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马暄如约上门来要钱。
孙氏已知他救过她家人的壮举,郑重地向司马暄行礼:“多谢恩人仗义相助,他日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们义不容辞。”
司马暄还礼道:“夫人不必客气,在下是收了钱的。”
孙氏笑眯眯地打量着司马暄道:“那点钱算得了什么?我家孩子的平安远不值这点钱。”
“您说得很对,我把祖传玉佩当了,给您家宛娘治病抓药,再加上昨夜住店的钱和供郎中吃喝的钱,一共是三两。若是方便,可否先付给在下?”
“啊,这……”司马暄的话锋一转让孙氏懵了,孙氏看了眼罗宛,这么多?
罗宛眼神躲闪,昨日那样晕倒一是挖药挖得太过疲惫了,二是跑太急气缓不过来所致,说到底还是这副身子太羸弱了。
钱还没赚到,她倒是先赔上了。
罗宛把孙氏拉到一旁,低声商量:“婶婶,咱家还有多少钱?若有,不如先把欠他的钱付了,他很缺钱。”
孙氏哦了一声,羞愧而又小声道:“若有,百倍奉上也是应当的,问题是……”
司马暄偏巧听到了这句话,轻皱了下眉头,忽然生出不祥之感。
孙氏红着脸拉起他的手,把钱放到他手上,“实不相瞒,最近家里经济实在窘迫,只剩不到五百文钱了,先还你一点,剩下的以后再补。”
司马暄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一百文钱,看着罗宛沉默了好一会儿。
罗宛故意扭过头,抓着迎春衣裳上缝补过的襦裙看。
啧啧啧,女人的嘴啊,骗人的鬼。
司马暄见罗宛拿不出钱,也颇为无奈,只好悻悻然离去。
只是还未走出院门,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脚步生风,疾步而来。
他身穿华丽的衣裳,全身散发出威严与庄重的气质,眼神依然锐利而明亮,脸上虽然皱纹交错,却精神矍铄,并不显得苍老。
在他身后,一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在一位青年人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身材肥胖的缘故,走起路来显得笨拙,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他边走边用手帕擦汗,“陈族长,你走这么快作甚?”
陈敏叡瞥了他一眼,看到站在院前的司马暄,冷哼了一声。
司马暄与他素不相识,不知他如何得罪他了,但还是恭敬颔首示礼。
孙氏早在院门口等着,见到陈敏叡和罗耀林后,忙不迭带着罗宛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将他们请进屋里。
紧接着,又来了一堆人往破落的院子里挤。
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来头,司马暄虽好奇但也没多管闲事,转身离开。
这时,一名满头珠钗生得圆脸富态的中年妇人叫住了他,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他中看不中用,比他家陈巍昂差多了。
她嗤之以鼻道:“你就是罗宛的相好?”
司马暄冷笑道:“这位夫人,嘴长在你身上,不是用来泼脏水的,你平白无故玷污人家姑娘,她日后若是嫁不出去,你负得了责吗?”
“呵,玷污?她若是自爱,又怎会大晚上地留你在家住!”宋氏这边方说完,转头便大喊:“来人,快把这个奸夫给我拿下。”
霎时,三五个粗壮的大汉猛地扑了上去,司马暄寡不敌众,被他们强押了起来。
当头一棒,纵是他蠢钝如猪,这会儿也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上罗家宅门,敢情是来问他的罪来了。
可他做了什么?竟会让他们误以为是罗宛的相好?
孙氏听到声响,转身便看到司马暄被三五个大汉押着,忙上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押着我家恩人!”
“恩人?怕是奸夫吧。”宋氏冷嘲热讽着,转头向陈敏叡和罗耀祥福完礼后,抽噎道:“陈伯,罗叔,你们可要给我和巍昂做主啊。”
陈敏叡冷着脸甩袖,恨铁不成钢道:“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进去说。”
一行人走进正厅,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罗氏和陈氏的宗族族长。
孙氏和宋氏分两边坐,孙氏先将司马暄请到椅子上坐下,并让迎春奉上好茶招待。
司马暄倒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罗宛旁边喝茶,他也想看看他们要如何问他的罪。
宋氏对着罗宛和司马暄冷哼了一声,小声地道了一句奸夫淫/妇。
“这位大娘,你可别含血喷人!”司马暄抬手道:“我与罗姑娘只不过是见过两三面的缘份,我和她的关系好比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你玷污了我的名声是小事,可若玷污了罗姑娘,你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陈夫人……”孙氏想起宋氏这几日对她家孩子的刁难,如今又将她家恩人拉下水,怒骂:“你这是何意?不是谈解除婚事吗?为何要将司马公子牵涉其中?”
