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
“小妾?”
“宁死不从?”
男人暗沉沉的眸子盯着她,锁住了所有的去路。施瑶左右看了看,实在不明白这么小、这么窄、这么破的一个马车里怎么藏了这么大一尊杀神。
施瑶有一点点死掉了。
“陛……陛下,你肯定是听错了,”施瑶笑得很甜,一边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我是说您英明神武,神武不凡,见义勇为……”
北夏帝饶有兴趣支着下巴听她胡诌,视线扫过全身。施瑶方才想起自个儿衣襟大敞,原本是要换衣裳的。她不动声色的捂了捂衣襟,冷风呼呼往里灌着,越发凉快。
施瑶正要告饶,却见上首的男人沉了脸,一把将她捞了过来。一柄长剑扎穿马车,正落在方才她所坐的位置上。
这番惊魂未定,转而便是叮叮当当兵戈相近的声音。
暗卫护卫马车,连忙吼道:“护驾!”
不过瞬间,一柄长剑直接将马车劈成两半。而北夏帝,掸了掸衣摆,拎着施瑶在刀林剑雨中行过。
施瑶眼见着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招招致命,片刻后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丢出去要了射箭之人的性命。
空手接白刃,这还是人吗?
施瑶从最初对自个儿小命的心惊胆战,转而成了对北夏帝的惊愕。那人冷眼看着,手下的暗卫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将整个巷弄用鲜血浸湿。
男人转而拎着她,往外走去。
施瑶弱弱开口:“我能走?”
北夏帝放手。
施瑶话音刚落,正准备跑路,转而一柄长剑便刺了过来,她转而死死抱住北夏帝的腰。
还是等会儿再溜吧。
北夏帝冷笑一声。
施瑶头埋得更低。男人身上冷得像是刚从雪地里刨出来似的,整个人都带着冰雪的气息。一呼一吸间,冻凝的水雾浸湿他的衣襟。
北夏帝也不理,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带耳边风声暂歇,施瑶发现倒是从小巷转到了街上。一面容俊朗的小将皱着眉头,禀报道:“陛下,贼子尽皆伏诛。”
北夏帝没有半分意外,倒是垂目盯了盯怀中这个临危不乱投怀送抱的东西。
又想跑,又怕死。
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啧。
他勾唇,任凭众人打量。
祝凛半晌未曾听见陛下发话,斗胆抬头,看见北夏帝一点一点用那白色绢帕擦净了怀中的女子脸颊。
露出白皙若雪的肌肤,妖冶的眸子,还有那不染而朱的唇。
“妖妃!”
不知是谁喊了声,四周的护卫瞬间戒备起来。妖妃之名如雷贯耳,众人皆知。但自从攻下南梁,这传说中令南梁帝耽于美色,不思朝政,以致南梁亡国的妖妃却始终未曾一见。
北夏帝有暴君之称,后宫佳丽三千,最喜欢的便是美人,他们这些做臣下的,可千万别让这妖妃出现在他面前。
众人左看右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北夏帝怀中那位女子身上。
无他,颜色太盛,整条街的男男女女尽皆失色。
那紧跟着祝凛来迟一步的臣子们,先是听闻妖妃,再是看见北夏帝怀中的绝色女子,纷纷变了脸色。
真是要死了。
这妖妃嚯嚯完了南梁,难不成要接着嚯嚯他们北夏吗?
-
“陛下,万万不可啊!”
乌泱泱的一群人在勤政殿前跪了一地,各个以头抢地颇有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的气势。余晖目瞪口呆,连忙跟着诸位大人跪了下来。
施瑶被北夏帝重新拎到内间去,门大敞着,半透的屏风还能看见诸位大人的影子。她的脖颈被衣襟扯住,难受的晃了晃,北夏帝停了下来,将她丢在床上。
外间传来一阵更加大声‘陛下’,声嘶力竭,几乎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施瑶在床上滚了一圈,外面套着的宫装已然散开,施瑶将身侧的锦被拉过来挡在身前。
“陛下,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妖妃不详,不能留在北夏皇宫之中。她既然能够致使整个南梁亡国,定然也会克制陛下的运势啊,陛下!”
那老臣,哐哐哐在地上磕了几个大头。撞得施瑶听起来都痛,但她没说话,反而惴惴不安地看向北夏帝。
男人眸色太深,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一副暗沉的模样,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施瑶莫名直觉,这人似乎并不在意这番运势的说法。
又一位老臣在群情激奋当中站起身来:“陛下,这妖妃居心叵测,三番两次改头换面接近陛下,定然是南梁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要迷惑陛下,陛下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说她祸国这般无稽之谈,施瑶忍了。但这会儿实在憋不住,那双妖冶的眸子露出几分迷茫:“我?三番两次?改头换面?迷惑陛下?”
