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止在平凡无奇的一天。
她已经两三天没见金棠哥哥了。
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以为对方忙的没工夫找自己。
一直到那天她又去买核桃糕。
王大妈最近喜欢在核桃糕上面洒核桃碎和花生碎,徐意善很喜欢,她正殷殷恭维着大妈以获取更多小零嘴。
突然王大妈洒料的手一顿,好似是想起了什么,粗壮的胳膊颤了两下。
徐意善迷惑的看着她。
王大妈逐渐年迈,又是独身看管着一家糕点铺子,对孩子也越发喜爱起来,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更是宠爱万分,于是更是不忍心看她伤心。
王大妈抿抿嘴。城东风大,她的嘴角总是烂着层皮,一抿嘴血色更显。
“果果,你知道你那个小朋友的事吗?”
“什么啊大妈?是东子又闯祸了吗?”
王大妈索性把脸一抬,圆润的脸盘子正正对着对面,眯起的小眼睛猛的睁大,耷拉在眼皮上的皱纹刻的更深了。
“就是家住城西小池塘巷子的金棠……他…他放火烧了知州府还…把自己家也燃了。”
“什…什么?大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们说的是一个金棠吗?经常来给我买核桃糕的那个?”
“金棠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去烧别人家啊?再说他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家也烧了啊?”
徐意善猛地眨眨眼,好似不理解大妈此刻的莫名严肃。
王大妈伸手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胳膊上的肉颤来颤去,不忍心的冲徐意善点点头,叫她自己去找找。
徐意善恍惚的接过大妈递来的洒满果仁碎的核桃糕,心里没有以往的满足,反而心里升起越来越明显的,不祥的预感。
好像都在昭示着,刚刚大妈说的是真的。
徐意善钝着走了两步,紧接着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那个给过她很多快乐和幸福的小家。
精心包装的核桃糕被扔到地上,像是对待垃圾。
她的脚步越发不稳,撞到了好几个行人,甚至几次都要跌到地上,这般目空一切不计后果的作风从来都不像她。
可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她越跑,心中那份不详好似就越发笃定。
等她跑到巷子里,里面的人都纷纷向她投来各种莫名的眼神。
像是一碗映着陆离光怪的**汤,徐意善不顾一切的陷了进去,只得到了盲目冲撞和晕头转向。
她不想再去看对面那些不同而莫名的眼光,她慢慢蹲下来,把头埋进腿间。
她莫名的感到,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
关于这些日子金棠的失常愣神,时不时的握拳,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恨意。
她都有发现,而她从未顾及。
或者说是,不想顾及。
她只想的是,她的金棠哥哥对她好就好了,而她也会对他好的嘛,既然有了这些,其他的干她什么事。
她知道金棠心中总有一些过于极端的想法,可是这也不是一朝能改变的啊,她当然会细水长流的告诉他要做对的事。
她甚至有感知到金棠那些过分的好背后的小心思,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吧。
都是借口。
都是借口。
全是借口。
事实上她只是个善于利用他人的好意和宠爱的,不会同样报之同样,不会顾及他人想法与考虑的自私鬼。
她所做的,只是占在自己的角度上,做自己觉得拯救他人然而并没有什么实际功效的事情,甚至只想因此来获得更多的喜爱。
她突然想起那年当她义无反顾的冲向被欺辱的小女孩的时候,师父在背后的叹息。
“如果救是你的道,你又能救多少人?你又能义无反顾的救多久?”
是啊,她能救多少人,救多久呢。
甚至,她做的算是救么?
她不过是在施舍无所谓的怜悯。
救,甚至算不上是她的道。她只是个卑鄙的自私鬼。
她堪不起那种道。
她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
师父常夸她早慧,可她如今竟是不知,自己哪里算得上是慧了。不过是善于把弄一些小心思罢了。
她无知无觉的站起来,奔向那个她所熟悉的地方。
早已成了一堆废墟。
本就不牢靠的房子只剩下了几根烧焦大半的木桩。
女人的、小孩的廉价而庸俗的花布碎条驾在废墟上,徐意善甚至看到了自己曾经送给金棠而今化为半本灰炭的道德经。
所见即是她的疾苦。
她慢慢走向那堆废墟,她想躺在里面,像往常一样。
她拼命的挖,指甲里刺进了许多木渣,血顺着嫩红的指尖滑到地面。
若是往常她早便要哭了,但是此刻谁能,谁会哄她呢?
泪像是涌上来的浪,一**的撞向她的眼。
可她不敢停,也不敢叫。
她只能拼命的挖,睁大视线逐渐模糊的眼。
她抠到了一个手感熟稔的东西。
她把它从木头里抠出来。
很疼,怕是里面又进了一根儿木刺。
她拿袖子擦擦眼,麻木的举起手里的东西。
阳光刺在身上引起一阵阵的酥麻,当她看清时更甚。
是一串小核桃手链,已经大半焦黄了,所幸那链子还没被烧断。所有的小核桃都是几乎同等的大小,想必寻找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
上面的小核桃基本都有打磨过了,估摸是怕伤了戴的人的细嫩手腕。
唯有两三颗还没打磨,全都已然焦黄的不成样子,怕是一碰便要成渣。
两颗中其中一颗似乎有刻着什么字,徐意善凑近了细细看。
上面刻着一个稚嫩笔迹却明显轮廓的字。
果。
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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