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巴掌把宁鸣声打得实在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后，讪讪开口：“姐，你不清楚情况，不是我刻意刁难他们，是……哎呀，我出去再跟你解释。”

“你不是故意刁难，我知道你不会，但你现在这么做就是想要大家同归于尽！这个破地方完全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梦管局根本就没有决定性的帮助能力，一旦副本突变，或者又有什么怪事发生，我们全都得交代在这。”杨青淼说着抬手指向天空，“你真有能耐就带我们飞出去啊！”

“可是他们比这里更危险！”宁鸣声无奈嘶吼，“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们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你说危险在哪？！”

楼云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着腔调的气音，他的耐心所剩无几，此刻全靠意志力撑着。于是也不再理会姐弟俩的争吵，甚至连林松照靠近都没管，自顾自走到一旁，一把揪起张德帅的领子，掏出系统刚奖励的道具怼到人面前。

道具名为“真实之镜”，却丝毫不像镜子，看着倒像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粗粝石子，只单面光滑，或许在上古时期能勉强被人用以自照，是现代镜子的祖宗。

张德帅脚尖堪堪着地，他没想到楼云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将他单手拽起，加之变故丛生，此刻有些六神无主，几乎也忘记了方才自己拿乔的样子，身上发抖，嘴上求饶：“哥，我什么都说，你别动我——！”

楼云天挑眉：“你见过这东西？”

张德帅眯着眼，两只不大的眼睛几乎合成一条线，仔细端详后拨浪鼓似的摇头：“没见过，不过系统给的道具大多是这样，外形千奇百怪的，和用法名字都合不上，我原来也就只见人用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离道具这么近……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楼云天把人丢下前抢走了张德帅的真实之镜，逼问出对方为什么要听NPC张德帅的话自尽后，嘴角咧出一抹怪异的笑：“江湖义气？你当我傻子？他跟你许诺了什么，都交待出来吧。”

见张德帅不说话，他又看向被阵法束缚住的黑影，这东西此时已经是一团黏浊黑气，从少女身上脱了出来，只留下少女残破的身体斜靠在玻璃门上。

她看上去是在求救，可那双噙满了血泪的眸子却看不出一丝神采，整个人都是颓唐的样子，却不像死了，只因手指还在微微抽动。

张德帅趴在地上，身上抖个不停，不知是在庆幸劫后余生，还是惧怕山雨欲来。

就在楼云天的手快接触到吴静漪的刹那，张德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碰她，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林松照仍然站在刀剑并立的阵法中央，周身被忽明忽暗的火光缠绕，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比起楼云天来说，他才像是宁鸣声口中的阵眼。

宁鸣声被姐姐的话制住，此时不敢继续揪出间谍这个话题，但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林松照二人怕是已经被他千刀万剐。

张德帅的声音不小，几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宁鸣声看到了林松照威胁的眼神，顾及自己姐姐还在这不敢轻举妄动，李航却被张德帅那声吸引了过去，配合着楼云天把满脸血泪的少女挪进温室来。

此处温室实在不像一个普通学校能够拥有的，无论是室内的面积，还是花卉的品种，就连所有花草都直接在地上生长而没见到过一个培育盆这一点都极其罕见，重点是它这些花草似乎都是些稀有品种，还跟不要钱似的铺满一片。

方才的大火强光也没能把这些原本娇贵的植物摧残多少，就连他们几个看着都比花草更狼狈，甚至此时才因吴静漪不停的吐血而染脏了地面。

杨青淼看不了这场景，泪水跟大坝开闸似的流个不停，嘴里一直念叨祈求他们找找法子救救吴静漪，虽然是个NPC，却也是条生命。

李航还在那跟着落泪呢，不过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只说这人心狠手辣的，施枫说不定也是她害死，一命偿一命不为过。

这两人就在那就人权问题进行激烈的争论，以至于完全没听见张德帅接下来的话。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溪鹤市那个组织的猎人，外号灾厄神女——跟她一个队伍基本活不下来，所以她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进副本，当然，在副本里有没有害死新人就不知道了。”

“她不是NPC？”楼云天皱眉，“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碰她？”

“不是跟你说了隔着东西碰就行吗，她这个灾厄神女可有名了，也不知道是她自己阴毒还是真的身上粘着倒霉气儿，不碰总是保险些。”张德帅已经爬了起来，拍干净自己身上的灰，十分狗腿地贴过来。

楼云天心想，这女人如果不是NPC，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忽悠了施枫这个NPC去当替死鬼，这哪是靠近“灾厄神女”倒霉，不完全就是她故意害人吗？

他和剩下几人同步了猜想，杨青淼立刻停止和李航拌嘴，坚定道：“有些人真的是不配活着。”

宁鸣声终于是消停了，他不再做出那副幼稚的要跟林松照拼命的表情，因林松照不方便挪动，便替他称职地检查了吴静漪全身，得出这姑娘救不活了的结论。

“万千怨念缠于她一身，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他似是压着火，语气不善，“你要是还要从她嘴里逼出什么话来，就用蓝环侧面那管注射剂，本来适用于紧急情况保命的，你就把它当肾上腺素，给人扎进去立刻就能醒过来，听两句遗言还是没问题。”

