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切罪责在我

“我…我叫叶秀秀…”叶秀秀小声回答,下意识地又往海瀚身边缩了缩,寻求着那一点可怜的安全感,“从…从扬州来…”

“扬州,好地方,十里繁华,烟雨画桥,温柔水乡。”谢采状似赞同地点点头,仿佛只是在与她闲话家常,追忆风物,“是七秀坊门下的弟子?”

叶秀秀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与迷惑,不明白为何要问这些。

“嗯,”谢采仿佛只是随口确认,沉吟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却于这平淡之中,骤然抛出了那最致命、最核心的问题,如同隐藏在绵软绸缎下的锋利匕首,骤然亮出锋芒!“那你的大哥哥,有没有让你帮他…送什么东西回扬州?或者,带什么…特别的口信给什么人?”

图穷匕见!

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最险恶的问题!他在怀疑,海瀚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与陈徽反目、背负叛名也要维护这个女孩,是否不仅仅是因为私情或怜悯,更因为她是他精心策划中用来传递关键情报的特殊信使!甚至可能,这就是海瀚与外界(尤其是与那位和他有着伊吾城复杂恩怨的空城殿主池青川)暗中勾结的实证!

海瀚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惊跳出来!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变得冰冷彻骨!

叶秀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她完全无法理解深层含义的问题问得愣住了。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心思单纯地、老实巴交地回答:“没有啊…大哥哥只让我拿着这个石头…去找…去找池青川哥哥回家…”她颠三倒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天真无知的、磕磕巴巴的回答,究竟透露了多么要命的信息!她甚至记不清“报信”的具体使命,只模糊记得要“找池青川”这个核心。

“找你池青川哥哥…回家?” 谢采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个字都像冰珠一样,从齿缝间挤出,狠狠地砸在冰冷死寂的岩石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回响。他脸上那点残存的、伪装的“温和”假面彻底消失殆尽,目光如同万年不化的极地寒冰,缓缓转向面无人色、几乎要僵死当场的海瀚。

“海瀚,” 谢采的声音冷得能瞬间冻结人的血液,所有伪装的平和假象被彻底撕碎,只剩下**裸的、审判般的冰冷质问,“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如何解释?!叶秀秀的话句句属实,字字如刀!他确实给了她月牙石,确实打算让她离开这血腥泥潭,甚至潜意识里确实希望她能找到一条生路,无论是回扬州还是…去找那位或许能看在过往情分上庇护她的池青川!这一切,在多疑且掌控欲极强的谢采看来,与通敌叛变有何区别?!

海瀚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气从脊椎尾骨直冲头顶,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冻结。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如同被沙漠热风灼烧过,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漏洞百出,甚至可能越描越黑,更快地将秀秀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沉默,在谢采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几乎等同于无言的默认和认罪。

“很好。”谢采轻轻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冰冷,仿佛最终的判决槌音落下。他缓缓站起身。他周身并没有散发出惊天动地的狂暴气势,但那种居高临下、仿佛已然掌控一切、从容宣判生死的冰冷气场,却带来了更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鬼山会的规矩,你是最懂的。”谢采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可怕的、毫无波澜的平静,“叛徒,及其所有关联同党,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秀秀脖颈上那枚刺眼的月牙石,最终落在她身上。

“尤其是…这种可能会泄露机密、动摇军心、惑乱人心的…‘祸水’。”

“祸水”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彻底的否定和毁灭的意味。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凝练如实质、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爆发,精准地、毫无保留地锁定了海瀚身后的叶秀秀!

海瀚瞳孔骤缩!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秀秀完全扯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死死挡住,如同护住幼崽的绝望猛兽,同时手中弯刀横于身前,摆出了完全防御、不惜搏命的姿态!尽管他比谁都清楚,在深不可测的谢采面前,自己的抵抗可能如同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我原以为,你只是心存一丝不该有的怜悯,一时糊涂,尚可敲打挽回。”谢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冰冷地刮过死寂的石窟,每一刀都刻在海瀚的心上,“却没想到,我谢采最得力的手下,鬼山会倚重的肱骨脊梁,竟真的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暗中做好了…投向池青川的打算和退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秀秀脖颈上那枚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月牙石,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冷笑:“‘回家的路’?为她安排得真是…周到妥帖。那你自己的路呢?海瀚,你可还想回头?”

