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电间所处的平房背后，一到没有陌生人在场的环境，苏岸果然翻白眼：“这事结束后，以后再想自己联欢就难了。”

旬兰嘉期望她补充细节：“嗯，怎么说？”

“以我当学生的经验，红石大学肯定会严管，免得谁再在混杂的环境里吃了……不该吃的。”

“那我赌他们什么都不会管。”

轮到苏岸问：“怎么会？”

“以我当学生的经验，为了不担责任，很多校领导不会作为。”旬兰嘉半闭上眼，“否则红石大学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体零部件。”

“什么零部件？”路过的蓝制服警察问，胸前加热杯垫似的执法记录仪亮红灯。

苏岸盯了他两秒，猛地把脸扭向斜上方，悄悄拽舍友的袖子。

旬兰嘉看她做贼的表情，又凝视他莫名其妙的好脸，然后再打量她紧张的肢体动作，心里冒出一句话：在这种时候？

苏岸瞟她一眼，好像在说：我也不想。

虽然时机独特，但苏岸好像又一见钟情了。人这种生物果然容易在群体减员后被唤起。

旬兰嘉对着警察干笑两声，搭在裤缝线上的手指不安地敲动：“比如，我前几个月从图书馆借了本书，发现护封是人皮。交给交流警察了。”

“……”这位一般警察掏手册记录的手又放下，“他们啊。最后书是怎么处理的？”

“应该帮我还回去了。”旬兰嘉补充道，“超时会扣信用分。”

警察惊诧地皱眉：“那是人皮，你就只惦记信用分？”

旬兰嘉手臂一伸，向他展示周围来往的同学们，到处都是人皮，尽管暂时还长在人身上。

其中一个被展示的陌生同学笑着朝他们比剪刀手。

警察：“……”

旬兰嘉扬起一张示好的笑脸，目光落点从空中飘转向下：“我有个朋友的假发片也是用别人的零部件——头发做的。”

苏岸的安静忍耐变成嚷嚷：“喂！”

旬兰嘉出戏，震惊，压低声音：“你自曝什么！”

苏岸不顾别人在场，试图顶她的膝盖弯。

她扭身躲开，声音压得更低安慰：“头发少怎么了？大额头自古以来都是智慧的象征。”

警察又平淡地问了几句，然后“唰唰”例行记录。

旬兰嘉多次在左右脚之间转移重心，像个骑马的潜水员，不知道脚蹼该放哪里。

她说：“我想问，雕像底下那盒……肉，能不能确定是死掉的安全主管的？”

警察：“结果还没出来，案件解决后会公示。”

旬兰嘉点点头，又问：“交流警察会不会过来？”

交流警察会不会用他们特有的技术还原真相？她想偷学两招。

只要问得足够直白，反而不会引起太多怀疑，对面的警察只把她当作随处可见的热心市民。

他握着笔，伸出食指指点提醒：“目前来看只是普通的恶性案件，和交流灾难没关系。你们两个少担心，但也要记得保持警惕。”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旬兰嘉微鞠躬，道别后，她抓住苏岸的手腕，转身离开。

因为这人曾拜托她们，如果发现她又因为感情问题僵在别人面前，一定要把她完整牵走。

顺利回宿舍，旬兰嘉又开始玩手机。

隔壁司理工的论坛上，那篇召集学生祭拜老校长雕像的帖子被管理员删除，不过时不时有人上传截图，然后又被删。

她有幸下载下来，慢慢研究它的措辞准确度，标点符号的使用，不同副词、助词的使用频率……

怎么好熟悉？而且不是见过一次两次的熟悉，起码第三次了。

苏岸吃完鸭血粉丝和配套米饭，收拾桌子。

旬兰嘉倚在离她更近的02号床下桌：“那个祭拜召集者，很可能是文学院的德及道教授的小号，我打算下午去拜访他。”

“谁？”苏岸不记得自己认识，但真不认识的话，对方也不会向她提及。

旬兰嘉有限地提示：“灭蟑螂的偏方。”

苏岸回忆起来：“那个烧乌龟灭蟑螂的吗？”

“龟壳。”旬兰嘉纠正，又因此走神，“你知道龟苓膏成分表里真的有草龟吗？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苏岸打包垃圾，选择性忽略“你知道”后面的话：“你还没放弃顺着网线找到召集者问目的的打算？”

“因为下午闲着。要不要一起去？”

“好主意，万一他包藏祸心，你就抄起我向前投掷。”苏岸抬手上下展示自己，“可惜下午我要去导师那儿，没法参与你的袭击行动。”

