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羡春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手边忽然放下一碗热汤,转头迎上穆容修殷勤的目光:“这道老鸭汤不错,厨房上的新菜,你快尝尝……”
她抬眸,淡淡应了,“谢谢。”
侍女从红泥小火炉取下一壶温酒,穆容修斟满酒杯,递给她:“冬日天寒,喝一杯暖暖身。”
许羡春记得上次她离开时,他可不是这样的姿态。那气势汹汹为了素素找她算账的模样,恨不得吃了她,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不知情的,还当他是体贴心细爱护妻子。
但眼下,他们分明没了关系。
那封休书明晃晃的摆出来,但是许羡春仍没有被逐出穆家。
看到穆容修忽视自己,对许羡春嘘寒问暖,素素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故作轻松道:“我听闻夫人素日不喝酒的,公子的好意怕是要浪费了。”
许羡春的确也没接,穆容修只好作罢,正要收回去,一只白皙的手忽然横过来。
骨节分明的指尖托着酒杯,手背青色的脉络清晰,与杯身温润的瓷釉相得益彰。
穆容景牵了牵唇,声色清越:“我帮嫂嫂喝吧。”
这话说得稀松平常,真像是好心帮忙似的,但穆容修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穆申和吴氏在时,一家人围坐梨木圆桌稍显拥挤,但今日却只有他们四人,按理说座位足够宽敞。
穆容景倾身来拿酒杯时,面向了许羡春,手臂从她颈侧掠过,碰着耳边的步摇,没有任何的避让。
好在许羡春微微偏头,与他拉远了距离。
穆容修视线一扫而过,没有多想,抬手和他碰杯。
温过的酒绵柔醇香,两人对酌倒是很快喝了大半。
许羡春不动声色地瞥了穆容景一眼,恰好看到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清秀的喉结上下滚动,莫名带了些缠绵的意味。
在他要偏头看过来时,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低头喝汤。
晚饭吃得久了,许羡春觉得自己身上也沾上了酒味,回房便吩咐厨房烧了热水来沐浴。
热水浸过肌理,浑身都松懈下来,正合上眼养神,门外忽然想起脚步声,接着是如意的声音。
“夫人正在沐浴,大公子您不能进去……”
许羡春睁眼,正要起身,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冷风裹挟着酒味灌进屋内,袅袅的水雾顿时消散。
她只好坐回水中,警惕地看向来人。
“穆容修,你发什么酒疯?”
穆容修以为是如意胡说,没想到许羡春真在沐浴,看到浴桶中冰肌玉骨,出水芙蓉般妍丽的女子,一时愣住。
许羡春生得美,当年泛舟湖上一见倾心,便是看到她比莲叶芙蕖还要耀眼的姿容。
几年过去,她身上早褪去少女时的不谙世事的稚嫩,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妩媚柔和,不施粉黛,却莫名令人心跳加速。
穆容修忽然后悔自己这几个月对她的忽视,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勾起他已经淡薄的情愫,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如意忙展臂拦在前面:“大公子,您先出去!”
穆容修看着许羡春白玉无瑕的脸,和波澜下若隐若现的春色,心中蠢蠢欲动,借着上头的酒意便要亲近她,不管不顾推开如意。
他力气大,如意没有防备,脚下一踉跄,跌坐在地上。
“羡春……”穆容修正要迈开脚步,一道阴影从摇曳的烛火里覆在门前,略带嘲弄的声音倏地响起。
“大哥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穆容修猛地回头,看到穆容景站在门前,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模糊不清。
他喝得多了,眼前有些重影,微眯着眼看过去,从穆容景那双深邃如墨的凤眸里窥出一丝压抑的怒意。
他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下意识说:“我和你嫂嫂有话要说……”
“大哥怕是忘记了——”穆容景平静地打断他,陈述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许羡春如今已不是你的妻子。”
穆容修在他深沉的注视里开始心虚,不敢承认自己生出的那些荒唐的想法:“我我……我就是有话要说,没别的意思……”
穆容景没有戳穿他,尚留一点情面:“大哥醉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穆容修摸摸鼻尖,有些悻悻然,没来得及多想穆容景为何会出现这里,素素已由小翠搀扶着匆匆而来。
亲眼看到穆容修出现在许羡春房门前,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了:“大公子走错路了,怎么到夫人这里来了?”
穆容修看到素素,顿时泄了气,好在夜里里看不清他脸上的尴尬,故作镇定地扶过素素的手:“你怎么来了?”
