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堵在眼眶里，柳薇乐被吓得连抽泣声都不敢发出，僵直在原地。

林松照逆光走来，看不清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周身萦绕难以忽视的杀气，似乎是动了真格。

“先不要杀。”楼云天一把拽住林松照，“我还有事要问。”

林松照停了下来，偏过头看他，眼中的煞气骤然消散，只轻生应了句：“嗯。”

他方才那状态仿佛被杀神迷了心窍，楼云天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莫非是过于在意那句“弱肉强食”吗。

而就在他被阻拦后，竟神色重返清明，似乎是真的被什么东西魇住，直到楼云天打岔才苏醒。若是真的，这里看来也就有外层“现实”趁人情绪不定蛊惑人心的效果。

“你刚才是怎么了。”楼云天没有直接去找柳薇乐，他先拉林松照到一边，试图问清情况。

“你感觉出来了？”林松照没有藏着掖着，“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如果有负面情绪就会被放大。”

楼云天沉思片刻：“你是指整个魇境还是‘副本’这层？”

他看着林松照的眸子，漆黑如夜，此刻却反出一丝微光。

“魇境本身就会迷惑人，但这个空间——这棵树，不太对劲。”林松照说着引金发少年去看那株顶天立地，占了大厅绝大部分空间的苹果树，“柳薇乐说这东西是‘神树’，他们供奉的也是这棵树，所换取的是自身成绩上升。但成绩上升不会需要生命的代价，就算自己承担也只是小病小灾，而转移他人，却酿成惨剧。”

楼云天无意识地皱起眉：“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转嫁他人的后果会成倍增加？又或者和我想问的那个事有关。”

“你是想问……参与者数量吗。”

金发少年点点头：“被选中的人承担了一人专一的代价或许后果不严重，但如果是十人，甚至百人呢？”

他说着，目光移向地上成堆摆放的银苹果：“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排名吗，学生们的名次变化不是很多，但其实有一个点我们忽略了。”

林松照猛然看向施枫和杨青淼：“你是说……”

楼云天长叹一口气：“全班大部分同学的成绩都在上涨的话，分数没有提升的人反而排名会后移，也就是说，我们看到杨青淼月考比入学考的成绩靠后不是她退步了，也和体育成绩没关系……而是全班绝大多数都在进步。”

“如果全班都参与了，那为什么方纯的成绩会上升更多？”

“可能是开始供奉的时间早，也可能是付出了更多代价。你还记得这个班一共多少人吗？”楼云天凝视着林松照，对方眸子里已经恢复平静，那渊深潭寂静无波。

林松照回忆了一下说：“四十八人，我记得成绩单上的人数。”

然而楼云天却看着他摇摇头：“教室里一共只有四十二个座位，其中只坐了三十八人。”

“什么？人数不一样吗？”施枫刚凑过来就听到他们讨论班级人数不同，想了想开口，“你们这么一说，开学没多久班上似乎就有人退学了，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我一个月前来的时候一共是有四十二个人，后面……对哦，后面人怎么就少了……我怎么记不清了？”

他的眼神逐渐迷茫，疑惑横生的样子，像极了被这里魇住。

楼云天同林松照对视一眼，赶紧打断：“你确定在你来的时候这里的人数是四十二人吗？”

施枫被这话一把拉了回来，挠挠头，有些愧疚：“其实我也不敢确定，刚才你们说的已经让我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黄金树叶泛着光，光斑映在墙上，与彩窗交相呼应。林松照站在两者间，眉目如画，仿佛也浸润进光里。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画面。楼云天想。

“我确定，就是四十二人。”杨青淼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和我们在外面不同，我苏醒后一度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刚才我想起来就在你们进入这里前那节课，语文老师强调过‘我们班剩下的四十二名同学一定要努力’这种话。”

“剩下的同学……也就是说原来一共四十八人，月考后因不明原因有六人退学——或消失，只剩四十二人。而今天教室里却只坐着三十八人，加上休学的方纯，又有四人不见。”楼云天分析说。

林松照接着他的话继续道：“老师强调了一共剩四十二人，就一定不会比这个人数少，班上的空座位只代表学生缺席，不一定是和那明确消失的六个人一个性质。”

施枫有些迷糊：“啊？不都是人没有了吗？”

“是彻底被抹杀还是暂时性消失，可不是一件事。学校一般什么时候会有空座位在教室却没被处理的情况？”楼云天似乎找到了些头绪，也愿意跟队友们解释。

杨青淼犹豫着回答他的问题：“同学不确定要不要返校，往往是休学的学生，或者单纯请假不在学校，这种没几天就会回来继续上课。”

