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雕像下的野餐会

旬兰嘉观察了足足5分钟,退到边缘。

这场活动像她课本上的原始巫术,密集旋转的人类形成涡流,而她捕捉到两名舍友的身影。

她和南瓜子爵说:“我要去和舍友打招呼。”

“那我不打扰了,再会!”

“再会。”

渡鸦“扑棱棱”飞走,旬兰嘉走向舍友:“这里在举办什么活动?好像是有组织的。”

苏岸指了指校长脚下:“要是没组织,那儿怎么会贡三菜一汤?”

隔壁司理工的学生没有期初考试周制度,他们的期末考试持续两周,从这周一苦兮兮地开始。

有人在司理工的校论坛上提及要不要拜一下老校长雕像让自己心里有底,一呼百应。

渐渐,大学城的许多学生都来找乐、找内心的安宁。

邵缇亚解释完之后弱弱举手:“是我鼓励苏岸来的,这算有组织吗?”

旬兰嘉问:“你从哪里知道了这里的……”她甄选名词,“呃,祭拜活动?”

“论坛上。”

旬兰嘉打响指:“那就是论坛上有人发帖子引大家过来,发帖人是组织者。要不要叫出来问问目的?”

她思路简单,就像知道两点间直线最短后,哪怕破墙补路穿山过水也要走直线去目的地。

苏岸双臂环抱:“你还真喜欢随地大小问。怎么叫出来,你能通过网线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也许我们可以发展一点小混乱,比如新兴宗教、绿洲化改造、安那其主义,然后谁坐不住,谁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苏岸脸上的烦躁褪去,笑容升起:“有点意思,我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权当解压了。”

约好后,301宿舍的几人陆续来了3个晚上。

冷白月光洒下,投入篝火中炼出金红的火粒,雕像周围学生来来往往,保持在40人以上。

夜幕降临,前后脚到来的学生放下祭品,绕雕像行走,念念有词让德丹保佑学业。

德丹会保佑这帮人吗?

首日有人试图堆篝火,然后热心市民苏岸·李小姐从旁边锦鲤池提水泼灭,一丛火焰归于尘土,某条锦鲤差点离开尘世。

次日又另有人在雕像旁点篝火,当时不少同学被吓住了,但更多人兴致越发高涨。

今天,点篝火成了可以因循的旧例。

围绕篝火,学生们在苏岸的带领下合唱,未经系统训练的嗓音像璞玉一样,交杂着温润的光辉。

火光映在邵缇亚雪白的及背卷发上,她绞着手指,虽然站在平地,却感觉脚跟之后是空荡荡的悬崖。

旬兰嘉仰头:“你看月亮,它像不像一颗药片?”

她一句话把氛围全毁了,又去凑袋装橙汁的吸管。

邵缇亚只能说:“像。”

苏岸周围,无论是第一次来还是来过三天的学生都或多或少信服她,目光追随她的一举一动,跟她唱她想唱的歌。

旬兰嘉想了想,觉得自己在“鬼楼”墙面上放电影,被生活便利助理会逮住又轻轻放下,可能有大学城整体氛围的功劳,把一个不合规定的行为变成了“文艺浪漫”。

雕像脚下堆满袋装与桶装的薯片、辣条、不同品牌的可乐,另有两盒黄瓜、一盒番茄、一盒粉红色的鲜肉、一袋真空包装的本地熏鸡、一盒烟、几张牌(真要贡它们?)……装点雕像漆黑翻涌的铁衣摆。

胆大的同学爬到底座上,给雕像戴花冠,垂下的百合花瓣遮住雕像的眼睛。

呔!要是德丹借雕像还魂,也许会如此呵斥出声。

邵缇亚想离开,毕竟这里太不符合消防安全标准。

其实这几天,她心里一直隐隐有“要遭”的预感,但不好意思单独走,所以至今留在舍友们身边。

旬兰嘉把果汁的空包装袋捏成一束,指着人群欣喜道:“没想到能在大学城里看到非法祭祀的诞生,而且它还能自己完善步骤。”

在欣喜个什么啊……

邵缇亚闭上眼睛:“你还能听见我们的01号床在领唱天下大同的小曲。”

旬兰嘉试着从合唱人群搜寻苏岸,但目标的身高委婉点说可能不够突出,因此失败。

那就听听歌吧。她旁观整个合唱团伙,耳边萦绕着祝福世界和平的歌声。

“多好啊,就像新年晚会一样,我都要感动得哭了。”

