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要什么
“我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常乐说完这句话，安静了好一会儿，盯着许平章不出声。
许平章也不催他，只静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可常乐却迟疑了，连续眨了几下眼，撇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刚刚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许平章见他没了下文，轻声问：“是不方便告诉我？”
常乐没接话，他继续说：“是跟我有关……关系密切的人？”
床上的人还是不说话，但许平章从他的表情里已经看到了答案。
“是许涛？”他问。
常乐摇头。
“不是许涛……”许平章倒是惊讶了，不是许涛还能是谁？
不管是最近的事，小叔的事还是多年前自己母亲的事，兜兜转转也不过就是许程两家之间的事……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他不太愿意去深想的猜测。
“……是程家人？”许平章声音很低，低到常乐几乎听不见。
但这个夜实在太静了，连一丝风都没有，许平章的话毫无干扰地传入他的耳中。
常乐抬眼，对上那双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依然没有说话，但许平章却已经懂了。
他点点头，“是程家人……”他心里已经知道了可脑子却似乎还不能理解似的，眉峰逐渐皱起，“竟然是程家人啊……”
看着他那难以置信的样子，常乐觉得自己呼吸不太顺畅，按了按胸口，刚要说点什么，就见许平章闭上双眼，深吸口气。
再次睁开时，也同时开口问：“是舅妈？”
常乐慢慢点了一下头。
一直屏住呼吸的许平章将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能确定吗？”
“不能。”
许平章眉头立刻皱起来，看着常乐的眼中一瞬间但上了严厉，但是下一刻又缓和了。
他明白常乐的意思，叹了口气，轻声问：“需要怎么验证？”
常乐坐起来，转着头在身边开来看去。
“找什么？”
“手机。”
许平章从书桌上把正充电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常乐手里。
常乐点开申冰发给他的照片，递到许平章面前。
许平章他接过手机，眼神从程苒到许灏又到常珩，最后又落在刘宏华身上。
“这应该是小叔和我母亲在E国留学的时候。”看着年轻时期的母亲和小叔，看着照片里四个青年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样子，许平章有点感慨。
“照片是在地中海游轮女神号上拍的，”常乐说，“在场的还有第五个人。”虽然没出现在照片上，但是拍照的人就是那第五人。
他切换到申冰的信息，在照片下边还有一条信息【跟珩哥一起上船的人有许灏、程苒、刘若华和刘宏华姐弟。】
常乐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刘若华身上，他又早在各种八卦里知道刘若华跟许灏程苒是同学，加上刘若华与程家和许平章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和谐……
他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直到发现刘宏华只是被操纵的傀儡。
能让他跟黄半仙都没能发现刘宏华一直是被操纵的傀儡，那说明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傀儡术了。
刘宏华已经被炼化了，再无神志，也无灵魂。
他只是一具随时等着刘若华附身操纵的躯壳。
难怪他一直深居浅出，难怪他看上去一副身体不好的样子，难怪这许多年来他从没与刘若华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难怪……
常乐虽然已经确定了刘若华就是那个咒术师，但是他知道许平章未必能接受这个事实。
刘若华对于许平章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很清楚。
此时的许平章虽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轻微颤抖的身体，无不告诉常乐他此时心境是怎样的动荡。
更遑论常乐从他那直接感知到的情绪和感受了。
那一身筋肉皮肤下，已经是地动山摇、岩浆翻涌、风呼海啸了。
可许平章却只是就那么坐在他面前，闭着眼一声不吭的。
常乐伸手，食指微微弯曲，轻轻点上他的肩膀。感觉到手指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又把另外几根手指也放上去。
然后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动作有点别扭地在他后颈处轻轻拍抚着。
他感觉许平章现在好像需要这个。
这个业务他还算熟悉，劳拉偶尔就需要。
