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背后的祝福与诅咒总是容易招来意料之外的灾难。
理论上,像旬兰嘉或者偷车男这样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不该有接触的机会。
至少得有生命之环这种体量的公司才能拿到各地政府的许可,稳定地研究炼金术并产出。
即便如此,他们出于谨慎,没有完全将资源倾斜,而是炼金加生物技术。
她记得很清楚,生命之环的主研究室就设在旬郡萤火城,大楼非常气派,玻璃幕墙一度撞死过很多鸟。
后来,他们发明出在鸟类眼里很鲜明的涂料,靠专利费以及全灵教的支持大赚一笔。
旬兰嘉七想八想的时候,及道教授已经报完警,为本市的交流安全做出贡献。
礼貌地挂了电话,头发只剩一圈的教授颇有童趣地朝她比“搞定了”的手势。
窗外莫名一阵嘈杂,吓得小老头一抖。
于是旬兰嘉问;“你这段时间,持续生活在死亡的威胁中、时刻置身于未知的恐惧里吗?”
教授沉默了一下,说:“其实作为当事人,我有一些小道消息。听说有人散步的时候在河边,捡到一堆……来源不明的新鲜骨头。”
旬兰嘉猛地掏出丽日书:“那些骨头的形态,你知道吗?”
“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目击者说一开始以为里面是鱼,走近一看是骨头,肉都被剔掉了。像猪骨头,湿漉漉的。”
旬兰嘉笔尾戳腮帮子:“嘶——”
如果能拿到那些残存肢体,可不可以召唤它残余的灵性,试着联系上“失主”问问情况?但万一同时官方有萨满在作法,撞车怎么办?
旬兰嘉确认道:“目击者报警了对吧,所以你才知道消息?”
“对,因为猪骨头和人骨头很像,他分不清。最后警察来的时候,说‘是人’。”
“呃啊。”旬兰嘉发出痛苦低吟。
德及道悄悄说:“好像这一系列事对学校的风评有害,所以消息一直压着。”
“像灾难片的开头啊。”她问,“是一个人做的?还是两个同伙?还是一个人和模仿犯?”
“没有什么模仿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邪恶。有的人克服了,有的人没克服,没克服的人无论原创还是模仿,总能找到人伤害。”
两人共同构建了一段沉默。
“我要继续玩解谜游戏,顺便去关心自己的心理健康,”旬兰嘉告别,“再会了。”
教授并未阻拦:“再会。”
兰嘉轻快地离开,笑容、动作都跟上,并未撞上器物或绊脚。
走到人烟稀少处,她狠捶低处的空气,气恼自己为了制造轻松的氛围,竟然脱口而出,把热衷的事贬为解谜游戏。
——这种气恼的根源在于,你认为“解谜游戏”是不好的。但这种认识也只是社会塑造的价值判断。
——那么“社会塑造的价值判断”是可以完全接受的吗?
——够了,打住!思维能力的确可以像解剖刀一样用,但你真的要现在开切吗?
半夜,301宿舍黑漆漆,只有旬兰嘉的深蓝床帘缝里泛出点微弱的白光。
她给阿廖汀的云云消息设置了特别提醒,就算开了免打扰也能随时把她震醒。
阿廖汀接收文件[三兔共耳的文化母题(草稿)]。
阿廖汀接收文件[爆炸作为袭击方式的心理剖析(草稿)]。
阿廖汀:你前几天说要了解□□,我给你找到补课老师了,等她申请到自由活动时间,我就引见你。
旬兰嘉开始幻想阿廖汀在监狱搜罗老师,对方专业技术水平太高,所以死刑太浪费,干脆让这人教技术换减刑。
从荻岛回来之后,她一直勉强过着日常生活,但看到别人做出“竖大拇指”的动作就肌肉紧张。
有的时候,她会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或者莫名紧咬牙关。更多时候,回想荻岛经历的相关物件时,大脑会暴发出一堆记忆淹没她。
恐惧来源于未知,那么把未知变成已知,就能重获内心的平静。
目前她放不下手机,各种软件的碎片信息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冲刷她极其渴望信息的大脑,才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不去想象被爆炸震荡的水流冲刷。
她被手机玩到没电,眼皮逐渐黏上,半睡半醒间,巨大噪声层层叠叠地在校园中泛起。
“耳闻”“听说”,耳廓总是人面临未知大新闻的第一个接收器。
是梦?是现实?
她四肢挣扎着动起来,坐直之后撑开眼,巨响仍未结束。
难道大脑终于出问题影响到了听觉中枢?她一边快速安抚自己,一边搜索医院在线挂号程序。
01号床迅速传来向下爬梯声,紧接着“咚咚咚”没有穿拖鞋的脚步延伸至阳台门。
02号床则亮起一盏灯,邵缇亚问:“怎么了,是谁在喊?电竞队伍的粉丝吗,还是叫春的猫?”
