,从始至终没有看许羡春一眼。

高渐此番是奉陛下旨意吊唁慎国公,国公爵位虽是世袭罔替,但天子念旧,且慎国公族中堂妹进宫为妃,昨日陛下听闻后便立刻安排了礼部侍郎前来。

明日要回上京,高渐只和穆申小酌了几杯,之后又围炉叙旧,一直到亥时初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还忍不住拍拍穆容景的肩膀感叹:“你比子真出色,未及弱冠就已考中解元,深得太傅真传!”

乍一听高渐提及穆容景的年岁,许羡春才忽然想起他的生辰好像要快到了。

二十及冠,她好像是亲眼看着他从单薄稚嫩的少年郎,长成如今清隽挺拔的模样。

这样风华正茂,春风得意的年纪,该是凭着一身本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而不是与她纠缠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情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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