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姐,便是如今的红姨。那时已于声色场上混迹十五余载,看人甚是毒辣。
她同沁园盘算:“以那秀才的财力和人品,既然都不愿计较着等你给他生二胎,想必是打定了主意,不认这女儿的。
亲生女儿说不要就不要,更莫要说连带你这个青楼女子。
毕竟他们读书人嘛,最看中名声了。
名利与你,熟轻熟重?他又,予你几分,藏着几分?
你说他心悦于你,好嘛,心悦几分?是真,
或假。
他想走他的青云路,你若非要与他通往,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个儿,能为这样的参差关系,带来些什么。
度己及人,恐怕对他而言,欲取于你的,不过是个能生育的肚子罢了。
众生往往,皆为利往。其实不足为奇,吃相都难看。偏就你遇着的这位,格外难看。”
“倘若我第一胎便是个儿子......红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就回心转意了。”沁园抹了把眼泪,拽着红姐手腕子,像拽着救命稻草。肿着眼皮问她,脂粉再厚重都盖不住。
“既如此,他为何丢下你和女儿,匆匆跑了。
是你无法再替他生养男孩,还是怕多个无用的丫头,多个累赘。
你仔细想想。”
红姐叹了口气,道:
“他可曾有一分,看上过你。”
“沁园啊,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切莫为着个男人,做了混事。
这女婴与你连骨连血,真真是这世上,你最亲之人了。”
“原是如此。”沁园拽着的手腕子松了。
那被抻得极细的救命稻草,也终是断了。
“红姐姐,原是如此。”
只说着,呕心泣血,昏死过去。
......
再醒来,倒神智昏昏地同红姐说起了正经话。
“红姐姐,放心好了,纵使此事有半分因着我孩儿不是个男孩儿。我也不会像那厮弃我一样,弃了自己的孩儿。”
“既如此想,便好了。哎,你连睡几日,那孩子倒是乖巧,给喂米浆,也喝,我怕是没什么营养,托阿辛上街去买了羊奶,也喝。都不哭闹的。”
“红姐姐,你说,那厮此番骗我不成,可会,可会再骗别人......若别人又替他生了女儿,岂不是落得,同我一样......”
“那不是正常吗,沁园。”
红姐说着,将亵裤退下,长长的衣裙遮住下身,看不出什么。
她撑着床榻,骑上沁园的身子。坐起身,拾起榻上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沁园啊,我这几日,替你照料孩儿,疲乏的紧。”
“红姐姐,你这是......”沁园想起身,却不敢动弹。
“你也好些时日没接客了。我知晓,你遇难事,过的不易,每月糊口的银两总会拨些予你。是有些碎嘴子的在背后说道,但都叫我,压下去了。”
既言语着,手上轻柔地按压,脖颈向上,下巴微张,吟叹一声。
伏下身抚摸女子泛着泪的脸颊,“沁园,你可愿帮我,松活松活......”
“红姐姐,我,我身子还未好。”沁园眉头向上皱,扶着腰上的腿,恳求道。
“不妨事,”说着,提起手指,轻点上她没什么血色的口唇,“用这里,便好。”
见沁园面容苦涩,原本抚在脸上的手拽起衣领。蓦地,就变了脸。
“你可是不愿?不要忘了,这成天响的,谁管着你吃喝,谁又管着你那小崽儿吃喝。我这里原是不养闲人的,不就仗着我同你感情好,才应你叫我一声,干姐姐?”随即俯下身去,笑着说:“干姐姐心虽好,可钱袋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手头紧了,卖了那没用处的小女婴,也算你欠我的。”
“求你,求你不要,好姐姐,我愿意,沁园愿意的。”沁园头枕着棉枕,一摇头,发丝便更乱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两边掉。
“好阿园,那你,该怎么做。”红姐拿帕子擦掉多余的眼泪,怜爱的看着她,“哭成这样,叫干姐姐好心疼。”
“不哭了。”沁园合上眉目,认命般的:
“请好姐姐,坐上来罢。”
......
与狼为伍,方可立身狼群。
我叫沁红,于声色之地混迹十六载,迎来送往万千客,也叫我瞧出些门道。
从前客人视我为玩物,或贵或贱,贫或富。到了我这儿,唯一要做的,便是取悦他们。
见识多了,我也学了些许技法。有时教着年轻公子,商贾新贵,如何玩,能更尽兴些。
当我发现,我替他们找来玩物,甚至同他们一起,视别个做玩物,嬉弄,享受。
客人便将我,视作同类。
我以新的身份,从这群握着绝大部分资源的人手上,获利许多。
与我而言,他们是掌握这个世界规则的人。世上本就弱肉强食,而我,要做狼群里的那个。
我开始游走在狼群和猎物之间。非此,非彼。
但掌握命运的感觉实在很好。我也,爱上了这种感觉。
我同他们一样,爱上了玩物。
后来我放下平凉的生意,如愿以偿迁到铄金,是个更为声色犬马的地界儿,日子也更为快活。午夜梦回间,却时常想起一位故人之女。
不知她如今,是何样貌。
是否能像她阿娘几分眉目。
像......几分。
我以红姨相称,书信一封,邀她通往。信封里夹着赠她的银票。不知她,收到与否,愿意来否。
鲜少有人再叫我红姨,他们如今叫我,
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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