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蹲在月绯房门外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喝了酒,酒劲阵阵上涌,眼前的光影扭曲变形。他用力眨了眨眼,却只让视线更加模糊。
夜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凉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衣袂被风吹动,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皮肉,却怎么也浇不熄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就在混沌之际,他听见房内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涣散的目光突然聚焦,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门轴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是康王。
沈攸的醉意瞬间消散。
他“蹭”地站起身,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却仍死死盯着司阳的背影。
司阳却像是早已察觉到沈攸的存在。他的脚步没有停顿,步伐依旧从容,背影挺拔而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手搭在门扉上,轻手轻脚地将月绯的房门合上,动作小心,显然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门缝合拢的瞬间,他微微侧首,露出半张侧脸,却终究没有回头,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分给沈攸半分。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
沈攸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最先按捺不住,在司阳背后说:“殿下!”
司阳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身,面容平静得近乎冷漠,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面不改色地看向因过于激动而脸红脖子粗的沈攸。
司阳的眉骨很高,在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眼神就有了种阴冷潮湿的意味。
沈攸的突然出现没有让他显露出半分惊动,反而衬得沈攸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让沈攸不自觉地矮了半截,气势顿消。
他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惴惴不安地朝司阳走去。
在距离那男人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司阳忽然开口:“你在这儿做什么?”
沈攸脚底一软,几乎有些惊慌失措的站定脚步。
他忽然想起,传闻中的康王殿下似乎并不是一位治下宽仁的主上。相反,他少年出关,以一位混血皇子的身份,能够慑服边臣悍将,必定有铁血的手腕和坚强的心智。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至于今日,他对于沈攸一时的温和友善……是因为谁?因为什么?
沈攸想到了答案,便不自觉地感到羞愤、恼怒。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
沈攸强装镇定,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听从南山王的命令,当然是在这里守卫王姬。”
他的表情将他的内心想法暴露得一览无余。
司阳冷眼看着他,不动声色,他转身就走了,只淡淡撂下一句:“那你就在这儿把事情做好。”
沈攸却跨前一步,挡在了司阳面前:“殿下,我要保护王姬,不只是从外,更是自内。”
“哦?”司阳倏然一笑,大约是没想到沈攸如此不识抬举。
他微微俯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沈攸,笑容里带着轻蔑:“你说,你要提防谁?”
月绯青春年少,系出名门,她的未婚夫是年轻的太子殿下。康王是谁呢?眼前这个男人,他是皇帝的弟弟,太子的叔父!月绯与他怎能?!这不可能!
这件事任谁看来,都是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的少女受到了无耻年长者的蒙蔽与蛊惑!
沈攸本意是想让司阳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戳破这层窗户纸!沈攸一时语塞,支吾不能言。
一向寡言的司阳却再次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攸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司阳的面容。男人挺拔的身形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肩膀宽阔,腰身却劲瘦有力,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在昏暗的光线下,司阳棱角分明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漆黑的瞳孔却泛着幽深的光泽,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当这双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时,沈攸感到了无形的重压。那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碾过他的皮肤,让他的膝盖不自觉地发软。
沈攸不禁移开目光,说:“你是康王殿下……”
“看来还不算昏头……”司阳笑了下,转而温声问道,“既然如此,谁给你胆子对我指手画脚?”
他的笑容如此温柔,太过惑人,沈攸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比起司阳,还是太过冲动莽撞了。
因为一时的上头而跑到康王的面前质问,他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他有证据吗?!简直自取其辱!
康王只不过是在沈攸等人失职的情况下,送月绯回来休息而已,至少表面上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沈攸又凭什么在此质问他的上峰!
有口难言的憋屈让沈攸的气血上涌到脖梗,他下意识还想为自己争辩。
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司阳已不再具备足够的耐心。
沈攸的左肩被扣住,他只觉肩胛骨一阵剧痛,整个人被粗暴地掀向一旁。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等沈攸勉强稳住身形,司阳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沈攸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司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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