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堂主和洛老爷久别重逢，二人聊了许多高深的话题，之后还特地别开旁人私聊了些见不得人的话，令人想入非非。

他们一行道士走了300多公里的路才到南京，作为东道主的老爷自然不可能谈了一晚上后就赶他们走，还是给大家伙准备了住宿，预计道士们会在这里住上个三四天。

霍道长作为小跟班，自然不可能和堂主同等待遇，但管家还是给她这个二等客分配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间中被褥枕头等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间一打开就能让屋子里洒满月光的窗户。

大师就这样坐在床上，欣赏着弯弯的月亮。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自己曾想要维护一些事物、也同样想要改变一些事物，但这些努力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而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奋斗，是否也会落得相同的结局呢?

不过无论是过去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她都会去尝试贯彻自己心中的理想，就算失败了也不失为悲情英雄嘛。

就在她对着月亮发表鸡汤感言的时候，只见一个丫鬟拎着饭盒走过来，问她要不要汤圆，原来当宾客还有夜宵供应。

霍碧薇自然没有拒绝，那丫鬟在把汤圆端上桌后，又对着她伸出了小手。女主心中了然，这是索要小费呢，她于是掏出一枚铜板把丫鬟打发走了，临走前丫鬟还祝她身体健康。

吃完元宵后，霍碧薇漱了个口，然后就上床睡觉了，今天也是怀念毛绒绒抱枕的一天。

第二天醒来后，道长只感觉到神清气爽，毕竟住宿条件比起先去的奔波而言要好了太多。结果她醒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起，天色也还没没全亮。执勤的管家不允许她乱走，免得惹出什么事故。她只好先在空地里打了几套太极活动筋骨，然后就跑去吃饭，配上榨菜吃了一碗粥。

等到回来的时候，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有谁把自己临时住处的门打开了。由于她非常介意别人搜集自己的情报，所以会在关门时夹小纸条，这样别人进她的房间她就能知道。现在小纸条落在了地上，一看就是被它人光顾了，但愿是仆人非常好心进去帮她打扫了卫生。

霍碧薇直接跑去窗户那里，发现好家伙窗户也给她关上了，原本道长还在打开窗户透气呢。她又去检查门，门倒是没锁上，霍碧薇做好了与神秘人对质的准备，然后推开门，里边居然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女孩身着锦衣，脸上肉鼓鼓的，脚明显被人为裹小但裹得并不紧，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小姐，估计是洛老的孙女之类的。

“嘘”女孩向她示意道

霍碧薇心领神会地关上门，只听小女孩抢先一步说道：“你是爷爷邀请来的客人吧。”

“嗯，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道长点了点头。

“哎呀，我随便来看看嘛。”女孩虚心地解释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你实话告诉我，我一定不把你的话传出去，毕竟你也不想你偷偷藏在这里的事情被你家人发现吧。”道长轻声威胁道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害怕被我娘揍才躲到你屋子里来的，原先我还以为这地方一时半会没人呢。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走。”

“怎么会呢，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陈兰儿，是个道士，道号长青，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气质有些成熟，但道长在外观上并不比小女孩大多少，因此女孩并不反对和道长交朋友。

“我叫洛梅。”女孩说。

“你是洛老尚书的孙女?”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吧?”

“哈哈，出家人不打妄语，我没什么法力，就是猜出来的。我以前也是官家小姐，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大家闺秀。我再猜猜，你是因为该织得布织坏了，才逃出来的是不是。”

小女孩听道长这一说，反倒有些惊讶，反问道：“为什么要织布，这种事不是下人干得么，你真的是官家小姐么?”

“……，好吧，那就是我猜错了，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挨揍的?”

“是我娘昨天晚上要我背的词，我到今天都还没会背，她早上检查时肯定会揍我的。”

“你会背词，这么说你也识字喽。”

“废话，不识字怎么背诗词。”

“哈哈，那你受教育水平挺高的，我出家后才学会识字。”

“这么逊么?那你既没有法力，又没有啥文化，咋当的道士，青云山里都是你这种水平的么?”

“哈哈，我自然是有一技之长的。我问你，1加上2再加上3再加上4，一直加到50是多少?”

