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是某所大学的白鸽天使研究生,考试经验丰富,洞察力也敏锐,眼见身陷危难的考生还在往下陷,愈加逼近死亡,内心像是被人重重拧上一把。
抬眼的瞬间,他发现了异样。
——并非所有考生都落座下了,还有几个考生在空中挥动翅膀,观望他人遭遇。
根据以往考试经验,他思忖:这是集体考试,应该要所有人参与才对。那么——
“喂!”林不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朝天大吼,“飞着的同学,你们快下来,选个姿势坐好,火车才会发动。不要重复超过十人的坐姿。”
见在空中的考生还在犹犹豫豫,他又补充:“不然,我们全死这里!我们是个集体,利害关系绑在一起,不要自私。”
话尽,挥翅膀飞在空中的考生才陆陆续续落座。
待所有考生坐好且没重复,下陷才彻底停止。
【“毛毛虫效应”题目考核通过,希望将来所有考生不再盲目跟随。】
【火车启动。】
呜呜呜——
即便考生所有腿脚已然不能动弹,绝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把手心的热汗擦到衣服上。
林不转眼却注意到与他相隔一米远的白鸽天使——花酒藏身体猛然一倾,砸在木讷无神的乌鸦恶魔——昏睡夜野肆身体上方。
不由得留下心眼观察后续。
无束见花酒藏莫名昏迷而趴在夜野肆身体上,算亲密接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压低音量道:“主人……主人!”
奈何,他腿脚无法动弹,更无法靠近花酒藏,伸手去够也碰不到。
夜野肆渐渐回神,眼皮也重起来,闭眼前最后一瞥景观——湛蓝天空漂浮着几朵棉花云,像只展翅飞翔的白鸽。脑子猛然一沉,好似堕入无尽深渊,身体悬空,在下坠中。深红血色逐渐染红天空,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盘旋在眼前,“呀——呀——”叫声听上去粗劣嘶哑。
空灵的回荡声钻进耳朵,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有人用力捂住他的口鼻,压抑太压抑了。
——逃走,带他逃走。
……你是谁?还是那个面具人么?夜野肆迷迷糊糊地想。
——终止一切的发生……他会因你而死……
尾音满是心酸,夜野肆却没能听清这句忠告。他胸腔逐渐起伏,呼吸撇去压抑感,睁开眼眸,天边那朵白鸽云溃不成形,随风飘走。
视线一转,他的视野闯入花酒藏的俊逸面容靠在他肩上,张开嘴唇,说话几分费力:“小鬼,小鬼,醒醒!……”
贴在火车背的身体无法动弹,他试图用声音唤醒花酒藏。
然而,与此同时——
在花酒藏脑海中、曾经出现在他梦里、和夜野肆拥有同一张脸的那个家伙再次现身在他跟前,与他脚尖对脚尖。
“你到底谁?”他几乎是破音问出口。
只见那家伙暗红的眼眸涌出一股心痛的直视,手负千斤似的徐徐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庞:“酒藏,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花酒藏直接被那家伙的话扔到浓雾里,蹙眉道:“我不认识你,你不是夜野肆!”抬手挥开那人的手。
却挥空了,直接穿过那人的身体,像是拍到一股烟。
——我会保护你……
他耳边,那人的手恰好触碰到他的嘴唇,那人身体随着那句莫名其妙却令他泪水决堤的话语猛然变成一团云雾。
——我的爱人!