来自世界各地的男女青年,在黑乡夫人庇护下的无梦城市合唱,总有跑调、唱错词或乱了节奏的声音突出,把整首歌唱得毛茸茸的。

现在经济的泡沫尚未未开始破碎,战争的响动早已远去多年,各类国际展览与运动会如火如荼地举行,人们用同一种语言在互联网上顺利交流,全球化的幻觉仍有余响。

邵缇亚拢了拢自己雪白的卷发,因为无事可做所以盯着舍友发呆。

旬兰嘉笑得很幸福,在侧后方都能通过脸颊鼓起的弧度判断出来。

这家伙的长相与作风给人“随和”的第一印象。只有长期相处,才能窥见她多血、胆汁、粘液和忧郁各沾一点的本质。

空盘、镜子、没有甜甜圈的甜甜圈洞。

相比起来,苏岸存在感很强,更有血有肉,让人想起狮子或者老虎。

当然,要是原话告知,一定会收获“我就不能是人吗”之类的回问。

邵缇亚正发着呆,旬兰嘉离开又复返,脸上光影忽明忽暗,左眼下有个被照亮的小三角,看起来是很好的绘画参考。

旬兰嘉递来一小包零食,这种动态就比较难画。

邵缇亚低头接过,是独立包装的鸡蛋糕。

旬兰嘉问:“要不要提醒苏岸悠着点?别真当上非法集会的老大了。”

“我们可以做她的同伙。”邵缇亚绷着脸,撕开零食的塑料包装。

“也有更好听的词,比如‘共犯’。”

“它们好像是同义词?”邵缇亚想了想,“而且同人文里都喜欢用,不过‘共犯’在正剧向里出现得多,‘同伙’属于搞笑向。”

自从上个世纪6千种旧语言被翻译成通用语,就注定通用语会包含很多微妙的同义词。

旬兰嘉也是琢磨了好几天,才发现“魔法”“法术”“巫术”“秘术”“无形之术”基本是一回事的。

在舍友的沉默中,邵缇亚目光放空,咀嚼鸡蛋大的鸡蛋糕,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齿列开合的速率放缓。

她僵硬地转头问:“……你今天好像只买了饮料。”

“对。”

“这个鸡蛋糕……?”

“雕像底下拿的。”旬兰嘉找理由,“前两天同学们的祭品被清洁工扫走,今天大家有了经验,都连吃带拿交换夜宵。我已经吃过了,大概率没有投毒。”

邵缇亚咽下香甜松软鸡蛋糕:“好吧。”她瞧见坚实雕像,说出回报好意的话,“愿德丹保佑你学业顺利。”

“谢谢你。”旬兰嘉诚恳补充道,“但我如果顺利,基本跟已故的校长没关系。”

邵缇亚温和地露齿笑。

吃完零食填肚子,两人又游走到人群边缘。

旬兰嘉能休息就休息,找了棵榉树倚着。

邵缇亚因为不想太早被老乡认出然后社交,所以背对人群。

她拽一拽旬兰嘉的袍子:“要是那个组织者沉得住气,拒不出面呢?”

旬兰嘉奇怪地看她一眼,轻拍她的肩膀:“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就当来春游。”

邵缇亚想起目前家乡的酋长,是她的一个姨妈,也喜欢拍小孩,手掌结实,力道得当。

她低头,脚尖相互靠近:“可是我好担心。”

旬兰嘉无奈笑:“因为你很少有放心的时候。我们可以根据已知信息,枚举未来可能的情况,早做心理准备。当然建议只是建议,如果你不愿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安心。”

“那就来想想有哪些可能性吧。”

可能性1:其实没人组织,大家都是自发来祭拜老校长疏解压力或凑热闹的。皆大欢喜,考试周一过就好了。

可能性2:出于看乐子、偷吃贡品、观察人类行为等无害行为,有人组织与推动了祭拜活动。同上,不用管。

可能性3:恐怖分子要张扬政治诉求,或者异教徒要发展下线。打不过,不用管。

可能性4:某些人把人聚在这里,是为了针对其中一个人犯下罪行。随机应变,基本不用管。

可能性5:外星人准备入侵。外交问题,不用管。

可能性700:……

邵缇亚大惊:“700?!”

旬兰嘉再次倚靠树干:“世事混沌,变化永恒嘛。不过很多可能性因为概率太小,所以深入讨论的价值低。你觉得什么最可能,不,你最担心什么情况发生?”

接收到舍友愈加隐晦的关心后,邵缇亚右手按胸口,透露自己最恐惧的场景:“有人借机会来这里做坏事,然后嫁祸给看起来像组织者的苏岸。”

“那我们就能通过探监机制和她天天见面了。”旬兰嘉突然抛出几个月前的梗。

“嗯……”

邵缇亚不安地观察旬兰嘉,觉得这样说唯一不在场的舍友并不好。

“邵缇亚?是邵缇亚吗?你怎么呆站在这里?”

有个同样白发棕肤,但扎丸子头的坦普蓝女子走近打招呼。

旬兰嘉随时准备为掩护舍友说出“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所以你认错人了不过没关系”,但邵缇亚举起手:“啊,其实我……”

陌生女子倾身牵住她的袖子:“一起唱歌去呀!”

“也,也好。”邵缇亚短促地瞥向旬兰嘉,和她交换告别的手势。

坦普蓝人很少离开故乡,外地有些权势者甚至专门雇佣坦普蓝仆人来满足收集癖。

异域的同乡情难能可贵,舍友不忍而顺从地被拉进人群。

旬兰嘉保持挥手的动作直到对方不见踪影,自己往更昏暗的树影中挪步。

倒是能瞧见另一位舍友在篝火映衬下眉飞色舞,快乐非常,仿佛文艺片里剧照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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