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捏着手里的项链。

天数变化固然可怕，但更令他担忧的是，系统所谓的一号玩家究竟是谁。

为了隐瞒施枫，他们并没有说出林松照梦管局紧急事务司执行官的身份。

如果施枫没有说谎，那从进入‘副本’的时间来算，他应该是第一个，为一号玩家。杨青淼第二个进入，则是二号玩家。以此类推，楼云天为三号玩家，二四号玩家未知。

但系统提示说胸针与袖扣已使用，目前胸针是施枫带来的，袖扣在林松照手上——他和楼云天说过，这东西是在他的座位后方发现的，被灰尘裹着，最初他还以为是什么小飞虫。

钥匙扣是张德帅给杨青淼的礼物，归属于她，而楼云天则刚刚在办公室发现了项链。

这四个饰品不出意外就是全部的“羽翼”道具了。

但按照道具所有者来分辨，玩家编号却有了差异：一号玩家应该是袖扣持有者林松照，而二号玩家则是胸针持有者施枫。

且不提林松照根本就不是玩家，即使因为梦管局的手段，系统默认执行官为玩家，那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号玩家林松照的“羽翼”道具没有被扣除使用次数，且还被系统重新分配了第二个道具。

重新分配？这只会发生在道具分配不公的时候吧？

除非道具袖扣并不在林松照手上，他无法使用道具，因此系统判断需要补偿。可那个袖扣自被发现以来，就一直被林松照保管着，这个点也不成立。

并且这一切推论的先决条件是，林松照被认定是玩家。

即便如此，林松照在楼云天之后才进入‘副本’，就算被认定是玩家，他也该是四号，怎么会是袖扣持有者一号呢？

就在楼云天沉思之际，林松照抱着最后一叠卷子缓缓走进办公室，两人眼神交错，都没有言语。

吴静漪已经离开了，出门时同林松照打了个照面，她说：“你一直在这吗？怎么不跟着进来。”

林松照瞥了一眼屋内沉默的楼云天，面色不改：“我怕老师。”

“那你需要我帮你拿进去吗？”吴静漪问。

“谢谢，不用了。”

杨青淼见吴静漪在门口等自己，最后冲楼云天瞪了瞪眼，让他有什么事蓝环联系，就跟着吴静漪回教室了。

“不是让你跟着她吗？”楼云天低着头，眼皮掀起来，静静看着林执行官。

“你明明是喊她跟着我吧。”林松照反驳。

“呵……”

“你看起来很放心她跟着那小姑娘，”楼云天将门关上，“说吧，你发现什么了。”

林松照占了他的椅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问我系统刚才给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聋子。”他没好气的回道。

“但你想不通玩家顺序。”林松照笃定地说，“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给一号玩家额外的奖励。”

“你想通了？那你说说看系统额外给了你什么。”

林松照：“什么也没给。”

楼云天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松照两手一摊，除了一个闪着微光的袖扣外空空如也：“字面意思，我并不是一号玩家。”

“梦管局介入副本向来需要隐藏身份，系统从不会判断我们为游戏玩家，与之相反，我们是病毒，是不属于魇境的存在。”他解释道。

“你是说这里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一号玩家’？”楼云天下意识咬了咬下唇，他思考时总是会做这个小动作。

而林松照看到他这个动作，又皱了下眉，或许是这些官家工作人员看不惯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吧：“系统一开始就说一共剩下4名玩家，唯一奇怪的点是这个人数有所修改，最初是只剩三人，系统卡了一下才改口四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所谓的一号玩家，其实是个系统也难以判断的隐形人？”

“不一定。”林松照缓缓站起身，“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谨慎对待。”

两人出了办公室，林松照因为还是学生身份不能在外久呆，加之他仍不完全相信施枫，留杨青淼一人在教室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分头行动。

楼云天去探查这栋楼还有什么蹊跷，林松照回教室，顺便理清线索和梦管局汇报。

临走前，林松照站在走廊，遥遥冲楼云天扔了个三厘米见方的黑色小方块，落到楼云天手里后液化成一个手套，牢牢覆盖着他的左手。

“这是什么？”

林松照笑了笑：“关键时候能保命，你可别死了。”

“放心，不会死在你前头。”楼云天捏拳，发现这东西依旧是液态的，只是显得像胶皮手套，材质他没见过，估计是梦管局内部做出来的什么新鲜玩意儿，毕竟是机密部门，也不难理解。

他没问，林松照也不解释，一句“回见”说罢，两人就一左一右地背对背离开了。

整栋教学楼一共五层，钢筋铁骨把教室包裹在内，没有任何室外走廊，从逻辑上看大概是个位于北方的校舍，但南方也偶有类似的设计。魇境内的设施构造与玩家记忆相关，排除已经被第一层‘真实’吞噬的倒霉蛋们，‘副本’的建筑构造应该是按照楼云天几人的记忆组合生成。

楼云天是南方人，学校建筑却都是‘全包式’，是校长花重金找知名设计师做的方案，没人质疑大师的审美，夏天虽然闷热，但开着中央空调还挺凉快的。

这栋建筑处处都像他现实的学校，又处处不像，应该是在那之上又融合了剩下几位玩家的记忆。

楼云天先是下到了底层，这里没有地下室，一楼就是最低一层，放眼望去，整层楼都是高一的教室。漆黑的夜里，两侧的教室顺着走廊依次排开，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尽头。