叶秀秀被这骤然降至冰点的恐怖气氛吓得浑身剧烈发抖,她再迟钝也感觉到那个“谢叔叔”变得非常非常可怕,比陈徽还要可怕无数倍。她死死躲在海瀚宽阔却已然紧绷到极致的背后,冰凉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小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

“先生!”海瀚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至极的声音,试图做最后的、绝望的挣扎,“事情并非您所想!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罪责在我!是我一意孤行!与她无关!她只是个孩子!求您…” 海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嘶哑和颤抖,他甚至用上了从未有过的、“求”字!这是彻底抛弃了所有尊严和骄傲的哀求!

谢采看着海瀚这副全然护卫、甚至不惜下跪哀求的姿态,眼中最后一丝或许存在的旧情和犹豫也彻底湮灭,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一种深沉的失望。

“看来,你已做出你的选择。”谢采不再多言,缓缓抬起了手。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指尖却仿佛有幽暗深邃的内力开始汇聚,带动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那幽蓝的、来自地底的不祥湖光映在他手上,显得诡异而致命。

叶秀秀的生死,只在谢采一念之间! 而海瀚拼死的维护和哀求,似乎更加速了这毁灭性结局的降临!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坚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冷与铁锈般的气味。谢采指尖那缕幽暗的内力如毒蛇吐信,但他并未急于动作,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审视着如临大敌的海瀚,以及他身后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

时间在这片死寂中缓慢得如同黏稠的浆液,艰难流淌。唯有不远处地下湖深处那不知名源头发出的幽蓝光芒,兀自规律地闪烁,映照得洞壁鬼影幢幢,更添几分诡谲。

突然,一声极力压抑却终究没能忍住的细小啜泣,从海瀚坚实的背后传来。叶秀秀终究只是个孩子,那如同实质、冰冷刺骨的杀意彻底击垮了她仅存的勇气,大颗大颗的泪珠断了线似的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瘦小的肩膀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谢采指尖那缕稳定如磐石的内力,微微一顿。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先是掠过海瀚那副纵然身受重伤、也要决绝护犊的姿态,最终落在了那哭泣的、小小身影上。那一瞬间,他眼中冰封万年般的凛冽杀意,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谢采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那就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海瀚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我给你两个选择。”谢采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那幽暗的光芒在他指尖流转、凝聚,仿佛一个小小的、能吞噬光线的黑洞,“一,我现在就杀了她,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鬼山会青龙首领,就当今日从未见过她。”

他刻意顿了顿,指尖的幽光随着他话音的暂停而骤然炽盛了一分,散发出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二,你站着不动,接我一掌。若你不死,我便放你们二人离开。”

叶秀秀吓得连哭都忘了,小手死死攥着海瀚背后早已被冷汗和血渍浸湿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僵直着。

海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个决定根本无需经过思考,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我选二。”

谢采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是意外,又似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讥诮,但最终尽数化为冰冷的决然:“好。”

他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掌心凝聚的幽暗内力已不再是缥缈的光晕,而是如同实质的、高速旋转的深黑漩涡,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缓缓向前推出。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气机早已锁定了海瀚周身大穴,封死了所有可能闪避的退路,逼得他只能硬接,毫无取巧可能。

海瀚深吸一口那带着铁锈味的阴冷空气,将身边瑟瑟发抖的叶秀秀用一股柔劲轻轻推向身后稍远的角落,然后挺直了脊梁,竟是真的不闪不避,将全身残存的内力勉强凝聚于胸前,准备硬撼。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在洞窟中炸开。

谢采的手掌轻飘飘地印在了海瀚的胸膛上。那看似缓慢轻柔的一击,却蕴含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海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他整个人如同被一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双脚离地,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滑落在地。

“大哥哥——!”叶秀秀的惊呼带着凄厉的哭喊扑到海瀚身边。那双小手颤抖着,想要触碰他胸前可怕的凹陷,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只能无助地悬在空中。海瀚双目紧闭,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他灰败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风中残烛。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醒!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叶秀秀的哭声在空旷的洞窟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她试图用自己小小的手掌去捂住海瀚胸前那看似无形的伤口,泪水混着血污,在她脸上划开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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