“你……”花酒藏见那人彻底如一口热气在凛冬之日一点一点消逝,自己仿佛被抽离了喜悦,满身伤痕却跳进盐沼里,一股痛感塞满心腔,泪水全然失去控制,豆粒大的滚烫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坠。
潜意识里,他对自己的爱人还有感觉,他的记忆却忘得干净。
猝然,一股推力把他挤出脑海。
他回到现实,却觉得自己应该嚎啕大哭一场才是解脱。
只因为,那般久违的一句对白——我的爱人——是他十年牢狱换来的重逢话语。
半小时后。
毛毛虫火车穿越过绿意盎然如油画色彩的草原,飞跃在耸立在高山之间的高架桥,进入神秘的隧道。
一抹余辉,在隧道口迎接考生的来临。
火车头出了隧道,所有余辉跃进考生的眼眶。枯黄的草儿,随晚风叠着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夕阳绝望的趴在两山之间,等待黑夜的驱逐。
夜野肆抬手遮住刺眼的夕阳,垂头注视着花酒藏。
他能够动弹后,问不出花酒藏为何缘由泪水婆娑,用自己的外套裹住花酒藏稍显单薄的身子,担心花酒藏着凉。
晚风凌乱花酒藏的头发,橘灿的夕阳映入眼眶,显得脸上的泪珠有几分晶莹。
夜野肆再一次用拇指,为花酒藏轻轻地拭去泪水。
“小鬼,别哭了!”他无奈到生无可恋,如若不是花酒藏曾经默默给他拥抱安慰他,压根没耐心哄,“怎么还在哭?啊?你是傻了吗?”
花酒藏唆了唆鼻子,嗓子里含混哭腔,道:“感觉就是……我好像失去什么……应该痛哭一场,很苦涩、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难受。”
无法理解,就不去理解,把内耗堵死,才是王道,至少夜野肆如此认为。
他颔首道:“你哭吧!哭累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嘲笑你,哭包!”
还朝花酒藏挑衅地吐出粉粉的舌头。
花酒藏掀起水灵灵的眸子,犹如蓝色水晶落入水中,顺便得到一抹余辉的偏爱,那般晶莹剔透。
“看我干嘛!”夜野肆往下拉了拉嘴角,“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哭着看我,我就会怜悯你——不会!”
他的目光却痴痴地定在花酒藏直视着他的眼眶里。
语气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在生闷气。
在他们身后,无束目睹夜野肆搂搂抱抱花酒藏,花酒藏哭哭啼啼,归结为——
夜野肆让主人伤心。
现在,他的拳头已经硬到可以一弹指就把玻璃杯击碎,后槽牙都快咬碎,恨不得把夜野肆搓成灰,一把扬尽。
即便夜野肆感受到,坐在自己背后的无束散发着凉飕飕的怒气,只要没被揍,他还敢作死——
又掐又捏花酒藏的脸颊,还是双手并用。
他见花酒藏情绪还陷在忧郁中,幸好眼泪渐渐干净,表情如滩死水,静静地目视着他,便开始对花酒藏为所欲为。
“你终于不哭了,”夜野肆眼底笑意灿如暖阳,好似在用微笑抚慰花酒藏的心灵,“没有必要为不值得的人或事掉眼泪。”
这家伙在想方设法转移花酒藏的伤心。
全然不在意面具人对他所言,没有该逃跑的理由,不啻于危言耸听。
“夜野肆,”花酒藏一时垂眸苦笑,一滴泪水再次滚烫,掉出眼眶,划过白皙脸颊,“偏偏是你(你值得)——你能别这么欠吗?”
一种刻骨的直觉,那人和夜野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敢十分肯定,说爱他的人本就是夜野肆。
那滴眼泪可谓是落进夜野肆的心里,唤醒良心。他误以为,花酒藏因为他手欠,揪他嫩滑的脸颊揪疼了才哭,道:“我错了!我错了,错了,别哭了,我滴哥!”
他把花酒藏的手抬起来,歪头,把自己的脸放到花酒藏手掌心,像只小猫咪一样蹭了蹭:“给你还手,我无异议。想掐想打想揉都随你,绝不还手。还可以骂不还口!”
花酒藏始终心系像谜团一般的那句“我的爱人”,无法动容夜野肆的可爱之处,咬了咬唇瓣,道:“夜野肆,你会爱我吗?”
