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玩家？！”杨青淼震惊地捂住嘴，“可是我明明有这个身体之前的记忆，你一直暗恋她不是吗？那些记忆都是假的吗？”
张德帅沉重而缓慢地摇头：“不是，所有记忆都是真的，或者说，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苹果摆在众人面前，娇艳欲滴，如果是在蔬果市场，这品貌至少得值年度最高价。
“你这身体自带染色功能吗？”楼云天调侃道，“还是说这就是你得到的奖励呢，亲爱的一号玩家？”
“一号……玩家……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从张德帅嘴里呛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声悲愤的咆哮。他将苹果狠狠砸在地上泄愤，可还没等楼云天反应过来，就又颤抖着手，把沾了尘土的苹果捡起来。
“你没事吧？”杨青淼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递了张纸擦干净苹果，“如果记忆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会从NPC变成玩家呢？求你告诉我们好不好，只有知道真相，完成系统的任务。我们才能一起离开啊。”
张德帅猛然扭过头，神情可怖：“为什么要走？你们都一起留下来给他陪葬不好吗？”
“他？你是说谁？！”宁鸣声一把将张德帅钳制住，杨青淼被他推到自己身后，一旁的楼云天顺势接下保护少女的责任。
“不对，你不是张德帅，他不会这么对‘杨青淼’。作为一号玩家，你一定是最早苏醒的，你也是个外来者，占用了‘张德帅’的身体，但身体的掌控权似乎不在你手上……所以才会出现杨青淼记忆中张德帅一直对她很好的画面。但这不足以解释系统那句‘一号玩家完成惩罚重回游戏’是什么意思，或许你愿意自己跟我们说清楚。”楼云天笑着把长剑架在张德帅的脖颈边，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皮肤，渗出血来，“当然，如果你真的一心求死要为个什么路人甲殉葬，我也可以帮帮你。”
他一眼看出这个人色厉内荏，不然不会在苏醒时一副九死一生终于获救的激动神情。明明贪生怕死，却以为人殉葬为由恐吓威胁，要么是他根本不清楚事情来历，莫名其妙就成了半个牺牲品，现在被吓得以此作状——要么是他有口难言，无法诉说，只能这样暗示。
“一号玩家，你的本名叫什么？”林松照会意，配合地开始问询。
张德帅眼中一动：“这里谁进来不是用自己的名字，你们都是，我自然也是，假名只是对外，某些NPC好糊弄，但系统叫出来的可都是真名。”
林楼二人相视点头，看来这家伙是后者，这就好办了。
“你刚说的给人陪葬，是给谁，男的女的？”楼云天托腮看他。
“男的。”
“NPC？”
“嗯。”
陪葬，也就是说那个NPC已经死了，并且是个关键人物，张德帅无法直接说出这个人的身份，但可以通过细节暗示来让他们猜。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这次轮到林松照问。
“半个月前，醒来就在这傻/逼教室里，时不时会走神，经常一走神半天就过去了。”
无法完全控制肉身，说明身体还有别的使用者，这个猜想也得到了肯定。
“你为什么受到惩罚，又为什么会复活，和金苹果有关吗？为什么金苹果放入你体内后消失，再出来就成了普通苹果？”宁鸣声着急，一次性问了好几件事。
“受罚……因为人蠢，还热心肠，人家说了我就信了，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然就被罚了。复活嘛，是你们救的我啊，完成了支线任务，金苹果都塞进我的躯体里了，当然是把该还给我的都还回来了，人也就活了。不过怎么变成了普通苹果我就不清楚了，或许这地方根本就不该有金苹果吧。”
“你知道金苹果的来历吗？”杨青淼咬着指甲，迟疑道，“施枫——就是另一个玩家，他说是校长花重金买来的，来了之后学校排名突飞猛进，学生成绩飞速上升，但人却开始死了。”
“校长似乎是真对我好的，他很关心学生，但苹果具体来自哪，我也不清楚。”
校长是真心对学生的，那他为什么又要纵火害死所有人？
众人陷入沉思，刚才得到的信息十分混乱，首先张德帅提到了一个重要的男性NPC，并且他的身体的掌控权不完全归属他自己，复活是因为金苹果“还给了他东西”……
楼云天打破沉默：“三、四号玩家完成了支线任务‘拯救队友’，一号玩家结束惩罚，可我清楚记得系统最开始说，一共只有四名玩家！”