她勾起温柔的笑:“我半晌不见你回来,怕你喝多了走错路,眼下瞧着的确是如此。”
实则是她看到穆容修谄媚逢迎倒贴许羡春而忧心忡忡。
跟了穆容修这些日子,她可太清楚他是什么性子。
原以为他写下休书一劳永逸,她有机会凭着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可谁知许羡春分明已被休弃,穆家人还不把她赶出去。
尽管知道穆家留下许羡春是为了脸面清誉,素素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嫉妒之心。
尤其方才听下人说大公子来了大夫人院子,便彻底坐不住了。
好在穆容修此时顺着台阶下,装作醉意朦胧的样子,撑着脑袋说:“是我喝醉了……”
素素见此忙唤小翠:“快扶大公子回去歇着,叫厨房煮碗醒酒汤来。”
仿佛是怕穆容修改变主意似的,素素连看也没看屋子里一眼,匆匆搀着穆容修离开。
看穆容景在还站在门口,如意回过神,忙挡在门前:“夫人在沐浴,二公子,您您先回避一下吧……”
今日廊下没点灯,夜色清冷而寂寥,如意以为穆容景会自行离去,便进了屋子关上门。
伺候许羡春起身穿上衣裳,如意松了口气:“以后您沐浴把门锁上,大公子醉醺醺的,我都拦不住。”幸好无事发生。
许羡春笑了笑,低头看她走路时皱起眉头,微微一顿:“你脚怎么了?”
如意无所谓道:“崴了一下,不严重。”
方才阻拦穆容修一番推搡,跌下去时伤了脚踝。
许羡春知道她说谎,抬抬下巴:“我瞧瞧。”
如意只好不情不愿地掀起裤腿,右脚脚踝又肿又红,显然伤得不轻。
“都这样了,还说不严重!”许羡春沉下脸,心里骂了穆容修无数遍,转头去柜子里拿出红花油。
“赶紧拿回去涂上,脚上别用劲。”
如意嘿嘿笑:“您真好!”
许羡瞪着眼,看她一瘸一拐,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走吧,我扶你回房。”
如意是陪嫁丫鬟,有自己单独的屋子,许羡春搀扶她回去,叮嘱她好好养伤,这两日不用来伺候。
许羡春不喜铺张,院子里只有几个干粗活的仆妇,近身的事都由如意张罗。
听她这么说,如意忙道,“我这小伤……”
“行了!别逞能了,早点歇着,明儿若是没有好转,就请大夫来瞧瞧,别伤了筋骨才是。”
“好吧。”
等如意点了头,许羡春这才回了房。
方才沐浴时发尾沾了水,推开门正要找帕子擦干头发,冷不丁看到房中坐着的人,吓了大跳。
穆容景大喇喇坐在案几前,手里剥着一只橘子。
许羡春往外看了看,确认伺候的下人都已退下才关上门,瞪他一眼:“你也喝醉了是不是?回你自己屋子去。”
穆容景眼中含笑,漫不经心道:“这不是担心嫂嫂,特意留下来瞧瞧。”
许羡春拿过一张帕子擦着滴水的头发,下逐客令:“这不是瞧见了,你可以回去了……”
话音刚落,穆容景忽然伸手塞了一瓣橘子到她嘴里。
酸甜的汁水蔓延,许羡春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腰上多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被他按坐在腿上。
疏阔的眉眼在朦胧灯火里靠近,许羡春蓦地一惊:“你干嘛……”
穆容景伸手抽过她手里的帕子,捞起肩上的湿发,一本正经道:“擦头发。”
许羡春无所适从,手忙脚乱要站起来:“我自己来……”
他哪里肯松手,轻声说:“嫂嫂再动,可就不止擦头发了。”
她听出他弦外之意,顿时一凛:“叫人看见,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摇头:“不要了。”
许羡春无语凝噎:“……”
这人愈发无法无天了,晚膳明目张胆用她的茶杯,现在堂而皇之进她的闺房,竟是一点不怕人瞧见。
偏偏她的不满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生不出半点波澜,只得泄气地望着他:“你谨慎一些,不许胡来。”
穆容景擦头发的手一顿,迎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道:“嫂嫂忘了雪夜潜入我书房,说要跟我生孩子的事了?”
许羡春脸上瞬间一红,窘然的手足无措:“这不是没动静吗……”
他垂眸,盯着她平坦的小腹:“这才过去几日啊?嫂嫂当我天赋异禀,一次就成?”
许羡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生不出孩子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但看到穆容景今天故意和自己作对,就忍不住说:“那不是你不行……”
穆容景微眯着眼:“你说什么?”
许羡春屏息,顿时心生戒备,从他身上跳起来,急急忙忙往门口去:“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走吧,被人发现不好……”
手才放到门上,忽然身子一轻,听见门闩咔嚓一声落下去,天旋地转之间已经置身于柔软的床榻之上。
她惊惶捂着嘴,浑身戒备。
“我竟不知嫂嫂如此嫌弃我。”他抬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盯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为自己正名?”
最近身体出了点故障,艰难维持日更中,只是难以准时更新,但尽量做到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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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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