听到这个数学题，洛梅搬动手指边算边说：“一加二加三，六再加四……没有算盘根本算不过来吧。”

“这样，你把五十个数里的头1和尾50相加，2和49相加，一直加到25和26一共加出来25个51，最后25乘以51得到1275。”

“啊?”洛梅没完全听懂，但意识到了对面的姐姐似乎确实有点特长。

“你看上去懂得不少，还会什么别的么?”洛梅好奇地问。

于是霍老师又展示了一些其他的小花招，比方说催动发光符咒啥的，还向小姑娘灌输了诸如万有引力、地球是球体之类的奇异知识，把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公鸡打鸣、正式进入早上后她才告别了可爱的小女孩，并建议她去主动向母亲道歉认错已减少挨打的力度，然后离开去找了其他人。

随着老爷和堂主先后醒来，吃完早饭，他们今天的正式活动也要开始了。老爷说今天早上的天气很晴朗，“杨弟一来就天晴了”，要趁着这个时候带他们一行道士在园林中游玩论道。当然由于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方便一直站立行走，就靠仆人抬着步撵与他们一同游玩。

中国的文人一向喜爱美丽的山水，哪怕是在不依山傍水的城市宅院中也得搞点假山假水，这便成就了各种各样的中式园林。陈兰儿从小长大的陈府里也有假山假水，不过比较简陋，就一片死水池塘和几块石头，实在算不上什么。

对于洛家园林的模样，霍道长还真挺好奇的，毕竟她经过先前的震撼，觉得园林也同样会让她大吃一惊。

真实的园林场景果然没有让女主失望。步入园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假山，石上青苔斑驳，还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阔叶植物，仿佛真的是经历过千年岁月的自然事物一样。假山旁树木的枝叶迎风摇摆，仿佛在招手欢迎他们这些游客一样。

假山自然是很厉害的，不过霍道长有一点很疑惑，就是为啥把这玩意杵在门口，一下把园里的风景挡了一大半。

走到假山跟前，向左看去，可以看见墙边的花卉，看见由石子铺设而成的道路，以及被遮掩了一半的池塘。向右看去，可以看见一条向上的山间小道。

杨堂主以前来过，对这里已经有了印象，几个跟班第一次到，像几只松鼠一样到处转头打量。直到洛老爷的步撵被抬上山间小道后，他们才跟着一起上去。

这山间小道也别有一番风景，两边都是土，土上面种的是竹子，就是竹林有些密了，又挡住了其它风景。等登上了假山顶后，进入山上的观景厅后，才得以一览园中山水。

站在厅上向下望去，能看到一片开阔的水面。此时正值季夏，水面上荷花亭亭、荷叶田田。几只游鱼在池中穿来越去，还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湖边嬉戏，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鸣叫，与这池塘共同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山水画。

此时霍碧薇也基本明白为什么门口要杵个大石头了，因为园林的规模挺有限的，根本做不到自然风景那样的一望无际，而一进门就被一览无余那又太尴尬了，最后只能杵个大石头制造一下障碍，让这园林风景至少能有一个探索的空间。

霍碧薇总体上对该园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最大的缺陷可能就是有些紧凑了，毕竟无论是假山假水还是南京地价都是很贵的，完全可以理解。

于是就在这个随时可以观赏到怡人风景的亭台上，士大夫与道士之间坐而论道。洛老爷喝着热茶，吃着虾仁，谈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哲学。杨堂主和霍碧薇的哲学水平都不差，都能做到一边接上话一边奉承对面。

以洛老爷久经官场的水平，对于一行道士的拍马屁绝对看得出来，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的地方，享受的就是一个众星捧月。

两方说着说着，很快就从哲学问题转移到了褒贬实事，洛老爷发表了对现任户部尚书沈延龄的批评，骂了一大通。

“……，……，……！……！?……，……，此人家中有奴仆上万人，清晨尿急时都要侍女用嘴来接他的尿。”

“畜奴上万人，真的假的？”霍碧薇心中大骇，差点没咽口水给自己噎着。

同为奴隶制国家，封建中国和古罗马是有较大区别的。中国的奴隶绝大多数都是家庭奴隶，负责为主人提供各种服务，像农耕或者手工制作这样的生产性工作都是由自由民完成的。他如果真有一万个奴隶的话，那得要多少家庭服务岗位才能供应这些人的工作啊。

女主的心中对“如何提供这么多奴隶的工作这件事”是非常好奇的，但又害怕洛老爷是在瞎吹牛，自己这一质疑把人戳破了，让老爷以为故意针对他。道长于是整理了一下措辞，摸了摸头，故意用比较傻的语气道：“奴隶这么多，一个人哪用的完啊，这些奴隶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听到霍碧薇的疑问，洛老爷摸了摸胡子，说道：“哈哈，问得好，大概是这人的生活如此奢靡，以至于要用上万个仆人伺候自己吧。”

这好像也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且一个生活奢靡的大贪官指责另一个大贪官生活奢靡，霍碧薇只觉得荒谬，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就无耻到这个地步么?但所有人都跟着应和，满腹牢骚的“大思想家”霍碧薇本人自然也跟着应和，使得这副场景更加荒谬和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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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流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