林松照点头：“对，并且系统更改过措辞，最初只有三名。”
“如果，我是说如果，张德帅在进入游戏初期并未完全苏醒，被判定为NPC，而因不明原因死亡后被制作成支线任务，由于他灵魂没有消散，所以玩家身份尚存，于是系统判定他为玩家，这样才出现了系统最初改口的情况。”杨青淼倒吸一口凉气，“但如果这样的话，施枫和吴静漪呢？！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玩家！”
“不仅如此，校长热爱教育和学生，张德帅的侄子视角看得更清楚，他不会故意害张德帅，也不会去谋害学生，难道这里另有隐情？系统没有给我们完成主线任务的奖励，至今为止我们完成的只有支线任务，岂不是说，我们从来没找对过凶手，甚至张德帅的死亡原因和具体真相我们也一无所知……”楼云天喃喃道。
这地方，真邪门。
“张德帅，我不喜欢挤牙膏的游戏，如果你还想从这里出去，能说什么就一次性都说了吧。”楼云天长长叹了口气，放下剑，靠在张德帅身边坐着，他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轻声安抚，“一个人守着秘密不好受，可如果你不信任我们，还能去信谁呢？”
话音未落，巨龙和黑影同时攻击墙壁，气势磅礴的撞击声仿佛催命的号角，温室中的几人各怀心思，却无一人说话。
良久，久到杨青淼垂头丧气地忍住泪光，久到宁鸣声已经做好准备即将迎接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战斗，久到林松照的玄刀烈火隐隐有升起之象，张德帅才缓缓开了口。
“我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可上一次我做了弊，这回一进来就被惩罚，无法完整使用这个身体。”他哽咽了一下，“身体的另一个主人觉察到异样，却没大惊小怪，随着时间推移，我能掌控的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上周，这个身体已经基本上归我了。这一次游戏很奇怪，平时都是一进去就分了任务，这次我左等右等，几乎快被同化，真的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学生了，也没看到其他玩家。甚至我是靠着‘另一位’的提醒才不被这个怪地方吞掉——很久之前我听人说过，如果你倒霉就会碰到这类游戏，让你丧失自我，逐渐成为游戏的养料，但没想到我运气这么背……可能也是针对上次作弊的惩罚吧。”
楼云天温柔地凝视他，即使他明知这个男人是在演戏，他也无法自控地被那双眸子触动。
泪又落了两滴，人也悲戚，他粗暴地擦干泪水，继续讲：“校长很关心‘我’，即使不受同学待见，但我过得也还行，只是总倒霉，什么考试笔没墨，吃饭就过敏，走路从楼梯上滚下去，游泳差点被淹死，大大小小的事每天都能遇到很多次，但我一直以为就是给我的惩罚。”
“那时候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其他玩家赶紧来，后来就不盼了，因为另一位还挺好玩的，经常给我留小纸条，说些激励人的话。再后来，我发现了他的小秘密，青春期的小孩，有一个暗恋的人多正常……只可惜人家姑娘一直没给准信，或许是害羞吧，反而搞得他心里总是忐忑。好在啊，校长好，抽空就拉着给加餐，给补课，还给猫撸。那大尾巴猫可有意思了，粘人的紧。”
“我怎么不知道张德帅还暗恋谁啊？”李航插嘴，“难道是吴静漪？他偷跑去人家宿舍过。”
“只可惜，突然有一天我知道了，他爱大家，却没人爱他，不仅没人爱，甚至人人都想要他的命。他自己发现的，所有的事都留了纸条给我，并且求我帮忙告诉他心爱的女孩，因为那时候身子已经完全不归他了。”少年没搭理李航，自顾自讲着，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嘴角颤动，“用他身体那么久了，都有感情了，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那一天，女孩变得很奇怪，变得，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厌恶他了。”
“因为有我的前例，他很快猜到女孩也不是女孩了。”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在求我，求我让他了断，求我放过他，求我还他自由……”
“我本来就是个作弊的，连这次机会都不该有，又占了别人的身体，帮帮人也是应该的。”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只剩沉重的呼吸声。
