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还是适合开车。别跟我聊这种深奥的话题。”
“怕是合作方送来的,万一……”
“不可能,诚哥这次是私下考察,没人知道他去。再说你没看见诚哥乐得像大尾巴狼似的。”
“哪儿笑了。”
“还是开车吧,你那眼神就够看红绿灯的。”
黑色商务里挤挤攘攘,不紧不慢地跟着出租车。
陈至诚从在后视镜看见前排两个助理,娃娃脸眉飞色舞的,一看就是这阵子缺管教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冷下来。
徐悠察觉到他的变化,也看后面,心一紧。
“后面那车怎么总跟着,这样不安全。”出租司机不耐烦道。他可不想钱没挣到惹身骚。
“顺路吧。”陈至诚垂眸。
徐悠没出声,怕是冲自己来的,心虚地偷瞄后面那辆车,也低下头。
“师傅,在前面左拐,走北四道街去市场,看还跟不跟着。”顿了顿,“要是再跟着我就下车。”
徐悠看他,总觉得这话像是威胁谁。
她狐疑地望一眼后方,那车居然打右转向变道,直接上了另一条路。
“你爱吃油炸糕吗?”徐悠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陈至诚绷不住了。果然是个爱吃的丫头。
她问得认真,他答得认真。
“还行。”
追兵溃逃,气氛一下轻松起来,徐悠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相视而笑,清晨的阳光下,陈至诚笑得尤为清朗。被昨天的场面震慑,徐悠总是关注他厚重而压迫的一面。
突然看到他俊朗的侧颜,徐悠心里把宽厚的二字评价又添了气度不凡。
出租车在老城区的早市前停下。
徐悠买了这里很有名的油炸糕,油条和豆浆各三份。随便找个摊位坐下,能看出陈至诚像是有事,吃饭比昨天还要利落。
周围小贩的吆喝声,询价声,汽车喇叭声交错着,总让徐悠生出再不走就迟到的错觉,像是回到了中学。
徐悠怕耽误他时间,急急忙忙往嘴里塞油条。
“你慢慢吃,我习惯了。”
徐悠腮帮子鼓鼓地,“我要去给闺蜜送早餐。”陈至诚又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徐悠擦完了,拎着早餐和他告别。
上了出租车后座,徐悠刚报出地址,瞥见陈至诚还不走,手扒着车玻璃仰头笑望他“谢谢你,陈至诚。”还是只有谢谢,觉得不妥,徐悠鼓起勇气声音更高些,“没有你,我看不到今早的太阳,谢谢你。”
陈至诚突然也扒上玻璃,“徐悠,你……”
“139……”不等他说完,徐悠已经报出一串数字。
怕司机催,她说得很快,“记住了吗?”
陈至诚点头直起身,朝她挥挥手。
车子载她离开,路边,陈至诚的影子越来越小。
徐悠尽力去看,怕混在车水马龙中看不清。
手机振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可她知道是谁,知道是没说出口的再见。
再回头,那影子好像又朝她挥手,徐悠握着手机紧扣胸前,不敢接起。接起也是告别,算了。
直到不再响了,想来那人也不再挥手了。
过了两个路口,徐悠发现不是去安婧家该走的路,刚要问。
司机已经在对讲里报告,“队长,队长,人找到了,送哪儿交接。”
她盯着司机后脑勺,眼里没了神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傅,能先去我说的地方吗,给朋友送东西,我不跑,真的。”她最后争取一下。
“孩子,你别为难我。你要是在我车上跑了,养家糊口的工作就没了。”
徐悠识趣点点头,不为难他,无力地靠着后座看窗外。同样是坐车,开心不起来了。
“你这孩子心真大,扔下爷爷奶奶就往外跑,老人岁数大了,你要有个闪失他们还活不活了……”司机见她失落,出言安慰。
徐悠不与他过多争论,帮不上忙,不相干,说多了对谁都不好,遂安安静静听着。
车子直接开到主城区与郊区的转盘道。早有一辆银灰色宾利和黑色轿车等在那儿。
轿车上下来四个人,把徐悠从出租车一路护送到宾利上。出租车司机得了一沓红钞,迫不及待开走了。
车上开着暖风,徐悠却冷得紧。
对面男人耐心地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玩儿得开心吗。”
徐悠偏头看窗外,遮光膜挡得阳光没了温度,她捏着早餐的手紧了紧。
“给我的?”厉峥硬抢过去。
“给安安。”徐悠冷冷回答,把厉峥气笑了。
“帮我未婚妻潜逃,还要给她送早餐,想得美。”打开车门,豆浆和油条直接砸在地上,白色汁液散出美丽图案,不过多久即变成黑色。
“是我对不起你。既然婚期已过,就算了吧。而且我们早就分手了,不是吗。”用东西撒气是徐悠最讨厌的,还是把话说清楚为好,不能总让安婧替自己背黑锅。
“谁说的,婚期推迟而已,你何时回来何时就是婚期。”厉峥眼里尽是嘲讽。