向来不谈爱,夜野肆立马甩开自己脸贴在花酒藏的手,高声道:“绝对不可能!我死了都不会!上次你醉了——我才没有怪你,你最好别想多。我警告你哦,你这是最危险的想法。”
他的话如同凉雨浇灭了花酒藏所有悲伤的火焰,只剩一颗自证的心。
花酒藏骤然冷笑,道:“夜野肆,我上次喝酒,没有醉。”
“……”夜野肆猛然一定,愕然的冷汗从脊背蹿到天灵盖,心里想着花酒藏言外之意,但坚决否认,“那就是我醉了,那天发生什么了?我记不大清。别说了,都过去了,没意义。”
“我就是,对你,有——”花酒藏道。
“有仇!”夜野肆上手捂住花酒藏的嘴,不敢让他乱说,抢话道,“有仇,回去再说!”
他瞪大的眼睛明显怒怒地刺了花酒藏一眼。
花酒藏:“……”
猝然,速度不低的火车光速停下,全然没有缓冲,几乎所有考生都被强大的惯性甩出火车背。
夜野肆第一时间双臂围在花酒藏胸前,张开翅斑,把花酒藏包裹起来,随着惯性,飞了一段距离,被迫挺下来。
“嘶!”他后背重重地砸在了柱子上,又顺着柱子滑到地面给花酒藏当人肉垫子。
“夜野肆,”花酒藏眉头紧锁道,“你——”
夜野肆绷紧下颌线,再次抢话:“你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花酒藏:“真没事?”
夜野肆:“死不了!
“没问你死不死!”
“先从我身上滚下去!滚!”夜野肆把花酒藏扔下去。
花酒藏依然破罐子破摔:“你到底懂不懂爱!?夜野肆!”张口将要说下一句话,却被广播打断。
【落暮车站已到达。】
【各位考生,第一列火车乘客即将到达,请根据题目给出要求完成考试。】
听完广播,夜野肆扑打翅膀,把花酒藏平稳放到地面,道:“小鬼,我们先考试,好吗?别的,我们回家再说。”
花酒藏意识到自己又任性,且忘了自己是祭品的身份,不能再牵连夜野肆,双眸单纯地盯着夜野肆。
他道:“嗯。我听你的。”
夜野肆得到满意答案,眼底浮现笑意:“乖乖的,很放心。”
彼时。
林不一直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色,思忖着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在一起不对劲,感觉天使看恶魔时眼神拉丝。
当他再度假装不经意瞟花酒藏和夜野肆时,却猛然发现花酒藏清冽动人的眉眼,猝然变得桀骜似野狼,此刻正逼视着他。
花酒藏发现林不对他们的关注眼神,给与回击。
“……”林不和花酒藏眼神一触,立即抓耳挠腮,环顾四周,尴尬到无地自容,觉得花酒藏是个好生不简单的白鸽天使,觉察力敏锐像侦探。
车站外的夕阳随着步伐渐渐退出视线,走进微暗的车站候车厅,夜野肆把自己的背包放到椅子上,和花酒藏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周围三五成群的乌鸦恶魔围了上来。
他眼里藏刀,抬眸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对方领头人,抹开袖子,露出爬满纹身的结实手臂,嘴里叼着烟嘴道:“孬种,你也配考上大学?!不是连高中都读不起的穷鬼么!”
夜野肆对眼前的人没有分毫印象:“……你谁?”看向花酒藏。
花酒藏平等厌恶所有对夜野肆怀有敌意的人,鲜有时刻挑起好看的眉毛,怒视着眼前的人。
“我啊!”鲁未平摸了摸自己的右耳环,面容陡然狰狞起来,“烟巴的好兄弟。我,你可以记不得,但你绝对不会记不得他!”