“所以，你就自杀了，对吗？”林松照冷冷地瞥过来，眼底透着无法遮掩的寒意，伴着厌倦一闪而过。
“准确来说，是你杀了张德帅，结果再次被罚了吧。”楼云天补充道。
“所以他就是凶手？！”杨青淼瞪大了眼。
“不仅如此，感谢他，我们也找到了张德帅死亡的具体原因……”楼云天皮笑肉不笑，“不仅仅是被同学误解，孤立，霸凌，还因为唯一信任的人也换了芯子，所以生而无望了吧。”
“但是校长不是对他很好吗？”宁鸣声疑惑道。
“一个害死了你父母的人，对你再好你敢信吗？”张德帅幽幽开口。
【恭喜一号、三号、四号玩家完成主线任务，‘找寻死者死亡的具体原因和杀害死者的凶手’，奖励道具‘真实之镜’】
【请玩家再接再厉，找寻死亡真相。】
咆哮的黑影骤然分裂，从少女的眼中弹出，直撞上温室的玻璃门。吴静漪的躯壳瘫倒在玻璃门前，支着一只手努力够门，眼白被黑色粘液覆盖，像极了传统RPG游戏里的丧尸反派。
地面震颤，侧后方的大门已经无力阻挡巨龙冲撞，龙息强劲，室内登时热如盛夏。月光被乌云遮掩，百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裹上半空，形成一片迷离的漩涡，把众人包裹其中。
月白长剑蓦然亮起金光，一瞬间铺天盖地，似乎连周遭的声音都被刺目的光明吞噬。
楼云天稳住身姿，重重将长剑插/进泥土，飓风围绕着他炸开，将除了林松照外的几人掀飞。林松照的玄刀配合地插在长剑左侧，焰火骤升，包裹着光束，窜进周身的飓风中。
不一会儿，光明就在烈火的引导下裂出繁复的咒文，从四面八方钻进地下，又如烟火盛放，炸在空中，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伞状保护层。
火与光相合，最后定型成最古老的结界。
而黑影与巨龙都被这结界作为耗材，五花大绑，牢牢困死其中。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楼云天。”宁鸣声拍落身上的灰，忽然抬起弩箭正对金发少年的额角。
杨青淼连忙上前把他拉住，怒骂：“你发什么疯！放下！”
这一次宁鸣声却没有遵循姐姐的要求，他皱眉喝退杨青淼，以一种不可被质疑的态度死死盯着楼云天，同时恶意也对准了林松照。
“九大上古妖族阵法之首，由金乌落辉与玉兔探月两种天神遗留的能量合成阵眼，压阵人必须具有妖族或魔族血脉……”
他一字一句道：“找到你了，魔物间谍。”
“你说什么？”楼云天眼中诧异万分，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林松照，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梦管局是什么精神病研究所吗？宁鸣声有精神问题也能被录取当公务员？你们这个机构水了一点哈。”
林松照没说话，一双眸子凛若寒星，直勾勾盯着宁鸣声，对方毫不惧怕地瞪回来，手却不自觉地开始发软，几乎连弩箭都拿不稳。
黑发男人似乎丧失了所有耐心，声音沉了下去：“宁队，切莫忘记执行守则第一条，以人民为中心，不得伤害百姓，不可见死不救。”
“你他/娘的自己都不清不楚，还敢用守则压我？！”
“游戏还没结束，你不要发疯，要疯我把龙放了，你自己到外面打恶龙去，展示一下你勇者的能耐。”
楼云天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被这座法阵吞噬，他光是站起来就有些头晕目眩，拿不出闲的功夫去对付突然炸毛的宁鸣声。
他的确从宁鸣声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看来这梦管局并非之前他们表述的那么简单，估计和他从小就能看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脱不了干系，不过此刻着实不是继续探究的好时机。
“你！”
宁鸣声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狠狠响起，娇小的女生死死捏住手掌，面露愠色，上齿紧咬下唇：“你想死就出去，别连累别人。我不需要你救，我自己能活下去。”
终于开始慢慢揭露世界观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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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