“这就要问罗宛背着我家巍昂做什么了。”言至此,宋氏看向主位上的人道:“请两位族长要给我们做个见证,罗宛言行不检点,明知与我儿家巍昂定了亲,还四处卖弄风骚,趁长辈不在,将其他男人带回家行不轨之事,这样不洁不净的人,怎能进我陈家大门?”
司马暄闻言,哑口无言,他看向罗宛,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而后事不关己地喝着茶,似乎在听别人的事。
司马暄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声佩服,既然她不着急,他似乎也没有着急的必要了。
想必这会是一场好戏,可惜没有瓜子,且将就着看吧。
陈敏叡看了罗宛一眼,不置一词。
罗耀林见他不说话,便一脸肃穆地问罗宛:“可有此事?”
罗宛淡定道:“确有此事,但是……”
话尤未说完,宋氏激动站起身抢声道:“我就说嘛,好在你识趣地承认了,只要你肯同我去官府里说明情况,说是你勾三搭四行为不检行迹败落无脸面对我们陈家,主动要求撤掉婚配登记,我会看在与你爹是旧识的份上,不追究你不轨一事,保你名声,但你若是和上次那般不知好歹,可怪不得我将你们送去浸猪笼。”
站在罗宛身后的迎春委屈得要死,她知道宛娘向来寡言少语,又是读过书的,有几分矜持和傲气,怎能吵得赢泼妇?
她想要帮着争辩几句,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罗宛啊罗宛……”罗耀林长叹了口气:“你真是糊涂啊!豫章世家家族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族长!”罗宛厉声喝断罗耀林的话。
罗耀林为她无礼打断自己说话而不悦着。
孙氏不忍罗宛被平白无故地毁了清誉,她看向主位上的两位族长,一个胳膊肘已经拐了,不分黑白就听信宋氏的话,一个本就是陈氏宗族的人,无法指望他们给自己撑腰了。
她怒骂:“陈夫人,你不要在族长面前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我家阿宛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是你们言而无信想悔婚,还扯了个老夫人孽障缠身有意认阿宛做义女做借口,如今你又安了个不检点的名头在阿宛头上,你让阿宛今后如何做人?”
“司马公子是我们罗家的恩人,你们三番两次净使出不干不净的手段逼迫阿宛交出婚书,若非司马公子三番两次地施救,我家阿宛早就没命了!如今你张嘴闭嘴就骂人是奸夫,做人哪有你这样缺德的,你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情,也不怕遭雷劈吗!”
罗耀林没搭理孙氏的自言自语,而是一眼不错地盯着罗宛。
罗宛直视着罗耀林的眼睛,她从他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神里看到了愚蠢。
她嘲讽地笑了笑,就不该指望他会替他们撑腰的。
想来也是,宗族这几年来对他们不闻不问,又怎会因为孙氏的一句话而过来给他们撑腰?
如今看来,他撑的怕是陈家的腰吧!
宋氏斜睨了她一眼,眼里闪着精光,冷言冷语道:“不干不净的手段?你可有证据?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我……”孙氏一时语塞,她哪里会想到宋氏会给罗宛扣上不洁的帽子,让她这会儿上哪儿找人证明啊。
“你没有证据,可我有证据证明阿宛背着巍昂与其他男人有染。”
孙氏心里蓦然一紧,看着罗宛。
罗宛给了她放心的眼神说:“我方才说的确有此事是指我与陈巍昂的婚配乃是我爹定下的,陈夫人说的其他事情,我一概不认。”
她目光一转,落在宋氏的身上,“陈夫人不是有证据吗?不必藏着掖着了,拿出来吧。”
陈敏叡看向宋氏。
宋氏讥笑道:“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
不会儿,黄翔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王娘和王吉,王吉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舔得津津有味。
黄翔对宋氏拱手道:“夫人,人我带来了。”
“嗯。”宋氏向王吉招了招手,王吉看了眼黄翔,听话地走到她身边。
孙氏没好气骂道:“陈夫人,你叫一个小孩过来做什么?”
宋氏嘴角上挂着冷笑,不答反问:“她是你邻里王娘的小孩,你可认得?”
孙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愈发地着急,“我自然认得。”
宋氏指着罗宛和司马暄,温柔地对王吉说:“王吉,你可认得这两位?”
王吉冲着罗宛傻笑,乖巧道:“认得,这是阿宛姐姐。”
宋氏又指着司马暄问:“昨日清晨,你可有看到他从里屋出来?”
司马暄看到王吉呆笨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黄翔身上,油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不用猜也知道他等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看到啦,我看到这位哥哥和阿宛姐姐一大早练……我也不知道练什么。”王吉抓了抓头发,但还是比划了几手他那日看到的招式。
宋氏忙不迭制止,又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阿宛姐姐亲这位哥哥。”说完,王吉对黄翔露出讨好般的笑容,“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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