楼云天二话不说就顺着他教的干了，吴静漪濒死的眼在针剂注射后不到两分钟就重新生了神采，虽然依旧有血丝从嘴角蔓延出来，但人的精神倒是回来了。

“救我……”

“你说我就要救啊，那多没面子，要不你说点什么我感兴趣的，或许我开心了就能给你救了？”楼云天又开始了拿手的不学无术富二代调戏良家妇女这一出，真不知道是跟他姨妈看了多少肥皂剧才神功大成。

“校长害我，施枫救我……校长……他……”吴静漪咳嗽着，说得断断续续。

“校长？你仔细说，校长后面怎么你了？他现在人在哪？”

“在这！”

吴静漪突然牵起楼云天的手，指着自己前胸，吓得楼云天下意识挣脱，大喊你别非礼我。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仿佛塑了铁，有拔山填海的力气，牢牢抓住楼云天的胳膊不让他动弹分毫，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少女指尖溢出，贴上楼云天露出的皮肤，眼见着就要往皮肤里钻去——

“这是校长！不是吴静漪！”楼云天一声大喝。

宁鸣声立刻提起弓弩向这边放了一箭，却被无形的屏障拦截，又像是进了什么活物的嘴，被细细密密地一寸寸吞噬，在半空中融进黑雾里。

阵法因楼云天被制而不稳，黑影和巨龙都开始扭曲，林松照眸中闪过一丝憎恶，步子却没挪动一厘，只凭空蹬过去，巨龙就又被阵法收缩缚紧，可黑影却已出逃大半。

吴静漪双眼被黑色覆盖，离远了看像什么异星虫族，姿势怪异地单手牵着楼云天，而脊柱歪斜地摇摆不停。

少顷，她停止了一切动作，挪动头颅和四肢，终于身姿挺拔地笔直站着。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从她嗓子里冒出来，第一句就是：“帅帅，你终于回来了。”

张德帅满脸震惊茫然，一点儿也不像装的，身边的李航颤抖着指着他问：“你是校长复活的？！”吓得张德帅更是连连摇头，赶紧把来龙去脉说了个遍。

原来他因为帮了NPC张德帅自杀，被系统认定故意杀害NPC，阻碍了副本游戏发展，并且涉嫌通过自杀作弊出逃，于是系统派给了他另一个惩罚任务，那就是让同伴复活自己——根据不多的信息复活。

他感觉自己是灵魂状态，全程跟着几人，时不时又被卷入黑影团中，每次他见几人找不到线索就会“热心”地用黑影追击把他们驱赶到对的地方，最终通过了系统的惩罚，得以复活。

这和校长有半毛线关系吗？

“原来是你！怪不得你不敢跟我们说呢，追击游戏好玩吗？”杨青淼翻了个白眼。

李航插嘴：“哎呀，他现在不都坦白从宽了吗，问题是校长那话听着就是说张德帅的复活早有预谋吧？你确定你复活是因为金苹果给了你，不是别的什么？”

“系统说的能有假？系统说的一清二楚，我就是你们给复活的啊。”张德帅压低声音道。

“帅帅，来，到叔叔这里来，过来你就安全了。”校长用少女的壳子说出这话来，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张德帅像是被下了咒，本来还在抵死顽抗，此刻神色突变，呈现一种着魔的迷茫状，抬腿就要走去‘校长’处，被宁鸣声一把拦下。

“天地无情，人世恶毒，只有我们叔侄两人相依为命。这是叔叔给你准备的壳子，以后也可以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们，这样我们就能幸福地……”

话音未落，被校长死死擒住胳膊，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黑雾之下地楼云天打断他的低吟：“大叔，你呆在人十七八岁少女的身体里说这话都不恶心的吗？这么多年教育工作者白做了。更何况，谁给你的权利来处置我的身体？！”

冲天火光自阵法中央升起，掠过林松照的发丝，瞬间冲向校长，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校长的魂灵被从少女的身体中狠狠拽出。周遭的黑雾都在被烈火焚烧，夺目的金光霎时重现，楼云天一步一步地从黑雾中走出，站在校长面前。

风随火起，飞花满天。一片混乱中，他又看到了白袍少年的背影，宁静得仿佛在梦中。

如今又何尝不是一场大梦？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过往的画面，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直到无数个幼年到少年的张德帅浮现，他才意识到，又是魇境的手笔。

那一幕幕鲜活的光景亦幻亦真，张德帅的身影逐渐填满画面的每条缝隙，喜怒哀乐，变化多端，随着孩童身型逐渐挺拔长成少年，笑意却很少出现，悲凉痛苦长伴，直到最后，张德帅忽然解脱似的微笑着对校长说：“叔叔，谢谢你。”

“帅帅……叔叔，对不起你。”

下一秒，一块黑色的石头抵在灵体校长的额头。

楼云天道：“伤春悲秋过了，我也看够了，还是让它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刹那间，夜空劈下一道闪电，映衬得楼云天那双桃花眼难得狰狞。

阵中央的林松照在这份狰狞的电光中微微皱起眉，似乎对楼云天现在的样子带着复杂的情绪，像是不经意间把他和别的什么记忆混淆，从古井无波的眼底生生撕出一缕古怪的柔情。

今天更得晚（早？），应该会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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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