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施枫惨叫着被楼云天一把拽起，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连带着本来被他虚虚环抱着的吴静漪也跌倒在地。

林松照毫不怜惜地横刀架在他脖颈上，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你的羽翼在哪儿？”楼云天一边问一边单手抛着金苹果。

这东西流光溢彩，精美绝伦，几乎是超越世间最佳匠人作品的存在，如果放在拍卖行，怕是会被卖出天价，但此刻却在少年的手里成了公园大爷锻炼用的手球。

施枫的目光随着苹果的挪动上下摇摆，下一秒又被林松照的利刃收紧威胁。

杨青淼下意识眯了眼，生怕林sir下手没轻重，一刀抹了施枫脖子。

她捧着教案，按照楼云天吩咐的站在靠近阳台的地方，远远瞥见环绕校园的黑雾在上空翻腾，仿佛炸了锅的沸水下一秒就会溢出，撕裂天幕，渗进校园。

施枫依旧在装傻，楼云天却没了耐心，他一把拿起金苹果往施枫嘴里塞。

按理说这东西在金属里可谓硬度极小，施枫若是抵抗，这金子只会被他的牙齿刮出印来，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但当金苹果触碰到他嘴唇的刹那，施枫突然疯了一般扭动，甚至不顾脖子边还有一把利刃，被连连划出血痕。

“哦？这么怕？看来你是知道这东西有蹊跷啊。”

楼云天慢悠悠地掏出一个从树下顺来的涂满银漆的苹果，在施枫面前晃了晃：“要不换这个？我吃过，晕了，但林白吃了没事。这个看起来比金的好点，至少不会死。”

施枫极力摇头，甚至挣扎得更用力了：“不，求求你，不要……”

“两个苹果都不要，这么有个性？你拒绝总得给一个理由吧。”

楼云天瞥了眼门外几乎与施枫同步翻滚哀嚎的黑影，甩给林松照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将玄刀向施枫脖颈处逼近一分。

“我说！我给你们说，我都知道的，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脆弱的女声颤颤巍巍从后传来，吴静漪抹了抹布满泪水的眼角，缓缓站起身。

“不要！你不要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施枫警告她。

“事已至此，我们逃不掉了，但他们知道后，说不定反而能有一线生机。”吴静漪努力咽下恐惧，眼角不禁又挤出一滴泪来，简直是泪做的人。

“可是……”施枫环顾四周，最终叹了口气，怅然道，“好吧。”

屋外狂风大作，烈火肆虐，办公室中却升起几分诡异的宁静。

吴静漪双臂环抱自己，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们学校的升学率一直很高，大家都是中考拼杀出来的好苗子，高中繁复的课业即使压得人喘不过气，也能勉强撑住。但从高二开始，许多同学的成绩突飞猛进，剩下的人不进反退，迅速拉开了楚河汉界，没有中间地带，只有极好和极坏。”

“我一开始经常到办公室找老师解答问题，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天赋，怎么努力都没用，也就慢慢放弃了。班上这样的人不多，大部分还是在拼死挣扎，只有张德帅和我得过且过。”吴静漪垂下眼眸，“张德帅其实人不坏，如果他没有一个校长舅舅，也不去试图当什么英雄，或许就不会被针对了……”

林松照的刀依旧架在施枫的肩上，他的余光里，走廊中翻涌咆哮的黑影竟在吴静漪的声音中渐渐趋于平静，仿佛只是一团染在门口的墨。

楼云天此人颇为绅士，或许是从小到大哄姨妈姑妈几位妈妈练出来的习惯，竟不忘给在场的两位女生一人递一杯热茶——虽然杨青淼觉得这举动在被火焰环伺的办公室里有些多余。

他有条不紊地引导：“你的意思是他校长侄子的身份给他带来了麻烦？那试图当英雄，又是什么意思呢？”

吴静漪咽了口唾沫，似乎是为了润嗓子：“我们都是靠成绩进的学校，即使后来成绩差了，也不会被针对。但他不一样，因为校长是他舅舅，他说不清，一旦成绩差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嗯，我记得隔壁老师跟我说过，这小子有些可惜，应该是指他过去成绩不差，看样子应该也是靠自己的能力考进高中的。”楼云天回忆道。