林松照似乎心情好了些，总结道：“所以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学校认定月考后有六人不会再来学校，撤掉了座位，而剩下四人则去向不明，座位保留。”

“林白说的没错，但我们还需要知道更多信息，是时候去问问我们的好同学了。”楼云天咧嘴一笑。

梦管局内灯火通明。

文澜熬了大半个夜，此刻理智已所剩无几，就剩下机械的分析工作。她有时候想，自己就不该进这该死的部门，人家好歹能在外厮杀，活动筋骨，而她除了面对无休止的数据，就是给上级汇报工作，如果放在普通公司，她少说得是个PPT第一人。

还好宁鸣声不爱看花里胡哨的PPT，不然她的工作量还得大幅增加，那就真的到了“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的时候了。

她收拾好新一轮的数据，简单出了个报告，本想直接传输给宁鸣声，想了想宁队那副半死不活的丧家犬样子，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去倒了两杯咖啡，自己将其中一杯一饮而尽，领着纸质报告，端着另一杯上了楼。

“宁队，虽然我们还未恢复和林队他们的联系，但也有收获。”

宁鸣声眼下乌黑，嗓音也略沉闷，似乎受了极大的折磨，连带着人都憔悴过了头。

他面前一字排开了数个文件，仔细看会发现都是和这次校园副本类似的副本记录，他点头示意文澜直说，同时阅读着她刚递来的报告。

文澜向来逻辑清晰，汇报简洁明了，直接阐述了目前为止，根据已知情报推演，玩家生存率较高。

类似的校园副本往往怨念都极大，过程中会遭受不少心理折磨，可致命的却不多。

宁鸣声捏着报告没吭声，半晌后忽然问了句：“你还记得前年秋天那次吗？”

文澜愣住，试探性地问：“你是说折损了小半个紧急事务司的那个魇境吗？”

“那一次是在宁静的小国村庄，百姓富庶，安居乐业，宛如桃源。可偏偏是这里，死了我们最多的执行官。”

“可那是特殊情况，我们没有防备就……”

“你敢肯定这次不是特殊情况吗？”宁鸣声苦笑，“就连那次我们都没有遇见过失联这么久的情况。我已经汇报给局长了，他说……必要时刻，保住林松照。”

文澜没再说话，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常年强悍如斯的男人，双手交握挡住眼睛，掩耳盗铃似的落下一滴泪。

“文澜，到了那时候，我会想办法进去，代替他。”

“……好。”

“哟，你躺得怎么样，小命被保下来了很开心吧？”

魇境内，金苹果树下瘫着一个全身被牢牢绑住，瑟缩挣扎的少女。

楼云天丝毫不在意她的现状，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刚才柳薇乐的话把他也气得够呛，什么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话，放在自然界还好说，放在人身上实在是过于没人性了些。

但他想想又觉得和NPC置气太没意思，只好先安抚了炸毛的冷美人，又安顿好剩下两个手足无措的队友，这才来解决面前的大麻烦。

“既然休息好了，就帮帮忙吧，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开心了就放过你。”

柳薇乐看起来没信他的话，自顾自发抖，楼云天觉得有些没意思，又问了句：“你也不是小孩了，自己做选择吧，是选回答我的问题，还是选那边的家伙的大刀。”

他还不忘补充：“手起刀落很快的，也不疼。”

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经不得吓唬，柳薇乐最终败下阵来。

楼云天笑着夸她：“这才好嘛，合作共赢。”

“你说说看，你们班上有哪些人没来供奉过？”他倒是机灵，反着问，如果参与的人不多，柳薇乐自然会反驳，不反驳就应证了他们的猜测。

柳薇乐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开口：“具体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杨青淼没有，张琬也没有——她成绩一直很好，无论如何都能进最顶尖的大学，不用怕的。哦对了，似乎李航也没有……我跟他说过话，他有些缺根筋，没懂我的意思，我猜他是不知道的。但剩下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班上有多少人去供奉过吗？是否超过三十人？”林松照已经收了刀，又恢复了那副冰山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凛冽寒风，不带一丝温度。

“是，至少有三十个……所以我怎么努力成绩都提升不了多少。”

楼云天嗤笑：“你？努力？你是努力献上他人的生命吧，和学习可扯不上半分关系。”

他吐槽完，又乘胜追击：“为什么是张德帅？”

“神树选的……他又懒又馋，不务正业，还欺压同学！”

“你们班上一共几人？有几人请假不在校？”

“四十……四十二人，有大概四五个请假的吧。”

如此快速逼问了大约五分钟，楼云天温和地笑了笑：“好的，谢谢你，我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下一秒，柳薇乐陷入一片黑暗。

恍惚间，她看见金发少年皱着眉，越过她向外走去。

全员恶人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