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艾堡消失了。

卡迪沿着森林深处的小路艰难缓行，等他站在原来的道上，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连马车也不见踪影，只留地面的轮胎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四周空空荡荡。

不远处的路口几个方向，车辙印乱七八糟，根本无法判断马儿去了哪条路。

月光下，一阵风吹来，卡迪的长袍飘动，发丝也跟着向前飘。

他的一整颗心被风吹得迷茫，脑海的发丝被吹得全部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骨突出，是西方人特有的长相，深邃的五官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微黯淡的月光，照得他像天神下凡。

卡迪思考了许久，许久。

他一开始觉得那个宝藏是个笑话，跟着属下走的原因一方面被威胁，一方面他确实无处可归了。

农场主早已在他走的那一刻就下令，永远不许他再进入农场。

卡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之前是不想让部下掌握主动权，如今这个谎言再没有用的必要了。

人已经消失不见，他不用再去找什么可笑的价值连城的秘宝，也不用风餐露宿，彻夜赶车……

只不过，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往身后一看。不远处，只见赫瑟夫站着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反应 。

这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有利有弊。

卡迪朝着他走过去，脚步忽然又顿住。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两步，他们间微小的距离，甚至能清楚地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纹路。

那双让卡迪又惊又怕的双眸，此刻紧闭，他轻微的呼吸扑散在两人之间，对方依旧是岿然不动。

卡迪脑海中划过洞穴里的血腥场面，那些原始人消失的头颅，残缺的躯干等等。对着面前的帅脸，他的身体忽然轻颤了下，这个冷颤，让他鸡皮疙瘩激了一身。

他颤抖着嘴唇，嘴里吐出的话却与肢体完全不同。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这是卡迪第二次询问这个问题。

卡迪看见赫瑟夫睁开双眸，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困意倦意，无尽的清明，像是冬天的掺杂着薄荷的冰水，只是对视一眼，令人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竭力保持镇定，黑龙兴致缺缺，浑身透露着一股无趣地意思。

直到，卡迪掏出了腰间存着的黄色水晶石，透明无杂质的黄水晶，成色好，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块水晶石约莫小孩拳头大小，表面抛光，泛着经常把玩的温润质感。

黑龙表情瞬间有明显的变化，他唇角紧绷，黄金瞳盯着这块石头一眨不眨。

卡迪缓缓诱惑道：“这块石头可以送给你。”

赫瑟夫伸手就要去拿，刻在血液里对亮晶晶地沉迷，他仿佛上瘾。然而却拿了个空，卡迪把东西往腰间一塞，假装没看见他烦躁的眼神。

自顾自地开始说话：“但是有个前提，你要保护我的安全。”

黑龙没有思考，一秒答应。

接着在卡迪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贴近他的身，一把抢走他腰间的水晶，面无表情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贴着皮肤，若不是顾忌有人在场，他定然会变成龙型对这颗水晶蹭来蹭去。

卡迪慢慢松了一口气。

他见当初他是因为一筐黄色的果实而与人起争执，一路上虽然表情很冷，却对亮晶晶的东西移不开视线，其中黄色尤其为他所喜欢。

如今看来自己提前买了这个小东西，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

他们二人再次出发，浑身空空荡荡，两人加起来身上没有一枚银币。

生活连吃喝都成了问题。

风餐露宿多天，啃了两天草，仍像卡迪这种不挑食的人都终于忍受不住，他皱眉问：“你不饿吗？”

黑龙冷淡回道：“不饿。”

卡迪嘴角一抽，跳过了他的回答，捡自己想说的说，“前方应该是个小镇，我们再次停留一段时间吧。”

他准备赊个房子，在小镇上打工存点钱，用以维持生计。他不知道赫瑟夫的想法，见他整日不吃也不饿，卡迪怀疑此人是不是精怪变得，不然怎么会不需要进食。

小镇名为布螺镇，村口有个巨大的水风车，家家户户院中摆满了布匹，染色过后放在竹竿上晾晒，在阳光下镇子如同彩虹般耀眼。

卡迪很明显看出，这个小镇是倚靠出口布匹为生，他一边走，一面打量。

他心中略微没底气，之前从未干过染布匹的活计，他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在小镇上讨到一份工作。

在下午两点，他们进了镇子。

这时候路上并没有太多人，他们二人行走在道路上，卡迪注意着看各家各户，以及镇上的饭馆情况。

其实他做饭不错，他想他其实可以去饭馆打工。

黑龙坠在他的身后，把他当成指引，对方去哪他就往哪儿走。

镇子不大，卡迪粗略逛了一圈，只看到几家小饭馆，一家酒吧，其余倒是没有再注意了。

他总结道：“正常来说，只有这些地方招人，我们先去挨个问一遍，不行的话再去询问镇子上的其他人。”

说着他停顿了几秒，等待身旁人的反应。

然而赫瑟夫像极了木头，抱着双臂看着远方的夕阳，没有理他。

卡迪无奈提醒道：“赫瑟夫，你觉得呢？”

又等了大概几息间，黑龙轻微颔首，表示同意。

一人一龙一拍即合，没有再多浪费时间，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必须找到住所。

卡迪与黑龙一同前往第一家饭馆，这是镇上规模最大的一家，卢瑟餐馆。

“你好，请问餐厅老板在吗？”卡迪站在吧台同收银交谈。

收银很热心对他的语言进行了摆手，用他们的方言道：“听不懂。”

卡迪虽然没听明白他的话，但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们之间语言不通。

卡迪：……好吧。

他一路上已经经历过无数这种场面，他已经习惯了。

稍微停顿了会儿，再次抬头，卡迪扬起一个微笑，伸手开始比划，指了指餐厅，又指了指自己，接着做出一个干活的动作。

那人一开始眼底满是疑惑，突然恍然大悟。

“我给你问问。”收银指了指后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卡迪点头，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收银示意他坐一会儿等待，接着转身去了后面。

卡迪趁着这个功夫把这家饭馆打量了一遍，粗略看了下，双人桌有十几个，大桌只有两个，空间很大，排列也都是紧挨着窗户边，方便通风看风景等。

房子看起来有一定的年纪，油渍给这间饭馆包裹了一圈，但并不显得脏乱。

卡迪对这家较为满意，他扯着赫瑟夫的手臂让他坐下，对他耳语，“等会儿我说什么你都点头明白么？”

黑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