…………

被问到是不是集体祭拜的召集人时，德及道教授承认得相当磊落。

他不久前才向警察们交代过情况：为了复刻历史上的聚会景象，他引导大学城学生聚在一起，顿时灵感爆发，写了3张纸的诗。

“没想到竟然出了吃……吃……”他嘴唇颤抖，说不下去。

对面沙发上，沉默已久的旬兰嘉松开紧咬的牙关，好心帮他补完：“出了吃人这种事。”

他搔耳朵上短短的卷发：“快退休了，还要被和孩子一样年龄的警察批评教育，我处事时实在是有些天真、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了。”

旬兰嘉学他的措辞安慰：“其实我觉得这种娱乐活动符合人性，富有意义。犯罪分子实在防不胜防，主责不在你，你只是为看到想看的画面，制造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很常见的愚蠢行为，她有时也干。

被比孩子还年轻的学生看似安慰实则揭露，教授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想赶紧送客，某个异常的地方却忽然在脑中高亮显示：“警察知道我是论坛上的召集人，这很合理，毕竟他们有渠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没刻意隐藏啊，老师。”旬兰嘉这样回答。

虽然雇佣黑客也能做到，但用不着雇。

冒险故事里的主角历经几百话才可能获取的信息，当代互联网上随便一划拉就有。

教授声音温厚：“如果越界了，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要判好几年。”

旬兰嘉好学多问：“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到哪种程度会违法？我的电话经常泄露，好像也没人赔钱，同时，很多人完全不隐瞒，却反过来说我刨信息。”

被归类到“很多人”里，德及道的语气中隐隐藏着严厉：“……什么？难道不是你主动挖掘别人的**吗！”

“哪里用得着挖掘，一目了然的事！”旬兰嘉有点急，怕自己还没犯罪就被误会是犯罪分子。

她拿出手机，刷新芝士的“随机发现”页面，点开陌生账户的一张风景照。

“这张照片首先没有编辑过，那就简单了。时间和太阳高度、云层、植被、土壤、马路和划线颜色、电线杆形态、土地沉降背后的采矿历史……是麻郡东部的某个镇，大概率是繁畋镇。

“那我们先顺着这个假设，随手打开电子地图，定睛一看……再一看……多看两眼，是它了，繁畋镇新邮局前面的空地。”

德及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邮局，又观察旬兰嘉认真的神情。

他还没说话，旬兰嘉就低头，点进对方的主页，像陪苏岸玩图寻。

“年轻，喜欢钓鱼，不太亲人。猫？男性？不，是填了假性别的女性。愤世嫉俗、关注社会福利。嗯，公务员？应该在类似水闸口的地方供职。啊，妹妹准备考高中，恭喜。好友列表……妹妹要小6岁吗……

“室内工作，脸晒得黑，通勤面朝太阳光？住在工作地点的西面？……没有发过暴露住址位置的博文，那算了。

“离新邮局最近的，是郡守府扶持的晶清水务公司。”

屏幕上是社交软件上晶清水务公司的账号主页，旬兰嘉时而退出去看地图，还在浏览器搜公司的官方网站。

“确实，晶清今年2月14到16号进行过‘装点办公室’的活动，她芝士主页2月15号换过这个无语的签名。

“这几年晶清招聘时只招收大学生，也就是说，19岁的她大概率新入职。

“麻郡官僚主义比较凶，所以公司大概率会安排她做无实义的杂活。

“这3篇宣传文案的风格和她的芝士主页很像，撰稿人一栏都有‘麻思万’，是她的真名吧。”

旬兰嘉低沉讲述，经常不自觉地停顿斟酌，语调就像自动朗读文本的软件。

有才的怪人。德及道在心里评价。尽管搜罗并串连信息的能力不像“成果”“证书”那样一目了然。

他替学生思考未来职业规划时，学生点开私信界面，在对话框里输入：“你的真名是不是‘麻思万’？”

点击发送前，德教授终于察觉，攥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她踏实地解说：“人情社会，当场问本人应该是最快的验证办法。”

教授慢慢松开手：“失礼了。但你这条消息要是发出去，估计就真的会被抓进牢里。”

她的话题断网重连：“互联网是敞开的。”

教授：“……不要打扰她。”

“好的。”

校园网不太稳定，旬兰嘉的手机断网重连，应用主页自动刷新。

她低头，顺势研究新选手：“让我瞧瞧这个人，男性，好像就在德郡，在本市。”

“什么？”及道教授凑上去看。

满屏思维破裂的发言，让他职业病都快犯了。

旬兰嘉分析十几条分崩离析的稀碎语句：“一个灵体病人，认为自己有偷汽车底盘的使命。”

“有病吗？”

“是啊。教授，我们报警吧。”旬兰嘉划到其中一条发言，截图，“而且得报告交流警察，因为他偷汽车底盘是为了试验炼金术。”

1.“偷汽车底盘进行炼金术”是几年前弱智吧总结的弱智新闻之一（真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