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羡春生的不算娇小，此刻被他禁锢在怀中，却毫无抵抗之力，她想不通他一个看起来清风朗月的读书人，竟有如此磅礴的力量。

一只手带着热意扣住后颈，挡住她所有去路，带着几分试探的吻落下来，轻吮她的唇瓣，随即在她瞪大眼挣扎时轻易撬开牙关，缠住她的唇舌肆意索取。

敲门声停下，天光正盛，有模糊的影子落在门上，穆容修的声音隔着一道梨木门传来。

“许羡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气得素素动了胎气！”

门内，许羡春神智紧绷，这极端刺激的场面里，无一刻不担心穆容修破门而入，蜷缩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掐上穆容景的腰。

他恍若未闻，并不把那一点疼痛放在眼里，反而在她分心时，偏头低头含住她耳垂。

蓬勃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轰然炸裂。

穆容修显然气急，见她半天没动静，又要拍门，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

隆冬时节，屋里稍暗，穆容修气极没注意到许羡春有什么不同，她站在门前他进不去，便在廊下叉着腰质问。

“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这般容不得素素？”

偌大一顶锅扣下来，许羡春神色微冷，知道是方才的事传到他耳朵里特意来兴师问罪了。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诘问实在刺耳，她心里一点慌乱被愤怒取代，冷冷看着他：“我哪里容不得她了？”

穆容修正在气头上，说话并不见得委婉：“小翠说你不想素素的孩子生下来，刻意苛待她。你是正室，将来孩子叫你一声嫡母，你照样可以把他视如己出……为什么非要和素素过不去？”

方才他一回来，素素哭着说肚子疼，细问才知是在园子里和许羡春碰见，被她为难，动了胎气。

这事穆家长孙，他的第一个孩子，日日看着素素的肚子长大，心中爱意更甚，若许羡春因嫉妒存心与素素过不去，他也不必和她客气了。

然而许羡春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虚，那双清澈的杏眸此时淬着冷霜，嘲讽一笑。

“穆容修，我想你忘了一件事。”

“我不是你的正室，也不是素素孩子的嫡母，日后也不需要别人的儿子为我养老送终！”

穆容修愣住。

因为他看见许羡春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那张留下他笔迹的休书。

过去的记忆涌上来。犹如当头棒喝。

他堵在胸口的怒火霎时消弭，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初要我留下，周全你穆家声誉的可是你。到底你是忘了休书这回事，还是你觉得我会忘？”

穆容修滞了滞：“我……”

她抬眼，眼神沉静而坚定：“走吧，带着这封休书，去你爹娘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他顿时慌了神：“羡春……”

穆申和吴氏尚且不知他休妻的事，当初写下休书，他已然后悔，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担心素素和孩子，一时口不择言。

许羡春倘或下定决心离开，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大堆麻烦。

可他眼下完全拉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关上房门，一路往东院去。

穆容修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追上去。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房门里独属于女子的馨香在鼻翼间蔓延。

穆容景抚平皱褶的衣襟，眉心微拧。

她在这个时候把休书的事公之于众，难道已经打定主意顺水推舟，要趁此机会离开穆家？

心里一片乱麻，来不及多想，开了门跟上去。

才开门下了台阶，如意端着才做好的桂花糖糕从厨房过来，乍一见到穆容景不由得惊了惊。

“二公子……”

二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看错的话，好像是从夫人屋子里出来的？

如意一头雾水，来不及深究，忽然听见穆容景沉声说：“嫂嫂带着休书去见父亲母亲了。”

如意登时睁大眼：“什么？”

便再顾不得二公子从哪个方向来，心急如焚往东院去。

*

吴氏出门回来，听闻素素动了胎气请了大夫，不由得着急，亲自去看了看素素。

细问缘由，得知是和许羡春有关，瞬间勃然大怒，“把那个妒妇给我叫来，多大的胆子敢伤害我的长孙！”

话音刚落，婢女在门前禀报：“大公子和夫人一道来了。”

“让她进来！”吴氏面色阴沉，坐回椅子里，看到倚在床头才哭过一场，神色怯然的素素，放缓了语气，“你放心，今日我必为你讨回公道。”

素素眼眶通红，握紧了身前的被褥，“多谢老夫人……”

许羡春面无表情进了门，淡淡瞥了眼床榻上的人，听见吴氏猛地一拍桌子，冷然喝道：“许羡春，给我跪下！”