只是许平章的体格比劳拉高壮好多，让他一时找不到顺手的姿势。
两人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好一会儿，常乐觉得自己身子扭得有点难受，松开手想要调整一下，却被许平章突然扣在他腰背上的手臂阻止了。
“……”
许平章没说话，但常乐感觉到了他不想让自己离开的意思。
但是他的腰真的很不舒服。
他尽量小区域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但始终没办法转到合适的位置，最终还是忍不住跟许平章说：“你先松开一下。”
许平常顿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手臂。
常乐赶紧活动一下酸涩的肌肉，移动膝盖想挪动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可大概是刚才扭得太久了，这会儿腰腿后侧突然一阵抽搐，他整个人直接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哎？”
他不自觉伸手想要拉住什么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匆忙间拽住了许平章刚刚放开的手臂。
而手臂的主人也被他这一下毫无预兆的拖拽，拉得直接向着同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哎呦哎呦……”
常乐被许平章的肩膀撞了一下，后腿肌肉还是又酸又麻，一手捂着被撞的胸口，一手握拳锤着酸麻的肌肉。
莫名其妙被拉着摔倒，许平章一瞬间有点懵，听到常乐唉唉叫，还以为他被自己撞伤哪里了，赶紧问他有没有事。
“抽筋……”常乐的腿直也直不得，弯也弯不动，只能保持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躺在床上。
许平章一只手撑着枕头，抬起上身。看到他像只奋力游动的小海马一样，勾着腿一抖一抖的，不自觉笑了一下。
心里一直堵着的地方也好像被戳了一个孔，窒息的胸腔重新透进了空气。
他抓着常乐的腿扳直，不顾他突然变大的惊呼声，向上抬高。
“哪里抽筋？”
常乐都说不出话了，抖着手指了指大腿后侧。然后立刻被许平章推拿的动作激得又叫了一声。
好一会儿，抽筋终于缓解了，常乐已经满头是汗，躺在床上感觉比刚醒来的时候还虚弱了。
“睡吧，黄半仙说你的身体需要修养。”许平章帮他盖好被子，刚要起身离开却被拉住了。
“你呢？”
“我去客……”许平章刚想说自己去客房睡，却突然想起来，那现在是程凯泽和贺文斐二人在住，不禁停了话头。
但凡是他俩其中一人住客房，许平章今晚都可以直接去睡一觉，反正人也没回来。
然而，一想到那是他们两人住了好多天的房间，一对刚刚经历被迫“分手”又和好的情侣……床单可能还没换……
许平章改口，“我去客厅。”
常乐放开手，直接往另一侧挪了挪。
见许平章站在床边没动，他拍了拍空的出半边位置，又把自己脑袋下的枕头抻出一个放在旁边。
“在这睡吧，气垫床那些都在23号，你是准备现在过去拿还是睡沙发？”
许平章躺在床上，明明是自己的床，可此时却觉得感觉很陌生一样。
身旁躺着另一个人，能清楚听到他均匀轻缓的呼吸。
仔细感受侧边温度的差异，还能分辨出他的身体哪些部分离自己更近，哪些距离稍远。
闭上眼，紧贴着背的床垫似乎也在随着对方的呼吸轻轻起伏，而自己也随之起伏着，就像是飘在海面上的小船，随着波浪摇晃一样。
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许平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用低到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了声：“睡了吗？”
“还没。”常乐回答，声音不高，刚刚能被他听清的程度。
“我睡不着。”
“嗯。”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
“如果是为了她害死珩哥这件事，那不用你道歉。她是她，你是你。”常乐顿了一下，补充，“不管她是你舅妈奶妈还是亲妈。”
许平章轻轻嗯了一下。
“而且，你也因为她失去了亲人……”常乐缓缓吐出一口气，“可能不止一个。”
如果刘若华就是咒术师，那程老爷子的死到底是不是冯兰做的，怕是暂时不能定论了。而且，常乐怀疑程苒当年的“病逝”未必真的只是自然疾病。
“我知道。”许平章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叹息，常乐都能闻到空气里的苦涩，越来越浓。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会不会对舅舅和凯泽……”说到这，许平章心下一惊，猛地坐起来就要下床。
“她不会动他们的。”常乐拉住他，眼神肯定，让他继续躺下。
甚至在他躺下之后还拍了拍他胸口，动作像在安抚因噩梦惊醒的孩子。
常乐躺回自己枕头上，看着天花板，眼神幽深带着寒意和坚决。
他悠悠地说：“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