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急匆匆地赶到时,春杏正坐在床前,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沈夫人。旁边站着贾姨娘,她的面容憔悴,没有梳妆打扮,更加不健康。
沈夫人的面色白得不正常,虚弱地向我招了招手,气若游丝地说:“曦儿,你来了。”我走上前,春杏自觉地让出位置。
我坐在沈夫人的身边,慰问了几句,她咳了几声,安慰我不用太担心:“大夫说了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又说道:“府里的事务只怕要你多看着点了。”
她生病竟然也能连累到我,虽然看起来除了沈夫人,只有我能管事了。
我瞥见一旁的贾姨娘,顺口说:“这不还有贾姨娘嘛,让她来吧。”
贾姨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好像我说了什么恐怖的话,沈夫人也是立即说道:“这怎么行?”那声音,中气十足。
我有理由怀疑她是在装病,只为了逼我。
她大概也是意识到了,仍用虚弱地声音说:“还是你来吧,你也跟着我看了这么久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我回道:“我只想寸步不离地侍奉在娘的身边,直到娘身体康复。”
“我这只是小病,养养就好了,你不用待在我身边。”
“娘这是嫌曦儿吵不想曦儿在身边?曦儿绝不打扰到娘。”我生平第一次自称“曦儿”,除了肉麻还是肉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沈夫人握着我的手,说:“怎么会呢?只是我真的只是小病,让你随时待在我身边,反而让我不安了。”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又说:“你就在这段时间辛苦一下,也好让我安心养病。”
和他们争我就没有赢过的,只有另外想办法。她装病,我也……大夫肯定是不会向着我的。
她安排了汪嬷嬷在我身边帮忙,汪嬷嬷自幼就陪着她,可谓是她的得力助手。
可惜我只想开摆,遇到事情则:“嬷嬷,你觉得呢?”“就按嬷嬷说的办。”
即使是一些一样的事情,也还是会问汪嬷嬷的看法,完全不过脑子。
其实是留下来一点的,只是我并不想让她们知道。
汪嬷嬷也很无奈,道:“这需要小姐你自己来做决定。”
我便说:“我哪里知道。”
遇到汪嬷嬷铁了心不张口的,我也不发话,让事情留在那里不解决,到最后汪嬷嬷不忍心看到府里乱成一团,总是会开口发话的。
几天下来,我是演得身心俱疲。
若是沈夫人真病,迟早有好的那一天,她现在是装病,什么时候好就说不准了。
既然我不能装病,那就真病好了,刚好在这几天免疫力低下,要想生病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尤其是这具缺乏锻炼的身体。
打定主意,我让若露悄悄给我弄了些冰,还记得曾经的一个夏天,我吃了很多冰淇淋,第二天就发烧。
现在不是夏天,吃冰不会觉得爽,只有冷,嘴都冻僵了,全身都发冷。
若露问道:“小姐既然难受为什么还要吃冰?”
“因为我想,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只是小姐你身子不适合吃这么多冰,要是生病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要是落下病根那才好呢。”一股悲凉的情绪弥漫在心间,多么可悲的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
我停下来想缓一缓。
若露忍不住劝到:“小姐,你别吃了。”她红着眼睛,把碗往她的怀里收。
她是关心我的,这让我心头一暖,我安慰道:“没事的,我有分寸,这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若露不再阻拦我,只是轻声地抽泣着。
到了晚上,我能感到头晕乎乎的,为了让病情重一点,我特意掀开被子。要生病真是不容易,希望有事。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走过来,替我盖上被子,我是故意不盖被子的,等人走后又掀开。
第二天我是被人叫醒的,浑身又冷又热,头痛欲裂,腹部也是疼得厉害,那些声音吵得我头更疼了,想叫她们不要吵了,却是没有力气,似乎是梅香在对谁叫道:“快去叫大夫!”
等我睁开眼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一个老头坐在我的床边,老头身后紧跟着的是沈夫人、周鹤越,周鹤越紧紧搂着沈夫人,站在他们身边的是陈乐青,奇怪,她不要去上班吗?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花了一段时间我才想起来,看来我是成功了,运气不错嘛。
沈夫人问道:“怎么样了?”
她果然是装病,现在站在这里,没有一丝病态。
希望大夫能把病说重一点,让我以后都可以轻松。
“小姐身子本就虚弱,这几天又是需要多加注意的日子,偏偏受了寒,需要好好保养,否则难以有孕。”
这对于他们来说,后果很严重了,老大夫没有让我失望。
“你们怎么照顾主子的?好好的怎么会受寒!”周鹤越怒道,又指着梅香骂:“我看你平日里细心才派你来照顾曦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滚出去!”
我这才看到跪在一边的梅香和若露,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主,梅香完全不知情,还有若露,是我让她给我拿冰的,我怕周鹤越气极想要打她们,顾不了那么多,掀开被子要下床,许是动作太猛,感到一阵晕眩。
缓过来后说道:“爹,这不怪她们,她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都这样了还关心下人呢!”沈夫人说道。
“算了,既然你为她们求情,这次就饶过她们。”
梅香和若露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老爷,多谢小姐。”
“还不快去侍候小姐!”周鹤越没好气说。
两人站起来,梅香先帮我整理好衣服。
老大夫此刻正低着头,周鹤越也是将头偏向一边,神情有些尴尬……
我重新躺好,盖着被子,他们才将头转向我。
周鹤越对大夫说:“务必要开最好的药治好曦儿。”
大夫写下药方,又嘱咐道:“此药方除了治病,还可以调养身子,需长期服用。”他又说了一些让我不要太操劳的话,身子养好要很长一段时间,急不得。
我真想多给他点钱,感谢他说这些。
周鹤越叮嘱一番院里的下人好好服侍我才离开,沈夫人坐了一会儿,抹眼泪,唉,要不是她装病,我也不至于来这一出。
而陈乐青仍然待在房里,即使沈夫人已经走了。
我不禁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她走上前,问:“可否让我为你把脉?”
老大夫诊过后她也要来诊,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我便把手伸给她。
她的手指落在我的手腕处,凉凉的,很舒服。
她的眉头渐渐皱起来,都能夹死苍蝇了,许久后才撤回手,问:“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忍不住笑道:“烦心事?那可太多了。这也能看出来,你还会读心术?”
“你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忧思过多,有损寿数,长此以往,怕是……还是要放宽心才好。”
“寿数尽了,忧思自然也就尽,到时就能放宽心了。”我说的轻松,但是她板着脸,我也只好收起笑容。我的忧思只怕会伴随我这一生。
很久之后,她开口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你要帮我?”
她点点头,垂眼道:“毕竟,我是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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