穆容修跟在后面进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欲言又止：“母亲……”

许羡春站在原地，挺直了脊背丝毫未动。

吴氏怒不可遏，见不得她无所畏惧的模样，正要发火，一张轻飘飘的纸突然映入眼帘。

“这是您儿子写的休书，望您知悉。”

过分冷静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吴氏愣住，待看清纸上的内容，脸色变了又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看向穆容修，后者则摸摸鼻尖悻悻然低着头。

吴氏本想教训许羡春一番，好好出出气，压根没想到会看到一纸休书，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床上的素素小声抽泣，抬袖拭着眼角，愕然之中带着一丝委屈：“夫人纵是对大公子写下休书心生不满，也不该拿妾身来出气，妾身卑贱之人不足挂齿，可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穆家子嗣，容不得半点差错……”

吴氏闻言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孙子险些出了意外，火气顿时又升腾起来，怒视许羡春：“这是因果报应，你诅咒素素的孩子生不下来，活该容修休了你！你这蛇蝎心肠，不能生养的女人，也不配做我穆家的媳妇！”

休书上的时日已经是一个月前，她原以为许羡春在被休弃后会哭闹不止，求穆容修或者求她改变主意，没想这么久过去，竟是没有表露出任何服输的迹象。

吴氏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许羡春听过许多，从前伤心难过，眼下却没什么波澜。

面对她气急败坏的辱骂，平静地说道：“您说得对，从今往后我与穆容修再无瓜葛，至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吴氏仿佛出了一口恶气般，一脸自得：“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了！你现在就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再来沾我穆家的边……”

被人休弃的弃妇，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许羡春不再停留，拿过桌上的休书转身，穆容修动了动唇，看着她擦肩而过，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许羡春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想到这些年笑话一般的人生，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跨过门槛时，眼前忽然覆上一道阴影。

她视而不见，垂首前行。

手腕蓦地被人拽住。

穆容景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睛里掠过汹涌的情绪。

许羡春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纠缠，用力拨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离去。

如意听了吴氏那番话，不由得落下泪来，想安慰许羡春几句，却发现无从说起。

穆家人从未心疼过她的委屈和遭遇，这些年殚精竭虑的付出，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如意难过极了：“夫……小姐，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听见她的称呼，许羡春顿了顿，勾起浅浅的笑：“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只是整整四年的时间，好像留下了许多东西，收拾了许久也不见个头，许羡春望着屋子里的陈设，五味杂陈。

另一头，穆申尚在与老友品鉴古画，随从面色匆匆附耳说了几句话，顿时脸色大变，急匆匆告别回了家。

得知许羡春还未离开，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吩咐下人，“去拦着大夫人，千万别让她走！”

吴氏在旁听着，忍不住嗤了声：“什么大夫人，许羡春现在已经不是我穆家的儿媳了。”

穆申气得双眼猩红，咬牙看着吴氏：“容修糊涂，你也一样糊涂！赶走羡春，对你有什么好处？”

吴氏不甚在意道：“她无子善妒，不休她还留着当祖宗供起来不成？”

穆申胸口不停起伏，强忍着怒意道：“你儿子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这几日，素素进门的消息已经在金陵传遍了，旁人还不知她怀孕的事，只当是容修娶了房貌美的妾室。违背家训轻易纳妾，已经足够让人笑话，眼下若是传出容修逼走正妻，带回怀孕的外室，我们穆家的脸往哪儿搁？”

穆申虽然功不成名不就，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掂量得清，尤其事关颜面的事，怎能容忍吴氏胡来。

外室进门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何况穆清河堂堂太傅立下的规矩，去世不过两三年就被子孙堂而皇之违背，将来九泉之下他还有何颜面面对老爷子。

除非穆家不在金陵立足，穆家百年清誉不能毁于一旦。

吴氏仍是不屑一顾：“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生养的女人，休了重娶便是，又不是非她许羡春不可。”

穆申发现这种事与吴氏这个见识浅薄的妇人说不清楚，只沉重叹声气，说：“你去向羡春服个软，让她别走。”

吴氏瞪大眼，难以置信：“凭什么？”

她巴不得许羡春走得远远的，别来触霉头，怎么可能低头服软。

穆申绷着脸，从牙缝里发出声音：“行！你不去我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