“对，我帮老师整理文件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过，他的入学成绩中上，有些偏科，英语很好，但数学拖了后腿。”

“那他为什么不跟其他同学解释呢？”杨青淼捏着自己的羽翼钥匙扣，心里没来由的难过。

“没有意义吧，他已经是公认的差生关系户了，即使解释也会被指责是作假，甚至会连累到自己舅舅。”楼云天解释完，转向吴静漪，“但你说他总想当英雄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他……”

“因为他是个疯子。”吴静漪的话被一直沉默着的施枫打断。

瘦弱少年瞥了眼自己脖颈上的刀，轻声道：“他半夜去过女生宿舍偷牛奶，总是去跟人打架，还说是为了保护人，靠着校长的关系勒令隔壁班的男生退学，还有……把高三的学姐逼得转学了。”

“闭嘴！这些都是真相吗，还是谣言？你能分清吗？”杨青淼大喝一声，“你我不过是刚进入这里的异类，我们知道什么？！”

施枫转过头不再看她。

吴静漪却出了声：“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意思，你们并不是转学生，什么叫刚进入的异类？”

楼云天不动声色地跟林松照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过吴静漪手里的水杯，安抚道：“她气蒙了，词不达意，应该是说我和林白刚来，不清楚情况，你可以帮忙解答一下方才那个问题吗？”

“英雄，是惩恶扬善，牺牲小我以救大我的人。”吴静漪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张德帅当不了真英雄，但他很喜欢逞英雄。”

“我有段时间被室友孤立，吃不下饭，但在宿舍里，我的零食被她们藏起来了，或许扔掉了。我白天吃不下，晚上没得吃，刚拿钱去买了零食放回宿舍，到晚上又会消失。生活老师不会管，因为我是寝室成绩最差的，我是唯一可能说谎的人……那段时间我饿的面黄肌瘦，张德帅看到了问我怎么回事，我想跟他说了他也不会信，一直闭口不言。”

“不知道他是不是联想到自己的经历，竟然猜到了，他每天给我递吃的，但事情并没有好转。直到我发了烧，半夜在宿舍快死了，他那天本来打算偷偷溜进女生宿舍给我递零食——他知道我白天吃不下东西，却发现我晕倒在去找生活老师的路上，奄奄一息。”

“他把我抱回床上，怕被老师发现，又溜回去拿了药过来，一来二去吵醒了室友，我的命被救下来了，他却被抓了个偷闯女生宿舍的现行……对外他只说是为了偷牛奶，可能是怕说了实话，我被继续欺负吧。”

她忽然吐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笑，“呵，所以说是逞英雄啊。我的宿舍里都是学姐，领头孤立我的那个总喜欢扔我的东西，我姐姐亲手做的玩偶也被她剪碎扔了，一定是她干的，但没人帮我作证。那天之后，没多久学姐就转学了，我猜也是张德帅帮的吧。”

楼云天眼底一暗，想到了什么，但没问出来，只是顺着她说：“这一切和那个金苹果树有什么关系？”

刹那间，门口的黑影暴起，拼尽全力地撞击无形的结界，试图冲进办公室阻止少女讲下去。

林松照的玄刀上暗纹再显，隐隐有火光渗出来。他将刀挪开，移到离施枫的脖子更远的地方，却依旧不忘威慑两人。

“你还记得我说刚入校成绩不好的人纷纷力争上游了吗，后来我发现，这些人每天都喜欢约着去天台，我觉得蹊跷，就跟着去了。”

“那棵树好大呀，我从没见过金子能被造的那么璀璨夺目。我听见有人在问我，想不想要逆袭成为别人无法欺负的存在，我当然想了，那样的话，张德帅也不会因为我而受到惩罚。他被校长罚在办公室跪着写检讨，这还是我无意中听到老师聊天才知道的。”

“所以你也参与了这个交易，对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