逐级而上，二楼是高二文科班，三楼是高二理科班，原来林松照他们现在的身份是高二的理科生。

楼云天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林执行官这个面瘫绷着一张俊脸，披着一身孝的白大褂，捏着试管目不转睛，一丝不苟做实验的样子，场面似乎过于诙谐了，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继续向上走就是大家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了。

四楼是高三文科班，班级数量相对更少，整个走廊只有不到一半的教室亮着灯，隐隐有学生小声背书的动静传出来。

楼云天缓步在这层楼移动，走至正中央后忽然闭上双眸，三百六十度转身，同时单手轻轻摩挲着质地光滑的手套。片刻后他睁开眼，面色如常，也不多做停留，重新朝楼道走去。

——不是这里。

五楼是高三理科班，人数比文科更多，亮灯的教室占据大半走廊，或许理科生更专注在刷题上，竟然整层楼都安静得落针可闻，此刻最大的声响成了楼云天自己的呼吸声。

这里已经是室内最高的一层楼了，再往上走就是天台。虽然不确定天台情况如何，或许问题就出在天台上，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路上来都过于顺利了些，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这里是与现实不同的诡异空间，那绝对会被迷惑，毕竟这里和绝大部分的高中都没什么区别。

楼云天相信自己的直觉，本能是用来救命的，这里绝对有蹊跷。

他这次没有再前行，只是站在原地，做了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动作，先闭目凝神，片刻后骤然睁眼。

此时眼里的画面截然不同了，刹那间仿佛有万千星辰在他眸中游弋。

面前的走廊忽然刮起了风，四周窗户洞开，一扇扇教室门被狂风裹挟，接连发出‘砰’的巨响，恰似惊雷。

他抬手用中指在自己的眉间一点，一抹红色便留了下来。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将指尖戳破，此刻又在左手手臂上以鲜血横构一道血痕。

暗红渐渐消退，那血痕和眉心的红痣竟被金色取代，在他偏深的肤色上反着微光，和那头金发相映，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和张狂。配上此刻夜色寂寥，风声呼啸，简直是地狱恶鬼同九天上神齐现，混乱纷繁。

狂风吹乱了他的金发，但他依旧安稳站着，神色轻松，仿佛身处乱象中的人并不是他。

少年只是微笑着，抬起带有金血绘制的横纹的胳膊，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霎时间，面前的教室灯光骤然闪烁，明灭不定，一声声幽怨的哀嚎如泣如诉，由远及近，自教室中传出，此起彼伏。

“我还以为这地方有些什么稀奇玩意儿，原来还是你们这群腌臜东西搞鬼。”楼云天咧起嘴角，“这样就简单多了。”

黑雾渐渐从教室里弥漫而出，伴随更加凄厉的呜咽与悲鸣，连着几乎化作实体的恶意，齐齐涌向走廊尽头独自一人的金发少年。

时明时暗的光将他的脸映得有些模糊，只有眉心的一抹金色熠熠生辉。

楼云天神色从容，双手合十，又反复交叠了几下，正对着那片逐渐胀大的黑雾翻出几个略显怪异的手势，然而数秒后，无事发生。

“网上学来终觉浅，此时躬行不做效啊……果然做人不能迷信。”他感叹着，只觉得自己是被网络不实信息坑骗的芸芸大众之一，看来还是不能指望花里胡哨的东西。

楼云天如此想着，低头一看却忽地愣住，眉头微皱，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只见林松照给的‘保命符’正紧贴他的手掌，死活不肯挪动，连试几次都毫无变化。

他暗忖，别是这小东西作祟吧？林执行官这到底是想保他命，还是想害他命啊？

算了，多想无益。

楼云天伸出双手合于胸前，不过一刹那，画有横纹的手臂便被顺着横纹生长而出的繁复花纹彻底覆盖，下一秒那些纹路又化作透明。

金发少年的面色沉了下来：“这又是在搞什么信号屏蔽器吗？”他想，完事后一定要去找林松照算帐。

紧接着，他没戴手套的右手上移，堪堪覆住下半张脸。

他再次咬破了手掌，任由鲜血渗出，溢满手掌，继而抬手正对那片汹涌的黑雾，轻声说道：

“非存世之物，必将泯灭，若有灾厄者，皆尽于此。”

下一瞬，金光乍现，刺眼的光芒以楼云天为圆心四散开来，仿佛深夜里的萤火，亮度却如同白昼，霎时占满整层楼。黑雾骤然间燃烧殆尽，不过短短数秒，一切化为虚无。

楼层重归平静，只是教室的灯全灭了，空气中还隐隐散发出焦糊味。

“你看，这样不就很好解决了？”楼云天掰了掰手腕，检查了一下林松照给的手套，很好，毫发无损。

羽翼项链也安静地躺在他裤兜里，一切如常。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早知如此还玩什么密室逃脱，暴力拆卸不就对了？

“嘶，真疼。”他有些无语地看向手掌的伤口，“都怪那该死的林大执行官，下次我一定要把他咬回去。”

他嘴里念念有词，迈着步子检查起这层楼来。

前几天有些忙，让存稿先上，但发现好多小问题，刚才都修改了（www

今天不一定能更新，尽量更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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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校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