北夏的这些老臣可真能胡说八道!比南梁那些臣民还要不辨事理。
北夏帝皱紧了眉头,总觉得这株花看起来有些呆,莫不是今日被吓坏了?
“陛下!”又一人站了出来,“陛下可知,她为何有妖妃之称?”
“南梁妖妃施氏女,乃是南梁帝后宫唯一妃嫔。嫉妒成性,以致南梁后宫凋零,南梁帝无子。大战当前,南梁帝为其散尽国财举办封妃大典,国破之后,让其亲卫刺杀陛下,只为了重得妖妃。”
施瑶抿着唇。南梁帝无子是他不行,与她何干?他们都未曾在一间房里呆过。那人那日喝的醉醺醺,也不知发什么疯非得给她举办劳什子封妃大典,又不曾问过她。至于这暴君被刺杀,怎么也能跟她扯上联系?
施瑶垂着头,只能暗中喟叹这些人真能想。
真敢想。
“何止!这南梁帝和妖妃,简直胡闹。施氏女最初便是南梁老皇帝强抢进宫的民女。老皇帝贪其美色,日日召幸,压根不理朝政。彼时南梁帝还是废太子,是岁贡上京宴上遥遥一见,自此魂牵梦萦。以至于心生歹念,逼死老皇帝独占其母。”
“这南梁皇室纵然荒唐,若不是妖妃祸国,怎会父子相残,造成如今惨剧。”
“此女已侍候两夫,断然不能再伺候陛下。”
施瑶震惊,施瑶不解,施瑶垂着头都要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施瑶偷偷觑了一眼北夏帝的神情,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施瑶唇瓣微动:“胡说八道。”
北夏帝神色稍霁。
施瑶心下一惊,难道北夏帝从未查过?他并未认出自个儿乃是南梁瑶妃?
“陛下,妖妃心系南梁帝,断然不可能归顺北夏。否则,南梁国破那日,她为何登上城楼?南梁帝入狱,她为何冒死也要冲出皇宫?南梁帝斩首之日,她为何会出现在刑场附近?陛下!”
“妖妃同那南梁狗贼两心相悦,定然不会把陛下放在眼里啊,陛下!”
这人就差没冲出来喊,此女不仅行为浪荡,且心有所属。断然不能入住北夏后宫。
北夏帝这是夺人所好。
施瑶:???
北夏帝终于开口了:“你心悦梁璟?”
施瑶骤然听得男人说话,浑身一抖,愣了一瞬,后知后觉明白这梁璟便是南梁帝。这些大臣说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她就是他们口中的施氏女,她都要信了。
北夏帝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眉眼明媚的女子。原本张牙舞爪的花枝颓丧许多,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揪到了什么错处。
不好看。
唯有听见南梁帝的名字的时候,才会动一动。
“陛下……”外间呼喊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面前干净的蔷薇抖了抖,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北夏帝呵斥:“闭嘴。”
越说越来劲的大臣皆像是被切了舌头,没一个敢开口。几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陛下如今作何打算。
但这妖妃,真是万万不能留啊。
为首的陈述凑得近,倒是听见了北夏帝质问之声。只要惹得陛下不悦,便不必担忧这陛下还会将心思放在这个女人身上。
作为暴君的忠臣,他们这群文官便是要在保住项上人头的同时,直言觐见。
可千万不要步南梁的后尘啊!
他松了口气,向后摆了摆手。跪着的诸位臣子瞧见了暗号,熟练地动了动膝盖。
真是遭了老罪了。
又听见里面响动,个个都倾着身子竖起了耳朵。
“你当真喜欢南梁帝梁璟?”北夏帝又问了一次。
施瑶直言:“不喜欢。”
北夏帝点点头,脸色罕见地好了起来:“你喜欢,别装。”
施瑶实在不明白她哪儿装了:“不喜欢。”
北夏帝转而:“为何心悦他?”
施瑶沉默半晌:“……”
未曾心悦怎么说得上心悦哪里?这不是活脱脱为难人吗?
北夏帝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一只手敲着案桌,看起来倒是有些为难。
他不说话,身后噤声的大臣们也不敢说话。施瑶脑子乱糟糟的,实在不明怎么变成了这样,谁料北夏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施瑶仰头看他。
北夏帝叹了口气:“好,孤不杀他。”
外间竖着耳朵准备听陛下将人拖下去杀了,亦或者关入大牢的诸位大臣们:……
“余晖,”北夏帝唤道。
跟着大臣们跪着的余晖出列:“陛下。”
北夏帝不耐烦道:“将那花肥也一并带走。”
诸位大臣:……
妖妃祸国,北夏危矣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