没想到逃了两个月,还是回到起点。徐悠心里的叛逆被失落激起,因为生气眼神都亮起来,“两个月,不怕我跟别人睡了给你添堵吗。”
厉峥最在意女孩的纯与真,徐悠故意戳他痛处,可厉峥像是听了更大的笑话,嘴角弧度更弯。
“让我看看你有多出息。”说着,居高临下地压过来。
要命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仿佛嘴里含了条毒蛇,徐悠死命推开厉峥干呕起来。
厉峥擦擦嘴角,徐悠到现在都不会接吻,虎牙咬伤了他。可他更开心,胸有成竹的围猎,是男人的最爱,这猎物专属于他,根本逃不掉。
徐悠靠着车门,气喘吁吁地哭了。
她哭自己的可悲,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悼念她可怜的初吻。每一次亲密接触都重复那一天的生理反应,仿佛是纪念。
只有纪念才不会背叛,背叛即是对错误的遗忘。
她用身体来提醒,那是自己的错,在荒无人烟的心头,早已为自己竖了座墓碑。
“除了我没人能忍受你。”说完揽过徐悠,“你比谁都清楚。”
学长第四次表白那日,厉峥到徐悠的学校看朋友,恰巧遇到。两人是高中校友,又同一个校车,见周围人起哄,徐悠为难,厉峥出面拦了一下。
徐悠没辩解,两人离开后,消息就传开了。
怕影响厉峥恋爱,徐悠本要再澄清。
厉峥同意等大学毕业说,好歹这四年是清净的。徐悠默许了,为免他多心特意说了对亲密接触有障碍,让他放心,不会有过多牵扯,厉峥表示明白。
后来谣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出徐悠被厉盛集团二公子保养的八卦。
鉴于对两人名声有损,徐悠提了分手。
厉峥同意没纠缠,当时还庆幸两人好聚好散。
如今再看他,当初的每一步都是算计。
腰带和扣子硌得生疼,徐悠在怀里转个面,背对着厉峥“疼。”
厉峥知道,这是妥协了。
徐悠最大的优点是识时务,知进退。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徐悠总能在不同的环境下做出最优选择。厉峥不在乎权衡与否,只要能得到。
其实这是徐悠无依无靠下的逼不得已。
车子一路不停,直接到了老宅——凌月公馆。
十七岁外公外婆去世后,她一直被养在这里。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在她出生那天早就与徐悠断绝了关系,却在十七年后又把她围困起来,一直到今天。
除了院子里两棵紧紧依靠的碧桃树,徐悠看不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就说多余办婚礼,事多罗乱多。直接领了证,送到厉家去,省得她跑。”
徐悠进门正听见这句话,是二叔徐成斌。
这个家里兄弟五人,死两个,走两个。眼看着就是他当家了,当然需要爷爷徐镇远点头才行。
很明显,徐镇远还不想。
端起茶杯,掀开盖碗,茶香入鼻,他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沉声道“厉峥回来了。”
“爷爷。”厉峥拉着徐悠站好,看上去这一对更像祖孙。
徐悠挣开他,兀自坐到沙发上,斜斜地靠着。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徐成斌看不过,低声一句。徐悠看也不看,有本事别嘴上说,真看不惯就把她送回去,让自己女儿顶上。六姐也不过比自己大两岁而已,正是待嫁的好时候。
捆着她联姻救家里,还要挑三拣四。
厉峥在长辈面前足够恭敬,笑着开解“悠悠累了,坐一夜火车,没睡好,上楼吧。”
徐镇远不置可否。
厉峥抱起她,迈步上楼。
“放我下来。”
“不能亲,抱也不让,你说怎么办,跟我作对可没好处。”
徐悠扭头,不再看他。
送他回屋,厉峥没再停留。西装搭在手臂上没出老宅,反而跟着徐镇远去了书房。
在二楼落地窗前,望着三三两两的人从轿车上往下搬东西,那是压在她身上的石头,挪不开了。
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二叔徐成斌站在门外眼神不善。
徐悠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虽是叔侄,可徐成斌的敌意,从懂事起就能觉察到。
“看见了吗,聘礼已经送来了。消停点儿吧,为家里考虑考虑。”徐成斌仰着下巴,一贯地看不上她。
“嫌我闹可以让六姐嫁过去,信不信我现在就跟爷爷说。厉峥的大哥还没结婚呢,正缺媳妇,六姐在我也有个照应。”她依旧懒懒地靠在摇椅上,“没准爷爷一高兴,就把永安堂的股份给你点儿,或者我给你点儿呢,二叔。”
“你……”
徐成斌嘭地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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