都能听见啊?那没事了。
“不像。”苏岸隔着玻璃看不真切,只见到除了14幢,周围的许多宿舍楼都逐渐亮起暖黄灯光。
把不少人惊醒后,东北方的天边传来巨大的“吱嘎”噪声。
旬兰嘉侧耳倾听,噪声的音色类似春笋拔地而出,但轰响如雷。
红林有春笋应雷而生的传闻,也算应景。
红林人苏岸·李拧开生锈严重嘎吱作响的球形把手踏入阳台。
上下邻左右舍不少人彼此打招呼,不说“你好你好”,而是“什么什么”。
地面路灯下,3个穿睡衣和运动鞋的女生前后脚跑出宿舍楼,像翩飞的蛾,苏岸赶紧喊:“你们去哪里?”
为什么要跑?去操场这样的开阔地躲避可能的灾祸,还是到声源地去一探究竟?她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所有楼上的宿舍都有人被远去者拉扯目光,像看见鬼屋里的同伴扭头就跑,心里总会升腾出跟着逃的冲动。
16幢共有10层住人,每层11个3人间,楼梯3个,电梯2台。
“东北边,去看看情况!”最末的女生侧滑步,呼喊声在“雷鸣”中有些模糊,“如果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回来告诉你们!”
苏岸扯着嗓子:“注意安全!”喊完之后她扭过身体,朝向16幢的上下邻左右舍,“不是地震,所以暂时先待在宿舍里,互相照应!”
16幢没有更多人跑出去,大多数人战战兢兢地听,不安等待,也有人直接戴上耳塞睡了。
生铁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旬兰嘉以“守夜”为由坐在阳台玩手机,欣赏凸轮机械运作的视频,汲取有关彼此带动的装置器物的知识,时而往楼底下看。
约30分钟后,那3个女生走回来,步速正常,步态健康,彼此的肢体相互分离,可灵活摆动。
所以旬兰嘉初步判断一切正常。
最末的女生把手围在嘴边,朝16幢大喊:“没事!周围在拆迁,商业机密,不让人看,你们早点睡!”
旬兰嘉回头,用平实的语调对舍友说:“谁知道回来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
邵缇亚迅速往她嘴里投了一张海苔片,“咔嚓”声好歹比危言耸听悦耳。
又是60分钟过去,什么意外都没有,大多数有所疑虑的人也顶着巨响睡下了。
“雷鸣”在八方断断续续响了一夜。
2幢和13幢因为恐慌,出现了踩踏事件,救护车差点进不来,通过蔬菜配送通道才把6个受伤的学生接走。
次日早上,苏岸向校外的麦氏快餐点了猪柳蛋堡,尽管她是校内那家分店的老客户。
送餐骑手很快打电话来,带有本地口音的声音从免提的手机中传出:“你们这个大学什么时候建的围墙?”
“围墙?有墙就有门,你找找看?”
“我就在门边上,一个老头拦着,说我不像学生,不给进!快递驿站被圈在围墙里面,这里还有好几个快递车,老多搬货的人在打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我点了收货,汉堡你拿去吃吧。”
“哎哟,谢了!”
苏岸嘴微微抿着,挂掉电话。
旬兰嘉也正好从论坛上下来,顶着通宵后油亮的脸回头:“据说昨晚到今天凌晨,红石大学雇人用特殊的快速浇筑方法,建了围墙和人脸识别的大门。”
“雇老头来人脸识别吗?”
邵缇亚询问,旬兰嘉摇头耸肩,表示自己没研究过本市的老年人就业情况。
苏岸阴着脸,一半原因是室内光线不足:“去年学生要求建围墙的时候不建,现在没有任何通知就自说自话建起来了,配套的服务都不全,真是够随心所欲的。”
邵缇亚摸了摸嘴唇:“圈禁强制爱……”
她的劲爆发言,大家已经有所习惯。
旬兰嘉问舍友们:“我们什么时候去拍人脸识别用的照片?将来机器能在9个人中分辨出哪个是我吗?”
“应该不用,学校早就有我们的身份信息。”
旬兰嘉“呵呵”笑,闭上眼睛思考,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3小时后,未受精鸡蛋般不成形的梦又被16幢楼底下的激烈人声搅散,她们说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已经在围墙外堆成山。
花了5分钟,她接受自己已经醒过来,要面对生活的事实,进卫生间洗漱。
大家都醒着,但现在没必要聊天。
旬兰嘉检查购物软件。她没有快递,否则就要联系别人推迟送货了。
如果人能一个人解决所有事,就永远不用要求别人或听从要求,也不用群居……以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看,这只能是一个假设。
门被轻轻敲响,坐在01号桌下的苏安顺手拉开,和对面302宿舍的戈翰塔对上视线。
“那什么,我暂时无家可归了,你们想吃玉米脆片吗?”戈翰塔摇了摇碗,里面发出美妙的“嚓嚓”声。
1.标题化用自中国大学MOOC的开屏语“好的大学,没有围墙”。
这篇是存稿,但我又误触发表了,下次17号再更新吧,挤不出来了[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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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好的,大学建了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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