所有回忆如同海水般涌进夜野肆的大脑,记忆逐渐解封,曾经烟巴把他欺负成什么狗样,仿佛刻骨了,无法忘却,过去伤痛、侮辱好似在此刻作祟。
但现在考试,不是闹矛盾的时刻,况且他还要保护花酒藏,只好回答:“我认识的烟巴已经死了,你说的烟巴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话罢,他背起包,拉着花酒藏打算走开。
可刚起身,周围的人忙不迭上步,缩小间距,把他们围在圈里。
夜野肆拳头硬了,咬紧后槽牙道:“这是在考试,请你们不要胡搅蛮缠。”
鲁未平走近夜野肆,刁钻的眉眼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找茬之意,道:“烟巴确实死了,没错!但是,你——夜野肆,你和他的死因有极大密切关系。”
那一刻,夜野肆听到自己名字,感觉自己被爆户口了,对于曾经霸凌者的死因,他只会淡然、漠视,最多再送一句“活该”,但还是没控制住度。
他质问:“所以呢?你要下去陪他?”
闻言,鲁未平脸色一沉,目光随即阴鸷起来。
作为高阶乌鸦恶魔不能忍受低阶乌鸦恶魔对他的言语挑衅,立即使用能量,亮开恶魔利爪,想着刺伤激怒他的夜野肆,却没注意到花酒藏也动手了。
“你敢伤他,我就敢让你死在考场,”花酒藏火速闪到夜野肆身前,逼视着鲁未平,“让你和你的狗友下去团聚。”
意料之外,一个看着貌美羸弱、连天使光环庇佑都没有的白鸽天使,竟然如此大口气。鲁未平所有兴趣不由得其被吸走,邪笑道:“小脸可真好看,身材也不错。怎么就跟他这种垃圾在一堆呢!”
他凑近花酒藏,为了提防监考官而压低音量:“跟我。恶魔|睡|了白鸽天使会爽死的,老子会把你干/爽。你还如此美丽,真不错呐,身上还有股香味,真好闻。”
话音刚落,花酒藏二话不说,对着鲁未平裤/裆就是一脚,还破天荒骂出一句脏话:“狗东西,别脏了老子的耳朵。”
鲁卫平捂着小腹,疼得在地面直打滚,连骂人的心都有不起。
他其他兄弟见他被揍,纷纷撂袖子,掰手指,准备收拾花酒藏和夜野肆。
倏忽,考试广播,发出一阵警鸣声——
【考生鲁未平,不可欺负白鸽天使,其他乌鸦恶魔亦然。警告一次。超过三次,视为违规,对其相应惩罚。】
夜野肆暗喜,心说:好狠呐,看着都疼,估计碎了。小鬼……可真恐怖——脾气挺大!辛好不是我。
他微不可见地低头扫一眼自己的裤子,只觉惊悚。
花酒藏心里还是憋着一口闷气,扔了个看垃圾的眼神给地上的混蛋,继续输出脏话:“你连舔老子的脚趾甲都不配!还想睡老子,老子阉了你。”
他把无束这个两米多的壮汉呼唤过来,恐吓妄想动武者,再把夜野肆和他的背包都给无束承担。
鲁未平的兄弟,眼见无束身材壮硕如牛,臂膀能有常人三倍粗,哪能是个正常人,个个直瞪瞪目视着无束粗壮的像巨人的身形,愕然地细咽口水,自发认为无束一拳下去能把他们干出脑浆,纷纷避开。
待鲁未平的兄弟们搀扶着其走远,夜野肆轻轻戳了花酒藏,挠着脸,讷讷道:“小鬼……你不要喷脏话,你不适合。”
“为什么?”花酒藏问。
“你很单纯!”夜野肆回答 他对花酒藏自动开滤镜。
花酒藏:“我单纯就不会踢他下面了。”
“不,你不懂,你就是单纯、清纯。”夜野肆话锋一转,“你不会也这样对我?”
“会!”花酒藏逆骨的性子作祟了,扬眉道,“但我会对你负责。你要是不行了,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夜野肆不吃这一套,不认花酒藏话中有话,“你还是别当个男人了!太损了。”
花酒藏:“……”
差点忘记夜野肆嘴上淬毒的事。
夜野肆:大号救不会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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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思想政治·02·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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